丁英順

在全民族抗戰(zhàn)時期和解放戰(zhàn)爭初期，鄧穎超先后出任中共中央長江局婦委委員、中共中央南方局委員兼婦委書記、中共中央南京局群工委書記，同時是唯一的中共女參政員和重慶政協(xié)會議女代表，直接領導黨在國統(tǒng)區(qū)的婦女兒童工作，對發(fā)動婦女參加抗戰(zhàn)救亡、搶救保育難童、推動大后方民主運動的發(fā)展做了大量工作。這期間，鄧穎超留下了眾多珍貴題詞，為紅巖歷史再添佳話。

“培養(yǎng)兒童，

成為建設新中國的主人”

1937年12月南京失陷后，國民黨軍政機關大部分遷到武漢。鄧穎超隨中共代表團抵達武漢，并擔任長江局婦委委員，團結武漢各界婦女參加抗日救亡活動。

此時，日軍步步進逼，華北、華東淪陷，無數家庭、學校毀于戰(zhàn)火，大量無辜兒童遭受空前劫難。

“日本鬼子的大炮，轟毀了我們的家，槍殺了爸爸，又拉走了親愛的媽媽。叫爸爸也不答應，叫媽媽也不聞，破廟里擠滿了我們一群可憐的難民……”

“我們離開了爸爸，我們離開了媽媽。我們失去了土地，我們失去了老家……”

“我們是難童，漂流西和東;哪兒尋父母？家鄉(xiāng)在夢中……”

這幾段戰(zhàn)時流傳的歌謠，充分反映了廣大難童的悲慘生活和憤慨心情。

面對嚴峻形勢，鄧穎超敏銳地意識到，兒童是民族解放的后備軍、國家的未來，搶救難童工作刻不容緩。在她的領導和積極推動下，武漢開展了戰(zhàn)時兒童保育會發(fā)起人的簽名運動，很快得到社會各界尤其是婦女界的熱烈響應。

為爭取國民政府支持，鄧穎超請史良、沈茲九、劉清揚三人說動宋美齡來主持保育會工作。1938年3月10日，中國戰(zhàn)時兒童保育會在武漢成立。大會選出56位婦女界知名人士組成理事會，推舉宋美齡、李德全任正副理事長，鄧穎超、史良、曹孟君等任常務理事。同時聘請了包括國共兩黨、中間黨派和各界知名人士與駐華使節(jié)、國際友人在內的近300位名譽理事。

保育會成立后，本著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的精神，立即向社會各界籌集經費，計劃搶救戰(zhàn)區(qū)兒童2萬至3萬人，在遠離戰(zhàn)區(qū)的后方建立保育院，實行保教工作。

鄧穎超通過各種渠道，宣傳動員全社會關心和支持這一偉大事業(yè)。1938年4月4日，是戰(zhàn)時兒童保育會成立后迎來的第一個兒童節(jié)，武漢三鎮(zhèn)開展了熱烈的慶祝活動。鄧穎超在《新華日報》兒童節(jié)特刊上發(fā)表題詞：“保育兒童，是豐富偉大的事業(yè)，不僅要救濟與教育兒童，尤其要以堅毅的精神，培養(yǎng)兒童，成為建設新中國的主人?！彼€發(fā)表《保護兒童》一文，指出：“兒童是民族的幼苗，是民族的延續(xù)，是我們下一代的國民。所以，兒童的問題，是一個有關社會和民族的重大問題，應該得到社會與國家極大的關懷和重視。”

此后，在鄧穎超的領導和號召下，搶救難童的工作迅速開展。這項工作持續(xù)七年之久，創(chuàng)建了53個保育院，收容15歲以下難童近3萬人，使難童有了新家，也為中國革命和建設保留和培育了一批新生力量。鄧穎超后來評價：“當年保育院的兒童，現在都已成長，有的成為藝術家、工程師、教授，許多成為各條戰(zhàn)線上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骨干，有的已成為黨政領導。”這是我國各界婦女在抗日戰(zhàn)爭中的一大貢獻，是我國兒童保育事業(yè)歷史上一大創(chuàng)舉。

“爭取抗戰(zhàn)最后的勝利”

全民族抗戰(zhàn)爆發(fā)后，全國文化界人士會聚武漢，相繼成立了中華全國文藝、戲劇、電影、美術、漫畫、木刻等十余個抗敵協(xié)會。武漢一度成為戰(zhàn)時中國文化運動的中心。

