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
披閱古籍,常見《官箴》《牧鑒》《臣軌》之類的從政格言,雖說其中不乏“忠君”“愚民”的封建糟粕,但它瑕瑜共存,那些要求官吏廉潔執(zhí)政、奉公去私、循理守法、體恤民眾以及處理同僚關(guān)系的經(jīng)驗之談,至今仍有一定的借鑒作用?!盀楣夙殹薄奔礊槠湟?。
春秋時期,衛(wèi)國大夫史魚以“直”聞名遐邇,曾受到孔子的盛贊:“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國家政治清明抑或黑暗,史魚都是像箭一樣“直”,不投機(jī)、不曲阿、不鉆營。
為官須“直”,首先要為人正直。人們常說:“做好官先得做好人;好人未必都能做官,但好官必須是好人?!碧热暨B為人正直這一點都做不到,那么,這類見風(fēng)使舵、媚上欺下、阿諛奉承的小人從政,勢必是大失民心,貽誤政事。清代乾隆年間的錢南園,曾官居江南道御史、通政司副使,因為人耿介,《清史稿》贊揚他“以直聲震天下”。錢南園的為人正直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對上司從不媚悅,“以曲逢為恥”;二是對民眾從不施淫,他認(rèn)識到“若動逞意氣,故作威棱,此怨府也”,會受到民眾的側(cè)目和反對。他與封建官場上那些“對上像狗,對下像虎”的官僚相比,顯得正派多了。
說話率直,也是“為官須‘直”的重要方面。在權(quán)勢相傾、利祿熏心的封建官場,官吏說話頗講究“藝術(shù)”:什么朝代說什么話,從不說當(dāng)朝執(zhí)政者的壞話;看上司的臉色說話,從不說心里的真話;粉飾太平,歌舞升平,光說一些空話、套話、假話。秉公直言,實話直說者如魏征那樣的“直言者”委實是鳳毛麟角。清代尹會一在《呂語集粹》中說:“古之居官者,尚直言;今之居官者,尚阿從?!蹦切]有主見而依違隨人、曲意奉承的“阿從”之徒所說的多是空言、諛語、謊話。
為官須“直”體現(xiàn)在辦事方面,則是去私奉公。說起封建社會的官吏辦事公道者,自然會使人懷念起包拯。包拯斷案多多,不論是黎民黔首,還是皇親國戚,他都一視同仁,從不徇私枉法。替天行道,為民請命,使包拯贏得了“包青天”之美譽。我曾去過安徽合肥,特意參觀了包公祠,對那塊垂掛在包拯坐像前的橫匾中的四個字“千年遺直”,至今仍記憶猶新。關(guān)于包拯,后人稔熟、崇敬、贊譽的不正是其“直”嗎?立身制行,本諸一心。清人王永吉在分析包拯斷案公道時評價說:“心正則為直?!彼寡孕乓印?/p>
為官須“直”,還應(yīng)有寬容的一面,“不至害政,宜為包容”。(元·張養(yǎng)浩《牧民忠告》)宋人張齊賢在太宗、真宗兩朝為相,“以亮直重厚 稱”。他有一首《自警詩》,其中有兩句富有哲理:“無私乃克己,直道更和光。”“和”者,寬容也。為官正直和寬容是相輔相成的,“直須和輔助,和賴直交相”,“能和又能直,行己自芳香”。當(dāng)然,這種為政的境界在那個時代是難以達(dá)到的。
封建社會在我國早已壽終正寢。然而,“為官須‘直”的官箴并沒有過時,它仍然像一面鏡子,照出那些媚上、媚勢、媚富者的丑惡嘴臉;照出那些為一己私利不敢堅持原則、恪守真理,不敢在壓力下講真話者的虛偽嘴臉;照出那些患得患失、錙銖必較者的卑劣嘴臉,讓大家想一想“直”者的可貴可歌。
【原載《鄉(xiāng)土·漢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