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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國時期中華民族觀念研究述評

2020-12-14 04:02俞祖華
關鍵詞:學報共同體觀念

俞祖華,賀 雪

(魯東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山東 煙臺 264005)

1988年秋,費孝通先生在香港中文大學的“泰納講演”(Tanner Lecture)會上發(fā)表了題為《中華民族的多元一體格局》的講演,提出“中華民族”“所包括的五十多個民族單位是多元,中華民族是一體”的多元一體理論。①費孝通:《中華民族的多元一體格局》,《北京大學學報》1989年第4期。不久,他出版了《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中央民族學院出版社1989年版)、《中華民族研究新探索》(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年版)等論著。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理論的提出,推動中國民族研究在開展少數(shù)民族族別、地區(qū)民族史、漢民族史、民族關系史研究的基礎上,“又出現(xiàn)了對中華民族整體的綜合研究”。②在中華民族形成史、發(fā)展史與中華民族理論方面,學界出版、發(fā)表的論著有:嚴學:《中華民族三千年來的民族意識》,《中南民族學院學報》1990年第3期;陳連開:《中華民族的自在發(fā)展》,《中央民族學院學報》1992年第4期;陳連開:《關于中華民族結(jié)構(gòu)的學術新體系——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理論的評述,《民族研究》1992年第6期;陳連開:《中華民族研究初探》,北京:知識出版社,1994年;許心力、冉景福:《論中華民族研究》,《涼山大學學報》1999年第1期;蕭君和:《中華民族族體論》,北京:民族出版社,1999年;馬戎、周星主編:《中華民族凝聚力形成和發(fā)展》,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盧勛:《中華民族凝聚力形成和發(fā)展》,北京:民族出版社,2000年;伍雄武:《中華民族 的形成與凝聚新論》,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徐杰舜:《從多元走向一體:中華民族論》,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年;等。

對中華民族整體的研究,既要考察古代中華民族的自在發(fā)展,也要考察現(xiàn)代中華民族的自覺認同;既要考察中華民族自在實體的形成,也要考察中華民族自覺實體的形成;既要考察中華民族的形成史、發(fā)展史,也要考察“中華民族”的概念史、觀念史。在清末民國時期中華民族觀念、中華民族認同研究方面,出版了高翠蓮著《清末民國時期中華民族自覺進程研究》(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張健著《國家范式轉(zhuǎn)換與國族構(gòu)建:近代中國國族構(gòu)建研究》 (中央編譯出版社2015年版),馬戎主編《“中華民族是一個”——圍繞1939年這一議題的大討論》(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年版),黃興濤著《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三聯(lián)書店<香港>有限公司2017年版)等著作,發(fā)表了100余篇相關論文。這里對學界在現(xiàn)代“中華民族”觀念形成的研究上提出的觀點,作些評述。

一、關于“中華民族”一詞的最初使用

一直到上個世紀90年代,學界對“中華民族”這一名號在何時出現(xiàn)、由何人最早使用,并沒有具體說法,只是籠統(tǒng)地提到“中華民族”是在近代才出現(xiàn)或說是20世紀初才出現(xiàn)的稱謂。1987年9月,陳連開在《中華民族的含義初探》一文中指出,“‘中華’一詞,大約在晉代已出現(xiàn)”,“‘民族’一詞,在古代漢語里沒有構(gòu)成,大約在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從日文中引進”,“在民族一詞出現(xiàn)之后,不久也就出現(xiàn)了‘中華民族’一詞”,故該詞是20世紀初才出現(xiàn)的民族稱謂。①陳連開:《中華民族的含義初探》,《中華民族研究初探》,北京:知識出版社,1994年,第1頁。后來,他在《關于中華民族結(jié)構(gòu)的學術新體系》(《民族研究》1992年第6期)、《中華民族之含義及形成史的分期》(《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96年第4期)等文中也提到中華民族是20世紀初才出現(xiàn)的民族稱謂,但均未提到最早使用“中華民族”一詞的具體時間、人物與文本。1992年,金炳鎬指出:“中華民族,是本世紀初出現(xiàn)的稱謂?!雹诮鸨€:《關于中華民族的研究》,《中央民族學院學報》1992年第5期。1993年初,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由劉榮焌、李毅夫、吳從眾、曹成章為《中國各民族傳統(tǒng)文化百科全書》撰寫的“總論”中指出,“中華民族”作為中國各民族整體的稱謂是在近代才出現(xiàn)的。③劉榮焌、李毅夫、吳從眾、曹成章:《中國各民族傳統(tǒng)文化百科全書?總論》,《民族研究動態(tài)》1993年第2、3期。2008年出版的《概念與范式:中國民族理論一百年》依然采取了籠統(tǒng)、模糊的說法:“‘中華民族’一詞的出現(xiàn)顯然應該在漢語‘民族’一詞出現(xiàn)以后,也就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雹苤軅鞅螅骸陡拍钆c范式—中國民族理論一百年》,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年,第162頁。

