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志遠
散文詩應該比新詩更靈活、更自如、更瀟灑地行走,出手成詩。眼界、格局、情懷、哲學、神性……都是散文詩不可或缺的元素。創(chuàng)作散文詩應像庖丁解牛,透視內里,游刃有余。
作繭自縛,只是暫時,有什么好揶揄和譏諷?
當你破繭化蝶,飛向藍天的一刻; 多少人在自我陶醉中,錯過了這一瞬,忽視了你的英勇!
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嘲笑,螞蟻從不反駁,也不氣餒。
一如既往撼它的大樹。撼不動,就往上爬,一直爬上樹頂,宣示占領的意義。
這意義,僅對蟻族而言,僅它們能懂;對于它物,依然是厚厚的隔膜。
彼此碰碰頭,便有了新的舉措。
一個偉大的發(fā)現,一個偉大的計劃,在一瞬間達成。多年后,當大樹訇然倒地,那是它們隱忍力量的必然結果,也是它們驚天動地的歡呼。
不要說它們懵懂,當大雨鋪天蓋地而來,誰也不知道該逃往何處?搬家的路線無法勘定,也來不及勘定。
茫然是一定的??謶郑膊幌∑?。但因為螞蟻的渺小,它們的恐懼也很渺小。
對糧食一往情深,倍加珍惜;在這一點上,很像我們的父母和先輩。
最反對捏死一只螞蟻的殘忍。再弱小的生命也是生命,生存不只是人類的專利,也應當隸屬于宇宙間每一個生靈。
織網也有三種境界。
以鄉(xiāng)村為背景,以屋檐為支點,傾腹中之絲,結一張小網。
小網恢恢,也可以疏而不漏。
不強求,是昆蟲們自己撞上去的,成為蜘蛛的美味,怪不得任何人。
坐等是一種悠閑,也是一種勞累。漫長的等待,是一種苦;此苦到蜘蛛這里,差不多已登峰造極。
一網風雨,不圖清涼,不圖沐浴,只為檢驗一下蛛網的牢固。天下經緯也莫過如此。
擺下八卦陣,與算命無關。算命受制于八卦,但八卦左右不了它們的命運。
一網星光,多么好!雖然不能果腹,但可以讓饑餓看到希望。蛛網夜夜閃爍,一絲,是一思;一思,又不是一絲。
互不關聯,在一聲平調里體驗一種情感。撇下,與撇不下,都是一種牽扯。
吐絲。結繭。
繭是愛情的產物,繭是你的安樂窩。
為了獲得更廣闊的天地。有更廣闊的天地,才有更廣闊的愛情、更廣闊的自由。
必須突圍出去,哪怕歷經千辛萬苦的蛻變。
翩翩,是祝英臺的舞姿。
翩翩,是梁山伯的腳步,是探望,是追隨,或者是永生永世的相伴。
是一把刀,劈開黑暗和混沌。
是一顆砝碼,有了它,世界才為之平衡。
是一把打開季節(jié)的折扇,扇動花海,芬芳澎湃。
是一把鑰匙,打開自由,打開愛情,打開今生和來世……
在自由和愛情之間輪回。潔白若雪,燦爛如霞。介于兩者之間,游弋于兩者之間,我始終以為這是最好的狀態(tài)。
輕盈是你的優(yōu)勢。
也是你的缺陷。因為這,你壓不住春天的陣腳。
立于夏。夏遞來一支尖尖小荷,試探你的誠心。打開翅膀是飛翔,也是休憩。動靜如此完美,是一首詩,也是一個典故。
提升夏天,夏天是一種按捺不住的躁動。
復眼,多方位的洞悉萬物,關鍵時又視而不見。有選擇的盲視,是生存的智慧,被一些人發(fā)揮到極致。
點水。一種錯誤的假象,與水的深淺無關,與水的清澈和渾濁更無關。
柔軟的產床,多么適合分娩蜻蜓世世代代的夢想!
