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嵊州市馬寅初中學高一(5)班
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jīng)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世說新語·任誕》
子猷訪戴,實是做了一件常人不屑的事。在雪夜倉促(對于船夫而言)趕赴別處,卻又在戴安道的家門前折返,旁人看來確實像吃飽了飯沒事干:大半夜的你跑這么遠來干嗎呢?但子猷卻告訴我們,他看重的是一份興味,所以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提問的人卻不懂得子猷的意趣所在,所以輕視了這份興味。
對王子猷來說,打擾一個夜晚的安眠能算什么呢?我猜那個向子猷提問的人不是他的家仆便是船夫。對家仆來說,陪同訪戴是職責所在;對船夫而言,王子猷訪戴一事與己無關(guān),大雪之夜撐船去訪一個與他不相干的人只能用迫不得已來形容。正因如此,船夫才會問子猷:“你來都來了,卻不見人,這不是白跑一趟?”而王子猷則優(yōu)哉游哉地答:“哦,我本來就是高興,他戴安道算什么?沒什么好見。”
這樣就有了“興盡而返,何必見戴”的灑脫不羈。
而反觀多數(shù)人,我們輕視興味,往往因為在做一件事時目的性過強,甚至忽略事情本身的意義?!肮轮鬯蝮椅獭?,我們掃興地講他大概釣不到魚,但老翁壓根就沒想釣到魚,只是獨享天地;古人踏雨吟嘯,我們說大概要被雨淋出病來,其實他們只為尋一份隱士的快意;文人雅客曲水流觴,我們說沒這個必要。我們輕視興味,也忽略生命本身的意義——不是為了功利,而是為了內(nèi)心的感受。
有人常說人生苦短,需得不懈努力方為人上人。這話的意圖或許沒錯,但要說苦短,人的一生真有這么不堪嗎?與那些朝生暮死的蟲子、過季即枯的花草相比,人生真是漫漫無邊,有大把空閑時間的。鳶飛戾天者本不用豁出所有的力氣去追逐,不必對著一個野心勃勃的目標守著“快、準、狠”這三要素,而是完全可以去探尋一份生命角落的興味。
生命并沒那么多“必要”,除了衣食住行,有什么是必要的?而生活是將一切不必要的瑣事過成必要的興味,在自覺乏味時興盡而歸,這就足矣!我們在追求目標之余,不妨趁閑做一回任性的事。古人的灑脫沒什么學不來,關(guān)鍵在于我們是否情愿或敢于隨性而行。
功利性不會磨平人的棱角,但會消磨人的知覺。我們不該輕視那份被人珍重地拾起的興味,而應(yīng)該反思自己當初是如何丟掉了它。做一件可以興盡而歸的事,可以讓生命的過程變得更豐富。
寫作構(gòu)思:
我的家鄉(xiāng)在剡溪之畔,剡溪上發(fā)生過一個流傳千年的故事,就是“雪夜訪戴”?!俺伺d而來,興盡而返”,短短八字就體現(xiàn)了中國古代文人的風骨。
而我想的是這種風骨與普通大眾有什么聯(lián)系?我們知道文人與普通人是有所區(qū)別的,但不一樣在哪兒,對普通人有何啟發(fā)?所以我在故事里找到了一個角色,這角色沒有隆重出場,僅僅是縹緲的一問浮在空中。這個角色代表的就是普通人,而與之相異的王子猷也就順乎自然地做出了那個傳世千年的回答。這一問一答隱含著一種對立關(guān)系,分析往往從矛盾著手,于是就有“功利的追尋”和“尋找興味”的對比出現(xiàn)了,這種對比便是我作文中的主線。
“生命角落”這個定語并不說明“興味”是次要的,而是說它被我們拋棄了,所以現(xiàn)在要去重新尋找。如何去重新尋找?可以從中國古代文人身上尋找,這又回到了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