2001年10月,在武漢召開的紀念辛亥革命90周年國際學術討論會上,黃興濤提交了《現(xiàn)代“中華民族”觀念萌生與形成的歷史考察——兼論辛亥革命與中華民族認同之關系》一文,他在這一受到學界廣泛關注的論文中指出:“1902年,在《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一文中,梁啟超寫道:‘上古時代,我中華民族之有海思想者厥惟齊。故于其間產(chǎn)出兩種觀念焉:一曰國家觀,二曰世界觀’。這是筆者所見到的‘中華民族’一詞的最早出現(xiàn)?!雹菰撐囊浴冬F(xiàn)代“中華民族”觀念形成的歷史考察——兼論辛亥革命與中華民族認同之關系》為題發(fā)表在《浙江社會科學》2002年第1期,后收入中國史學會編:《辛亥革命與20世紀的中國——紀念辛亥革命九十周年國際學術討論會論文集》(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金沖及選編:《辛亥革命研究論文集》,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1年;陳理、彭武麟主編:《中國近代民族史研究文選》,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等。黃興濤在后來發(fā)表的8萬多字長文《民族自覺與符號認同:“中華民族”觀念萌生與確立的歷史考察》(《中國社會科學評論》(香港)2002年2月創(chuàng)刊號)等論著中重申了這一看法。這是具體考證“中華民族”一詞的最初出現(xiàn)與最早使用的開拓性成果,對“中華民族”概念史、觀念史或現(xiàn)代“中華民族”認同史的興起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

黃興濤有關“中華民族”一詞可能是梁啟超1902年在《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一文中最早使用的觀點,得到了多數(shù)學者的認同。如2002年11月,劉正寅在與黃興濤的對話中指出:“1902年梁啟超在《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中,可能最早使用了‘中華民族’一詞?!雹撄S興濤、劉正寅:《“中華民族”觀念形成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北京日報》2002年11月11日。2006年4月17日,李喜所在《北京日報》撰文指出,“1901年,梁啟超發(fā)表《中國史敘論》一文,首次提出了‘中國民族’的概念”,“在‘中國民族’的基礎上,1902年梁啟超正式提出了‘中華民族’”,梁啟超在《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一文中“基本完成了‘中華民族’一詞的創(chuàng)造”。①李喜所:《“中華民族”這個概念是怎樣提出的》,《北京日報》2006年4月17日。金沖及在《二十世紀中國史綱》中提到:“‘中華民族’這個名稱最早可能就是出現(xiàn)在《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這篇文章中?!雹诮饹_及著:《二十世紀中國史綱》第1卷,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年,第76頁。鄭大華指出:“‘中華民族’觀念是梁啟超1902年在《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一文中提出來的?!雹坂嵈笕A:《“中華民族”自我意識的形成》,《近代史研究》2014年第4期。金炳鎬等學者也認為“中華民族”的提法最早見于1902年梁啟超寫的《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中。④金炳鎬:《民族理論前沿研究》,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52頁;齊人:《“中華民族”、“中國”概念的演變與近代民族意識的覺醒》,《春秋》2009年第4期;公茂虹:《解讀中國夢:一個古老民族的百年夢想》,廣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4頁;趙志研:《梁啟超:提出“中華民族”概念第一人》,2009年1月16日;大江:《誰最先提出了“中華民族”的概念》,《蘭臺內(nèi)外》2014年第2期;王麗明:《試論“中華民族”概念的形成及其內(nèi)涵的演進》,《歷史學習》2008年第2期。2002年以后,討論近代“中華民族”觀念的多數(shù)論文都認可、提及了梁啟超1902年最早提出“中華民族”概念,不一一羅列。