1937年底，中國第一個職業(yè)話劇演出團體——中國旅行劇團來到武漢，并在天聲戲院演出了由魯迅同名小說改編的話劇《阿Q正傳》。該劇由田漢編劇，洪深導演，姜明飾演阿Q，唐槐秋飾演趙老太爺。這部魯迅名作是首次被搬上舞臺，通過對阿Q等小人物的形象塑造，揭露了普通國民的心態(tài)，反映了辛亥革命時期的風云變幻，表達了“要民族生命不滅，只有阿Q精神在人人心中死絕”的深刻主題。

為了向社會隆重推出該劇，田漢、洪深等聯名邀請周恩來、鄧穎超和各界名人前來看戲和提意見。演出非常成功，場場爆滿。周恩來、鄧穎超等先后多次前往觀看。

1938年5月31日，周恩來和鄧穎超看完演出后，來到后臺看望演職人員。周恩來特意詢問扮演阿Q的演員姜明的年齡，當得知是28歲，周恩來微笑著說，我比你大12歲。隨后周恩來、鄧穎超與他們邊走邊談，一直走到對面馬路的演員宿舍。

在閑話家常中，姜明鼓足勇氣，請周恩來、鄧穎超在他的紀念冊上題詞。周恩來爽快答應，提筆寫道：“堅持長期抗戰(zhàn)，求得中華民族的徹底解放，以打倒中國的阿Q精神！”鄧穎超題詞：“爭取抗戰(zhàn)最后的勝利！”

姜明后來回憶道：“那些題詞不單是向我題的，也是向劇團所有團員題的，向中國人民題的?？偫砭褪且虻怪袊陌精神，要中華民族的徹底解放。這是當時全國人民的迫切愿望。”團員們也深受鼓舞，其中一名團員后來去了延安，走上革命道路。

同年8月，鄧穎超赴香港、廣州開展華南婦女工作，再次與姜明在香港相遇。得知姜明的兒子剛出生一個月，鄧穎超立即上街買來嬰兒枕頭和衣服相送，還送給姜明一張她與周恩來的簽名照。

“寒衣穿在身，堅持打敵人！寒衣一件，勝過子彈一?！?/p>

1938年武漢保衛(wèi)戰(zhàn)打響后，周恩來、鄧穎超等動員各方力量，開展了一系列抗日救亡活動，積極組織和參與了文化勞軍運動、“七七”獻金運動、卅萬封慰勞信運動等。

進入9月，天氣逐漸轉冷，全國征募寒衣運動總會決定開展征募棉背心400萬件、舊衣500萬件運動，支援前線將士。9月5日的《新華日報》和9月10日的《群眾》周刊發(fā)表同一篇社論《響應百萬件棉背心運動》，大聲疾呼：“現在炎夏已經過去，涼秋又已到來。我前線的將士，在剛受過火樣日光下的浴血苦戰(zhàn)，一襲單衣，又要經寒風的侵襲了。如果不能及時從后方得到御寒的衣裳，不僅戰(zhàn)士們身體立致疾病，而且可以影響將士們的作戰(zhàn)，即令我忠勇將士，能夠忍受秋寒，效死沙疆，難道我后方同胞，在添加秋衣的時候，不一念前線浴血將士的需要和苦痛嗎？”“秋涼了！前方棉衣的需要更迫切了！百萬件棉背心的運動，是一個政治的運動，需要千百萬的群眾的努力，才能完成這個迫切光榮的戰(zhàn)斗任務！”社論號召“每個社團、每個機關、每個同胞，都應起來響應這個運動，為完成百萬件棉背心的計劃而奮斗”。

各報還刊登響應征募寒衣運動的歌謠，如“九月里來是重陽，后方民眾好心腸。你買棉花我買布，紛紛縫制棉衣裳。十月里來霜初降，棉衣百萬送前方。戰(zhàn)士穿起暖又軟，精神百倍打東洋。十一月里來北風狂，難民個個暖洋洋。感謝同胞情誼厚，加緊生產送前方”。

百萬件棉背心運動得到社會各界的積極響應，如八路軍武漢辦事處的工作人員節(jié)食素餐三天，將節(jié)約所得作為購置寒衣的捐款。到10月18日，“認募的棉背心已達三百萬件”。征募總會號召社會再接再厲，“最后完成征募棉背心四百萬件，舊衣五百萬件的偉大使命”。