生于土,食于土,也世世代代耕耘于土。
像先輩的影子。
不要嘲笑無骨者。無骨者的堅韌,比有骨者更有過之而無不及。蚯蚓是最有說服力的詮釋。
驚蟄之雷是上天發(fā)來的賀電,雨水是烏云傾吐的情誼綿綿的密語。
耕耘開始,以肉軀為犁,翻開一壟壟板結的泥土,讓農人播下春天的種子;當希望回青返綠,信心揚花吐穗,垂下一枚枚金色綬帶。
蚯蚓無言,露珠滴答著秋天晶瑩的喟嘆。
圓形突起,是一種昭示嗎?我不得而知。
紅、黃、黑,是三種顏色,更是三種語言,三種難以預測的命運。
搏擊于一身,也和諧于一身。
我喜歡:胖小,紅娘,花大姐,金龜,這些充滿鄉(xiāng)土氣息的稱呼!回到從前,彌漫著一種幸福。
二十八星瓢蟲,背負著星象、宇宙。
斗柄不轉,你就帶著七星一起旋轉,紅塵深處荏苒的光陰,悄然倒流。
你這來自中侏羅紀的古老標本,也是迄今還活著的標本,嬌小玲瓏,演化著一部絢爛歷史。
一部活著的教科書,不止一次被我捧于掌心。
昆蟲北斗,照亮我的猶豫和無助……
是牛,都要耕地。
以此為標準考量,你辜負了牛的美稱。
何必千篇一律、呆板、頑固、不開化呢?我覺得有牛的外形,或者某些部分酷似即可。
何況你是天牛,從天而降,某些特征可以淡化,可以蛻變;何況你長著翅膀,能夠輕松飛翔,讓所有耕地之牛望塵莫及。
你有太多的稱呼:嚙桑、嚙發(fā)、八角兒、花妞子、苦龍牛、蛀柴龜……這些,我都愿意忽略;我只看重一個“?!弊?,牛氣沖天,何等傲氣。然而,目光被你的美麗色彩誘惑,忘了你對植物的危害,并認為是一種偏見。
迷戀你的觸角,總想借此一用。
你的足帶著鉚釘,任何時刻都可鉚緊一棵樹、一莖草、一片葉,你擁有不打滑的季節(jié)和人生。
發(fā)出“咔嚓、咔嚓”之聲,享有“鋸樹郎”的綽號。但我喜歡用方言喊你“老牯?!保桓鼐筒桓匕?!我一次次遞過去青草,檢驗你的鋸齒,并就此獲得極大的快樂。
也曾將你投入水中,看你是否會游泳。童心的殘忍在舉手投足之間,缺乏思考,更談不上陰謀和陷害。
天牛,牛在不牛。拗口,譎詭。直到今天,須發(fā)花白,我還半懂不懂。
喊你的學名:螳螂,你不要答應,因為那是一件很拘謹和枯燥的事情。
讓我喊你刀螂,用一種你熟知的鄉(xiāng)音。在自然的環(huán)境中,我們不期而遇,也許在柴門外一株灌木旁,也許在老屋邊一棵苦楝樹上,你的花衣,與夏天一色。
當你舉起前臂,真像禱告的少女,有人稱你為禱告蟲,并視你為先知。不止一次聽聞你的傳說,螳螂捕蟬,但從未見過。前半部分已道聽途說,后半部分更不希望發(fā)生。也許就是一個杜撰,用來吊世人的胃口。
當我讀到中華大刀螳、狹翅大刀螳、廣斧螳、棕靜螳、綠靜螳這些名字,恍若看到一隊武士,雄赳赳氣昂昂地出征。
絕對的帥哥和靚妹……
當雄螳為愛、為后代,將自己義無反顧地喂飼于雌螳,當成悲劇,不免偏狹;當成頌歌,又不落忍。
最佩服它們的生存策略,擬態(tài)成花,擬態(tài)成葉,擬態(tài)成水滴,擬態(tài)成帆船……不一而足。如此美妙的捕食,倘若被我撞見,我將三生有幸!
我不關心什么綱、科、目、屬,就像不關心一個人的背景和來路。
撇開形旁,從聲旁里,我讀到它們的前世和來生,曾有的或將有的輝煌。不要動不動就說,秋后的螞蚱。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是否也該用在此處。
像我們一樣食小麥、水稻、谷子、玉米、豆類、煙草、蘆葦、蔬菜、果木,雜草的葉子、嫩莖、花蕾、幼果:好胃口,恍若人類的前身,或千萬年前人類的另一種造型。
群居,擁有人類一樣的習性。長距離遷徙,為生計所迫,與人爭食,也無可厚非。
成為飛蝦,被人大快朵頤,并津津樂道營養(yǎng)豐富、肉質鮮嫩、味美爽口,聽不到一點憐憫和嘆息。
可炒,可焙研,可煲湯……用于食療,能治愈驚風發(fā)熱、抽搐痙攣,亦可止咳平喘;而人類的加害,總是振振有詞,無往而不勝。
說出蝸牛,已不同凡響。
說出駝包蜒蚰,想象力更加超人。而能悟出“蠅頭小利,蝸角功名”,一定非大智者莫屬。
讓別人去命名、比喻、詮釋吧,蝸牛只喜歡我行我素。
獨自上路,身體是它的房子、它的盔甲、它的亭子、它的床和旅館……永遠只住它一人。
一座寶塔,踟躕在前行的路途。
一只陀螺,自己鞭笞自己旋轉。
一個圓錐,測量自己的體積,也衡量世界萬物,產生懸殊的對比。
一個球,一場自己和自己的賽事,從生到死。
偶爾還抽上了煙斗……
眼睛長在頭部后一對觸角上,不是目中無人,而是景仰宇宙。