二、關于“中華民族”觀念的生成背景

“中華民族”名號的萌生與確立,在時代背景上是外部帝國主義侵華刺激與內(nèi)部社會變革推動的產(chǎn)物,在思想淵源上是中外思想觀念尤其是西方民族主義話語與歷史上的“中國認同”碰撞融合的結(jié)晶。

關于外部民族危機對中華民族觀念形成的影響。陳連開指出,“中華民族作為一個整體,成為帝國主義侵略的對立物”,“中華民族的上述含義,是在中國各族人民共同進行反帝、反封建,爭取中華民族獨立和解放的斗爭過程中,被逐漸揭示出來并上升到理論的高度”。⑤陳連開:《中華民族的含義初探》,《中華民族研究初探》,第2-3頁。李帆等指出,“從根本上說,‘中華民族’概念及其思想觀念的出現(xiàn),是鴉片戰(zhàn)爭以來不斷加劇的民族危機的產(chǎn)物”。⑥李帆、邱濤著:《近代中國的民族國家建設 》,北京:商務印書館, 2015年,第31頁?;蛞娎罘骸对僬勑梁ジ锩昂蟮闹腥A民族認同》,《河北學刊》2015年第4期。施云指出,“中華民族存在著一個從自在到自覺的過程,民族意識的覺醒始于近代西方的殖民侵略”。⑦施云:《近代反侵略戰(zhàn)爭中的民族意識覺醒與中華民族團結(jié)》,《遼寧科技大學學報》2010年第6期。周勵恒指出,“中華民族”作為一種稱謂逐漸被各族人民所認同,是與中國的民族危機、邊疆危機分不開的⑧周勵恒:《“中華民族”觀念在抗日戰(zhàn)爭中噴薄而出》,《學習時報》2015年9月28日。。遲成勇指出,梁啟超使用“中華民族”概念,反映了近代中國社會的一種普遍愿望,即人們希望以“民族共同體”來抗擊外來侵略者,爭取民族獨立與解放。⑨遲成勇著:《中華民族精神的文化觀照與歷史嬗變 》,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 2013年,第5頁。

在外部危機中,日本侵華對現(xiàn)代中華民族觀念的傳揚和社會化,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黃興濤指出,“盡管‘中華民族’一詞和概念在此前已有一定范圍的使用,但直到‘九一八事變’以后特別是抗戰(zhàn)時期,它才可以說在社會上特別是民間社會勃然而盛、廣泛流行”。⑩黃興濤:《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香港:三聯(lián)書店有限公司,2017年,第263頁。

關于內(nèi)部社會變革的推動,學界尤其重視辛亥革命發(fā)生、中華民國創(chuàng)立在促進中華民族觀念形成中的關鍵作用。林家有認為,辛亥革命不僅改變了中國傳統(tǒng)的“夷夏之辨”民族舊觀念,而且也帶來了中華民族自覺實體,開辟了一個現(xiàn)代民族國家的歷史新紀元。他指出,中華民族自覺實體的形成是辛亥革命的結(jié)果,它是與中華民國同時誕生的一個民族共同體的稱謂。①林家有:《辛亥革命與中華民族自覺實體的形成》,《辛亥革命與百年中國的社會變遷》,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58頁。