作為國統(tǒng)區(qū)婦女界的代表，鄧穎超在10月18日的《新華日報》上為征募寒衣運動題詞：“保證前線上每個戰(zhàn)士及時有寒衣，寒衣穿在身，堅持打敵人！寒衣一件，勝過子彈一粒！全中國婦女，動員起來，組織起來，每人至少募制一件寒衣！”

“合作奮斗、發(fā)揚生產”

全民族抗戰(zhàn)爆發(fā)后，大量工廠企業(yè)紛紛遷至以重慶為中心的大后方。到1939年1月，重慶已有50多家內遷工廠復工生產，有力地支援了前方抗戰(zhàn)和后方生產生活。

為了解工廠復工生產情況，國民政府經濟部工礦調整處組織部分駐渝參政員前往參觀。1月25日，周恩來和中共參政員董必武、鄧穎超等參觀著名企業(yè)家胡厥文開辦的合作五金廠，了解到該廠正在生產炸彈彈尾、引信以及擲榴彈等軍用產品時，大加贊譽。他們來到車間，仔細觀看工人的技術操作，高度評價工人們團結合作、支援抗戰(zhàn)的精神。

參觀結束后，周恩來等人欣然為該廠題詞。周恩來題詞：“供給前方的生產，是國防工業(yè)第一要義?！倍匚漕}詞：“在極艱難的條件，奠定新中國工業(yè)的基礎?！编嚪f超題詞：“合作奮斗、發(fā)揚生產。”

這些題詞為民族工業(yè)指出了前進方向和發(fā)展前途，給愛國工商業(yè)者以極大的鼓勵。胡厥文對這三幅題詞十分珍視，上海解放不久便將它們重新裝裱，并在題詞背面寫道：“解放后十日檢所藏諸民主領袖為本廠題袆重裝留念。”

為了展示遷川工廠四年來所取得的成就和民族工業(yè)的雄厚實力，1942年元旦，遷川工廠聯合會在重慶牛角沱生生花園舉辦為期15天的“遷川工廠出品展覽會”。參展廠家達200多家，參觀者逾12萬人，軍政商各界人士紛紛前往參觀，盛況空前。中共中央南方局經濟組長許滌新在《新華日報》撰文《努力奮斗 增加生產》，贊譽這個展覽會就是廠家、職員與工人四年來奮斗的成果，是他們的血汗滋培出來的好花。

展覽會上，合作五金廠的鍍鉻醫(yī)療設備、新民機器廠的萬能刨床等備受青睞。國民政府經濟部特為展覽會舉行授獎表彰大會，合作、新民兩廠均獲甲等獎狀。

展出期間，周恩來、董必武和鄧穎超前往參觀并題詞。周恩來題詞：“民族的生機在此。我的感想是：一、政府應以主要的人力財力一部支援民族工業(yè);二、人民應以投資民族工業(yè)，服務民族工業(yè)，愛用國貨為榮;三、廠方專家應不計困難專心一志，務期一物一業(yè)得底于成;四、民族工業(yè)的基礎在重工業(yè)，而重工業(yè)的成果不能短期得見，故必須以政府和人民的全力助其成?！倍匚漕}詞：“集合西南各種工業(yè)之大成，表現我抗戰(zhàn)建國之雄偉?！编嚪f超題詞：“聯合互助，發(fā)展科學，提高生產，建設新的中國?！?/p>

“未來是屬于孩子們的”

抗戰(zhàn)時期，在中共中央南方局的支持下，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在重慶合川古圣寺創(chuàng)辦了育才學校，并任校長。周恩來、鄧穎超對育才師生關懷備至，支持學校的建設和發(fā)展。

1940年9月23日，周恩來與鄧穎超到育才學?？赐麕熒?。第二天，學校舉行了熱烈的歡迎會。繪畫組的伍必端回憶，陶先生陪著周恩來、鄧穎超來到大廳，老師們、同學們不停地拍手歡迎，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周副主席。他是一位非常漂亮的人，濃眉大眼，兩眼特別有神，他的夫人鄧穎超是位非常慈祥和藹的婦女領袖，他們一直開心地笑著，看著每個孩子。