行,必伸頭看路;受到驚嚇,縮進甲殼之中,對外界的保守,不僅詮釋了它的膽小,更詮釋了它的善良。
怕陽光直射,懸于葉下,小聰明大智慧合而為一。垂涎三尺,不是貪婪,而是畫出行走的軌跡。數萬顆牙齒,不用于咀嚼,成為其他昆蟲的笑柄。
背著房子上路,像房奴,其實與房奴相差萬里。
遷感受于他物,并且熱衷于編排和杜撰,是人的長處,也是人的短板……
你郎,我也郎。
黑褐色皮膚。多年前,我們對牛糞、馬糞、豬糞,喜而不避,趨而寶之,足以讓我們稱兄道弟。
現在,我們越走越遠,早已形同陌路。
你還保持著你的習性,糞堆旁穴居,化解糞臭,疏松土壤,抱著“清道夫”的美稱,熙熙而樂。
我愛潔凈,業(yè)已成癖,斬斷過去,一去不返……
你利用月光偏振定位,以太空中銀河導航取食,是我所不具備的,也是我無法比擬的。后知后覺,我一直低看了你,小看了你。蜣螂,我想拜你為師。
能治愈前列腺疾病,預防治療腫瘤,抑制非特異性炎癥……亦藥亦醫(yī),更讓我望塵莫及。
我的優(yōu)越感消失,我和你的差距,不只在人蟲之間。
蟲不言,人好自詡;只是自詡時,一定不要忘了自知之明。
有一個詞,是專門為某些人準備的,叫恬不知恥。
每一個別稱,都是一種經歷、故事或者傳說。
并不比人的遜色,也能填補人類文化的精彩,甚至某些空白。
蚨蟬,文雅,似乎還滯留在貴族階層。
蒲虻,只著眼于表象,有誤解的嫌疑。
魚父,誰在那沉思,想入非非,有幾分自我陶醉。
魚伯,夸大之辭,以訛傳訛,這里面肯定少不了仰慕。
一聲田鱉,是什么心理在作怪?蔑視、嫉妒參半,抑或兼而有之。
含蓄一點吧,蜮,短狐……多留一點想象,多留一點韻味,于他人有益,于己無害。
除非發(fā)小,且沒有第三者在場,否則不要喊水知了;這樣的尷尬,還是少一點為好。
桂花蟬,多么浪漫的昵稱,可少有人深知其中的殘酷。
青蚨還錢,盡管是一種杜撰,可一旦杜撰了,就是另一種真實,且勝于真實。
“得其子則母飛來,煎食甚辛而美?!边@是《異物志》里的記載。每讀至此,我眼前便晃動罪惡的嘴臉。
以翅為輪,一輛甲克蟲,是你的私駕,車和你合而為一。
喜歡在黑夜出行,路是四面八方;四面八方都是目標,隨時發(fā)動,隨時啟程。
一盞尾燈,不是警示轉向,不是發(fā)生故障,是害怕造成追尾。
屬火,但不具備火的特性:不能取暖,也不能加工食物。
屬光,但不用于照明。
警戒、恫嚇、誘引……賦予光嶄新的功能。
閃光信號,且是編碼,有點高深。閃光信號模式,且有諸多參數……越來越多的研究,證明了它的莫測。
雌螢只對0.13~0.16s的閃光做出回應:情有獨鐘,還是兩心相悅,我無法斷定。
囊螢早已過時。當一只螢火蟲,攜一團冷光,悄悄飛來;我目不轉睛,只想記取黑暗里,它生命的畫圖和閃亮的軌跡……
瘦小,弱不禁風的樣子,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們吹走。
可事實上,風吹來吹去,將自己吹得無影無蹤了,豆娘還棲息在草尖,翅膀疊斂在背上,那么靜,那么穩(wěn)。
像一個斯斯文文的小女子,身材窈窕,服飾鮮艷。
瘦西施,只此一喻。
趙飛燕,翩舞的姿勢,有過之而無不及。
喜歡中流擊水,像俠客,或勇士。
靜水照影,但決不孤芳自賞。
看不出有什么高超的本領,卻是捕食小飛蟲的能手。給你點水,你依然不知水之深淺;水面漾開的漣漪,是一個個圈套。
雌雄交配呈心字造型,那一刻,天地靜美。
絕對女性化的名字,叫千遍不厭,叫萬遍不膩,越叫越心生愛憐。
“螟蛉有子,蜾蠃負之”,《詩經》犯下的錯誤,千百年后,才得以更正。
更正者,是煉丹家,也是一位醫(yī)生,更是一個詩人,一句“只可自怡悅,不堪持寄君”,讓人永遠記住了他的大名:陶弘景。
更正歸更正,仍有更多的人蒙在鼓里。就讓他們蒙在鼓里吧。一輩子不知道真相,有一輩子不知道真相的幸福。早知道真相,有早知道真相的懊悔。
朝聞道夕死,怎么說都顯得可悲。
其他的名稱都免了吧,我只喜歡雙帶夜蛾這一美稱,每次叫,都像輕喚一個女子的芳名。
喜食水稻、高粱、玉米、甘蔗、茭白有什么錯?關鍵是不該在人之前下口。噴藥毒殺、裝燈誘殺,尸橫累累,沒有人同情,反而喜不自勝。
螟蛉子,成就了蜾蠃的大義。當謎底最終被揭開,再看土蜂,它的細腰,不再是美的象征,而是惡的彰顯。
螟蛉,蜾蠃!一段家仇了結,不受他人挑撥,沒有演變?yōu)閮蓚€種族的血恨……
1.4億年歷史,需要多少名字和故事,才能將這漫長的時光填滿?