關于“中華民族”觀念的思想淵源。多位學者指出了“中華民族”觀念是中西思想合璧或者是中、西、馬三種思想資源的結(jié)晶。黃興濤指出:“‘中華民族’由‘中華’與‘民族’兩詞組合而成,它的形成既同古老的‘中國’、‘中華’和‘中國人’概念之內(nèi)涵及其認同在清朝的延續(xù)與演變密不可分,也與外來的現(xiàn)代‘民族’概念于此期被吸納與運用,存在著直接的關聯(lián)。”②黃興濤:《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第14頁,第89、405頁。劉海殷等指出,“‘中華民族’概念的創(chuàng)生,就是中學、西學合璧的結(jié)果”。③劉海殷、奚彥輝:《試論“中華民族”的概念生成及其思想啟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16年第4期。平維彬等指出, 應從傳統(tǒng)的儒家族類觀、近代以來西方民族主義以及馬克思主義民族理論三個方面探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理論來源。④平維彬、嚴慶:《從文化族類觀到國家民族觀的嬗變——兼論“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理論來源》,《貴州民族研究》2017年第4期。

傳統(tǒng)資源方面,劉正寅認為“中華民族整體觀念的起源可追溯自三代”,“中華民族還在其起源時代即表現(xiàn)出交流與統(tǒng)一的趨勢”;到夏、商、西周時期萌生了大一統(tǒng)思想,隨著秦漢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的建立而確立、完善,反映在民族問題上即是華夷一統(tǒng)、華夷一體;到唐、宋以后發(fā)展了“華夷一體”、“共為中華”的思想,使中華民族整體觀念得到強化與發(fā)展,再經(jīng)過元、明、清的進一步發(fā)展而深入人心。⑤劉正寅:《試論中華民族整體觀念的形成與發(fā)展》,《民族研究》2000年第6期。楊文炯認為“以儒教為中軸的道教、佛教伊斯蘭教共構(gòu)的‘一室四間’結(jié)構(gòu)”是近代以降中華民族自覺的活水源頭和構(gòu)建現(xiàn)代民族國家的武庫⑥楊文炯:《從民族自在到民族自覺——近代至抗戰(zhàn)時期中華民族的覺醒與國家認同的溶鑄》,《北方民族大學學報》2015年第4期。;中華文化“是不斷推動中華民族從民族自在走向民族自覺的巨大精神動力”。⑦楊文炯:《從自在到自覺——抗戰(zhàn)時期中華民族的覺醒與國家認同的溶鑄》,《中國民族報》2015年9月4日。

外來資源方面,金炳鎬指出,“‘民族’一詞在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從日文引進后,不久就復合出‘中華民族’一詞,并開始廣泛使用起來”。⑧金炳鎬:《關于中華民族的研究》,《中央民族學院學報》1992年第5期。張?zhí)赋?,中華民族觀念在很大程度上吸收了來自日本的西方民族學理論的內(nèi)容。⑨張?zhí)骸犊谷諔?zhàn)爭與中共的中華民族觀的形成》,《中共黨史研究》2016年第3期。

三、關于“中華民族”觀念的內(nèi)涵

“中華民族”一詞出現(xiàn)后,曾經(jīng)有過多重含義,前后有所變化,到抗戰(zhàn)前后最終確立了國內(nèi)各族構(gòu)成大民族共同體的主導型內(nèi)涵。