周恩來走上講臺，鼓勵道，你們這些孩子，都是從戰(zhàn)火紛飛的地方輾轉流離，經過長途跋涉來到這里的。你們都是科學家或藝術家的幼苗，扎根在這教育的園地，有著像陶先生這樣的園丁精心培養(yǎng)，一定會健康成長，成為國家的棟梁。鄧穎超講了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的故事，勉勵孩子們要好好學習，為新中國的遠大前程而奮斗。

散會后，同學們爭先恐后涌向周恩來和鄧穎超，請他們題詞留念。周恩來在孩子們的本子上寫上同一句話“一代勝似一代”，鄧穎超題寫“未來是屬于孩子們的”。

在育才學校期間，周恩來、鄧穎超發(fā)現學校體育設施較差，回到重慶后，專門托人給陶行知送去400元錢。他們特別指明，這是捐給學校添置體育運動器材之用，希望孩子們加強鍛煉，增強體質。

12月26日，為了向重慶各方人士介紹育才學校，學校音樂組在抗建堂舉行了首次音樂會。周恩來、鄧穎超、葉劍英、張治中、馮玉祥、何應欽、郭沫若及蘇聯友人等百余人出席。音樂會上，陶行知和音樂組主任賀綠汀分別報告了學校和音樂組的辦學情況。隨后，同學們演出合唱、女聲獨唱、二重唱、鋼琴獨奏、鋼琴四手聯彈等節(jié)目。

音樂組有24名學生，最小的年僅10歲。演出開始前，老師廖意林特意叫兩名最小的女同學請出席晚會的各界人士題詞。周恩來題詞：“為新中國培育出一群新的音樂天才。”鄧穎超題詞：“以歌聲喚起大眾。”葉劍英題詞：“為世界而工作，為工作而學習?！边@些題詞，充分體現了他們對年輕一代寄予的希望。

“我愿意傾聽人民和婦女大眾的意見，好使我知道怎樣為人民和婦女的利益去奮斗”

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后，毛澤東不顧個人安危，和周恩來、王若飛等應邀飛抵重慶，與國民黨當局進行了為期43天的和平談判，并于10月10日簽訂了《政府與中共代表會談紀要》（即《雙十協(xié)定》）。這一行為充分顯示了中國共產黨謀求和平的真誠態(tài)度，得到社會各界的普遍贊揚。

根據《雙十協(xié)定》的相關規(guī)定，“由國民政府召開政治協(xié)商會議，邀集各黨派代表及社會賢達協(xié)商國是，討論和平建國方案及召開國民大會各項問題”。12月6日，鄧穎超作為中共代表之一，與周恩來、吳玉章、陸定一、董必武等乘飛機赴重慶參加政治協(xié)商會議。

作為中共唯一的女代表，也是政協(xié)會議唯一的女代表，鄧穎超時隔兩年后回到山城，引起了婦女界和新聞界的高度關注。除了參加代表團的集體活動外，鄧穎超還應邀參加了中國經濟事業(yè)協(xié)進會、中國婦女聯誼會、民盟中央婦女委員會等組織的座談會和集會，呼吁婦女界團結一致，為爭取婦女權利和建設民主國家而奮斗。

12月20日，鄧穎超應邀為《新華日報》副刊《婦女之路》題詞：“我愿意傾聽人民和婦女大眾的意見，好使我知道怎樣為人民和婦女的利益去奮斗！” 其后，《新華日報》分別在1946年1月10日、14日、18日，2月4日、3月9日連續(xù)刊載鄧穎超的文章和講話，為廣大婦女吶喊。

1945年12月28日，中國婦女聯誼會在重慶張家花園舉行新年同樂會。鄧穎超在晚會上發(fā)表演講，希望廣大婦女就爭取婦女權利、婦女兒童福利、就業(yè)平等待遇以及對母嬰的保護等問題多提意見，以完備即將在政協(xié)會議上所作的提案。

在全國人民的熱情期盼下，由中國國民黨、中國共產黨以及各民主黨派、社會賢達參加的政治協(xié)商會議于1946年1月10日正式開幕。分在國民大會組的鄧穎超在會上作關于國民大會問題的報告，闡述中共的原則立場，與國民黨代表進行針鋒相對的斗爭。

鄧穎超在會上的雄辯風采得到其他黨派代表與參會記者的由衷欽佩和贊譽?！洞蠊珗蟆穲蟮婪Q：“對于這位女將，沒有人料到她是如此精通法理，她的發(fā)言有根有據，合情合理，無可辯駁，旁聽席上有人不禁贊嘆說，‘政治家當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