故事慢慢消隱,只留下一串名字;一個個名字就是一個個故事,像一把把鎖丟失了鑰匙,無法打開。
我癡迷于這些名字,一如癡迷于諸多失傳的典故。
蛐蛐,夜鳴蟲,將軍蟲,秋蟲,斗雞、促織,地喇叭,灶雞子,孫旺,土蜇,和尚……
平鋪直敘者有之,娓娓道來者有之,懸念迭起者有之。
土洋結合,雅俗參半。
詩一樣的促織,栩栩如生的地喇叭,謎一樣的孫旺,忍俊不禁的和尚!
田野蟋,家蟋,我滯留在二元思維。針蟋,樹蟋,蟻蟋,鉦蟋,灌木蟋……我陷于混亂;大棺頭,油葫蘆,灶媽子……很難一統(tǒng)于傳統(tǒng)的概念。
鳴不在口,而在翅,時而警告,時而求偶。
聽不在耳,而在前腳節(jié)上,將我們的傳統(tǒng)徹底掀翻。
生性孤僻,為愛而戰(zhàn),咬斗是為自己;但更多的爭斗來自某些人的挑撥……
把蟈蟈和蝗蟲統(tǒng)稱為“螽斯”,商周人不分,還情有可原。而宋朝人將蟈蟈與紡織娘混為一談,就不勝荒謬。
三大鳴蟲,說法太過籠統(tǒng)。
哥哥,聒聒,蟈蟈,擬聲命名,形象,卻終究擱淺在表層。
《七月》 《草蟲》 《螽斯》,詩經里有關蟈蟈的篇章,我一讀再讀,仍有些迷惘。 “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載歌載舞的圖騰,劃過眼簾,最后定格于螽斯衍慶,不免狹隘。
荀子說禹跳,揚雄說巫步多禹。大禹對它崇拜,并以此取名,頓時使我有觸電的感覺。
清人曰“百代”,又曰“千嬰”,掀起的蟈蟈潮,可以視為國運衰頹、玩物喪志。
還是按色澤分類吧,綠、黑、山青、草白、紅褐、藍綠、金黃……真是一個五彩王國。
如果說選膀,不失為一種絕活,那么,通過點藥于不同部位來改變蟈蟈的叫聲,就淪為了變態(tài)。
感冒時,可喂食阿司匹林,享受了人類生病的待遇。飲食不宜太油膩,宜多投新鮮蔬菜和水果,則蒙上了養(yǎng)生的況味。
分辨蟈蟈,你去沉迷你的“六看”,我惟愿一聽。在風清月白的窗下、莊稼地、土墻根,只身一人,六根清凈,一任它的歌吟爬滿我的神經……
一聲蠶寶寶,凝聚著多少憐愛。從五千年前原始蠶馴化而來,染色體28對,一對不少,但貢獻卻天壤之別。
從卵到幼蟲到蛹到成蟲,經歷四個形態(tài)上和生理機能上完全不同的發(fā)育階段,可謂真正的變態(tài)性昆蟲。
也是寡食性昆蟲,只對桑葉情有獨鐘。
也是經濟性昆蟲,食下桑葉20-30克,卻能吐絲700-1500米,成本之低廉,利潤之高昂,首屈一指。
一眠,二眠,三眠,大眠,體重增加1萬倍。這1萬倍里,有多少是繭的重量,我無法估算。
至五齡后,成為熟蠶,食欲減退,完全停食,體軀縮短,變?yōu)橥该?,開始昂首吐絲結繭;適應環(huán)境和生存的一種本能,讓人類獲益無窮。
作繭自縛,只是暫時,有什么好揶揄和譏諷?
當你破繭化蝶,飛向藍天的一刻,多少人在自我陶醉中,錯過了這一瞬,而忽視了你的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