學者們注意從不同方面把握“中華民族”概念、中華民族認同的內(nèi)涵。黃興濤指出,梁啟超、章太炎和楊度等人是較早使用“中華民族”一詞的先驅(qū)者,“他們因此成為指代漢族的‘中華民族’概念和指代漢族和其他少數(shù)民族在內(nèi)的大民族共同體的‘中華民族’概念這兩種‘中華民族’概念的啟導人”,一直到抗戰(zhàn)時期依然存在“中華民族是一個”的“單一性”中華民族觀念與主張多民族國家的“復合性”中華民族觀念兩種思想路向。⑩黃興濤:《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第14頁,第89、405頁。俞祖華指出,“中華民族”概念生成與定型的過程中大體出現(xiàn)了以下幾層涵義:著眼于對歷史發(fā)展的描述,將“中華民族”看成由歷史上的華夏族與多個少數(shù)民族融合而成的漢族;著眼于對當下狀況的歸納,將“中華民族”看成當時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的總稱;著眼于對未來面向的展望,將“中華民族”看成未來由漢族與各少數(shù)民族融合而成的新的統(tǒng)一民族;中華民族包括了版圖中國內(nèi)的漢族與各少數(shù)民族,也包括了中華國家版圖外的華人華僑。①俞祖華:《近代國際視野下基于中華一體的民族認同、國家認同與文化認同》,《人文雜志》2011年第1期。他在另一論文中指出,民國時期中華民族整體觀念有三種基本類型:一為“單一國族”論,承認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并存的現(xiàn)狀,但致力于將“各個”融合為“一個”,將現(xiàn)有各民族同化為中華民族,以孫中山、李大釗為代表;二為“多元一體”論,承認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并存的現(xiàn)狀,主張維護中華民族多民族并存的局面,致力于建立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學界以費孝通為代表,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中國共產(chǎn)黨人“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的中華民族觀趨于定型;三為“一元一體”論,強調(diào)中國版圖上只有一個民族,中華民族本來就是一體、本來就是“一個”,學界以傅斯年、顧頡剛為代表,蔣介石在《中國之命運》等文獻中實際上采納了這種主張。三種不同類型的中華民族整體觀之間進行過相互的討論、批評,但在維護中華民族一體性、整體性上,三者是相通的、一致的②俞祖華、耿茂華:《“單一國族”?“一元一體”?“多元一體”: 民國時期中華民族整體觀念的三種類型》,《東岳論叢》2018年第1期。。王一華等認為,中華民族認同涉及三個方面:一脈相承的民族文化、世代相傳的民族歷史和共同的國家。③王一華、劉坤:《中華民族認同探析》,《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4年第2期。楊文炯認為,近代中華民族自覺主要表現(xiàn)在四個方面:一是知識精英界的自覺,他們以西方民族主義范式來詮釋、表述“中華民族”;二是政治層面上中華民族的認同作為“國族”得以確認;三是學術界關于“中華民族”知識話語的系統(tǒng)論證和表述;四是抗日戰(zhàn)爭及勝利是中華民族意識的升華和實踐。④楊文炯:《從民族自在到民族自覺——近代至抗戰(zhàn)時期中華民族的覺醒與國家認同的溶鑄》,《北方民族大學學報》2015年第4期。

學者們多注意到了“中華民族”概念含義的前后變化。陳連開指出,“中華民族”一詞“最初是指中國的主體民族,即漢族;隨著中國各民族在反帝反封建斗爭中日益自覺地結(jié)成整體,它的全部含義才得到了充分的闡明:中華民族是中國古今各民族的總稱,是由許多民族在結(jié)成統(tǒng)一國家的長期歷史發(fā)展過程中逐漸形成的民族集合體”。⑤陳連開:《中華民族的含義初探》,《中華民族研究初探》,第1頁。他在另一論文中指出,“中華民族”這一稱謂“最初是指中華民族的主體——漢族;辛亥革命以后,出現(xiàn)了包括中國少數(shù)民族的用法,并且越來越得到了廣泛的認同;到目前,一般以中華民族作中國各民族的總稱”。⑥陳連開:《中華民族之含義及形成史的分期》,《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96年第4期。馮天瑜指出,梁啟超在《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一文中使用該詞時,“并未對‘中華民族’作具體詮釋,從語境分析約指華夏——漢族”,“經(jīng)過近代以來歷史進步的長期熏染,‘中華民族’的含義確定為中國諸族之總稱,對內(nèi)強調(diào)民族平等,對外力爭民族解放、國家獨立”。⑦馮天瑜:《“中國”、“中華民族”語義的歷史生成》,《河南大學學報》2012年第6期。郝時遠指出,圍繞這一概念,中國的仁人志士、社會各界進行了“種族”、“五族共和”、“漢族中心”、“宗族”等民族主義的論說,都在試圖闡釋中華民族的內(nèi)涵,最終由中共確立了“中華民族是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之總稱”的說法。⑧郝時遠:《辛亥革命與中華民族內(nèi)涵之演變》,《民族研究》2011年第4期。

四、關于“中華民族”觀念生成與確立的歷史軌跡

“中華民族”一詞從上個世紀初少數(shù)精英偶爾使用、含義不定的新名詞、新概念,到抗戰(zhàn)前后成為各子民族、各政黨、各界群眾所廣泛認同與普遍認可的社會觀念,經(jīng)歷了一個過程。對“中華民族”觀念或意識生成、演化和不斷強化深化的歷史行程,對晚清民國“中華民族”的發(fā)展軌跡,學者們作了不盡一致的概括。

黃興濤在《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一書中分4章,也就是按4個階段,書寫了清末民國時期中華民族觀念或意識的生成演變軌跡:“清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的醞釀”;民國前期“現(xiàn)代中華民族觀念的確立與傳播”;十年內(nèi)戰(zhàn)時期“‘中華民族’符號認同的強化與深化”;“抗戰(zhàn)前后現(xiàn)代中華民族觀念的大普及”。

鄭大華認為,“中華民族”這一表示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是統(tǒng)一的民族共同體之觀念從提出到確立、再到被各族人民普遍認同,與中國近代民族主義的興起、發(fā)展和高漲有著非常密切的關系。具體來說,清末民初是中國近代民族主義的興起階段,也是“中華民族”觀念的提出和使用階段。五四前后是中國近代民族主義的發(fā)展階段,這一時期民族主義的理論構(gòu)建是民族自決,在民族自決理論的推動下,“中華民族”這一表示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是統(tǒng)一的民族共同體之觀念開始為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和采用。九一八事變后,尤其是華北事變和七七事變后,日益加重的民族危機促進了中國近代民族主義的高漲,民族主義的高漲又進一步推動了“中華民族”這一表示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是統(tǒng)一的民族共同體之觀念的接受和流行。①鄭大華:《中國近代民族主義與中華民族自我意識的覺醒》,《民族研究》2013年第3期

王新立認為,“中華民族”觀念在近代的歷史演進中,具有鮮明的階段性特征,其理論建構(gòu)也各具特色。生成階段,梁啟超對“中華民族”概念的提出,是為喚起國人的民族意識,建立民族國家。發(fā)展階段,孫中山和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中華民族”觀念的認識與理解雖不盡相同,但都是以“民族自決”為主導。普及階段,以民族復興為核心的理論建構(gòu)在抗戰(zhàn)期間推動了民族意識的最終覺醒。②王新立:《近代“中華民族”觀念的階段性嬗變及其理論建構(gòu)》,《江西社會科學》2016年第3期。

五、關于“中華民族”觀念傳播史的研究

學界不僅重視從歷史發(fā)展角度梳理“中華民族”之概念史、觀念史,也注重從社會接受角度考察中華民族認同 “經(jīng)由‘先知先覺’的認知、揭示、啟發(fā)、倡導、鼓吹,到全民廣泛認同的發(fā)展歷程”。③黃興濤:《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第529頁。學界注意到了中華民族史著述、中小學史地教科書的民族教育書寫、報刊宣傳、歌曲傳唱、電臺廣播等不同媒介、不同形式,在“中華民族”符號傳播與觀念認同中所發(fā)揮的作用。

關于中華民族史著述。黃興濤在其專著中注意到:1920年代初,梁啟超對于“中華民族”觀念的弘揚,“采取的則是一種歷史研究的學術方式”,即開始“專門探討其中華民族史問題來”,“最終形成《中國歷史上民族之研究》一文,成為日后被人反復引述的中華民族研究史上的經(jīng)典之作”;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之后的1928年,“三本關于中華民族史的代表性專著得以出版”,這就是常乃悳所著的《中華民族小史》、張其昀所著的《中國民族史》和王桐齡所著的《中國民族史》,其中常乃悳所著《中華民族小史》“可謂最早自覺以‘中華民族’命名的民族史著作之一”,“這類以‘中華民族’或‘中國民族’為標題的專門著作,特別是中華民族史著作的撰寫,對于現(xiàn)代中華民族觀念的傳播與認同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因為它們?yōu)檫@一觀念的社會化提供了一套較為完整的‘知識系統(tǒng)’”;這類著作得以更大量地出版,如施瑛的《中國民族史講話》(1934、1945)、宋文炳的《中國民族史》(1935)、呂思勉的《中國民族演進史》(1935)、郭維屏的《中華民族發(fā)展史》(1936)、林惠祥的《中國民族史》(1936)、陳健夫的《西藏問題》(1937)、張元濟的《中華民族的人格》(1938)、羅家倫等的《民族至上論》(1938)、熊十力的《中國歷史講話》(1938)、蕭一山的《民族之路》(1940)、張大東的《中華民族發(fā)展史大綱》(1941)、俞劍華的《中華民族史》(1944),“這些著作有的書名上雖稱‘中國民族’,書中的目錄標題和內(nèi)容里卻大量使用‘中華民族’的概念”,且“都致力于傳播全民族整體化的中華民族意識”。①黃興濤:《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第206、231-237、361-362頁。徐杰舜等在專著中也推崇常乃悳所著《中華民族小史》“開中華民族史研究的先河”。對三四十年代的中華民族史著述,論著重點介紹了郭維屏的《中華民族發(fā)展史》與俞劍華的《中華民族史》,此外還提到:1933年曹松葉出版了《中華人民史》,1941年李廣平出版了《中華民族發(fā)展史》,1942年張旭光出版了《中華民族發(fā)展史綱》、李震同出版了《中華民族的來源》、馬精武出版了《中華民族的形成》,1945年臧勃鯨出版了《中華民族新論》,這些著作“都不約而同地圍繞樹立和傳播‘中華民族’意識這個主題展開論述”。②徐杰舜、劉冰清、羅樹杰:《中華民族認同論》,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43-45頁。段玉蓉指出,常乃悳《中華民族小史》在20世紀20年代就提出了中華民族的“多元”思想,有著重要價值。③段玉蓉:《讀常乃悳<中華民族>小史》,《赤峰學院學報》2016年第9期。

關于中小學教科書里的“中華民族”書寫。劉超認為,在使“中華民族”成為各民族的認同,使“中華民族”意識從知識分子的思想轉(zhuǎn)換為民眾意識方面,“歷史教科書和歷史教育具有特別重要的作用,是一般國民普遍歷史觀的重要來源,是建構(gòu)民族形象與民族認同的工具”。他通過清末民國時期中國歷史教科書中“中華民族”的不同表述來討論“中華民族”觀念的形成,認為1930年代后,“民族融合”成為主要表述方式,“中華民族”是包括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的總體的看法得到了廣泛認同,現(xiàn)代意義上的“中華民族”觀念形成。④劉超:《現(xiàn)代中華民族觀念的形成——以清末民國時期中學歷史教科書為中心》,《安徽史學》2007年第5期。楊梅撰文回顧了從晚清到民國時期中小學歷史、社會教科書有關民族問題的敘述,聚焦從“驅(qū)除韃虜”到“五族共和”、從“五族共和”到“中華民族”、“中華民族”由新名詞到核心概念的觀念史在教科書中的體現(xiàn),提到了1912年9月的《中華中學歷史教科書?本國之部》在教科書中首次使用“中華民族”一詞,南京國民政府“統(tǒng)一”中國后“真正讓‘中華民族’成為民族實體的指稱”。⑤楊梅:《“中華民族”概念在民國教科書如何演變?》,《中華讀書報》2016年11月23日。

六、關于中華民族意識、中華民族覺醒

中華民族意識、中華民族認同,與“中華民族”觀念近似或者說相關,但又不完全一致?!爸腥A民族”觀念特指這一詞匯出現(xiàn)之后,內(nèi)涵不斷演變,使用場合、頻率不斷擴散、傳播,最終確立作為中國境內(nèi)各族總稱的“主導型、符號化的‘中華民族’概念”,“將這一主導型‘中華民族’概念所直接傳導和涵括的族類認同意識,及其運用展開的民族一體化理念和信念等,稱之為現(xiàn)代中華民族觀念”。⑥黃興濤:《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第2頁。

在學者的有關論述中,中華民族意識覺醒時間可以早于“中華民族”概念形成之前,外延上也不一定與“中華民族”概念的運用展開直接相關。也就是說,中華民族意識相比于“中華民族”觀念,時間要早,范圍更寬。作為中華民族的自我意識,除了自覺意識,廣義上還包括古代時期中華民族自在發(fā)展時期的自在意識,到了近代由自在意識向自覺意識轉(zhuǎn)變又有一個過程??梢哉f,“中華民族”概念提出,是中華民族意識覺醒到一定階段的結(jié)果與標志,是中華民族自覺的初期成果。陳其泰認為,近代中華民族的覺醒大致經(jīng)歷了三個階段:鴉片戰(zhàn)爭前后,是發(fā)軔階段;戊戌維新時期,是大力提升階段;辛亥革命時期,是進一步高漲并結(jié)出寶貴果實階段。⑦陳其泰:《中華民族在近代的覺醒》,《蘭州大學學報》2009年第3期。史革新認為,近代百年中華民族經(jīng)歷了四次民族覺醒的歷程,即鴉片戰(zhàn)爭后民族意識開始萌發(fā)、甲午中日戰(zhàn)爭后民族意識初步覺醒、“五四運動”期間民族意識得到升華、抗戰(zhàn)期間民族意識高漲的過程。①史革新:《略議近代中國民族意識的四次覺醒》,《高校理論戰(zhàn)線》2009年第3期。

至于中華民族意識覺醒的具體起點,有的學者認為中華民族意識覺醒或者說中華民族自覺是從鴉片戰(zhàn)爭時期開始的。林家有指出,鴉片戰(zhàn)爭“促使中華民族自覺意識的產(chǎn)生,加速了中華民族的覺醒”。②林家有:《論鴉片戰(zhàn)爭對對中華民族自覺意識產(chǎn)生、發(fā)展的影響》,《中山大學學報》1991年第1期。郭雙林指出,從嚴格意義上講,近代中華民族的普遍覺醒,應該以1895年甲午戰(zhàn)爭的慘敗為起點。但是,事物發(fā)展有一個歷史過程,可以說,如果沒有鴉片戰(zhàn)爭時期部分中國人民的開始覺醒,也就不會有甲午戰(zhàn)爭以后普遍的民族覺醒。③郭雙林:《鴉片戰(zhàn)爭與中華民族的覺醒》,《史學月刊》1990年第3期。劉毅政也把鴉片戰(zhàn)爭作為中華民族覺醒的起點。④劉毅政:《論鴉片戰(zhàn)爭與中華民族覺醒》,《內(nèi)蒙古師大學報》1990年第3期。

有的學者則強調(diào)1894-1895年甲午中日戰(zhàn)爭對中華民族意識形成、對中華民族自覺的重要作用。高翠蓮認為,中華民族的自覺始于甲午戰(zhàn)爭失敗,到了民國初年中華民族自覺進程遭到挫折。⑤高翠蓮:《中華民族自覺的最初形態(tài)與步驟探析》,《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07年第1期;高翠蓮:《民國初年中華民族自覺進程出現(xiàn)曲折的原因》,《中南民族大學學報》2008年第5期。。王繼平等指出,1895年甲午戰(zhàn)爭中國的失敗,喚醒了中國人的“千年大夢”,開啟了中華民族民族覺醒的歷程。⑥王繼平、張晶宇:《論1895年——19世紀末20世紀初中華民族意識的覺醒》,《湘潭大學學報》 2016年第5期。吳劍杰等也把甲午戰(zhàn)爭作為中華民族覺醒、中華民族民族意識覺醒的標志。⑦吳劍杰:《甲午戰(zhàn)爭與中華民族的新覺醒》,《武漢大學學報》1994年第5期;曹明臣:《論甲午戰(zhàn)爭與中華民族意識的覺醒》,《高教學刊》2016年第5期;王珍燕:《再論甲午戰(zhàn)爭——何以促使中華民族意識的覺醒》,《周口師范學院學報》2013年第1期;安靜波:《試論甲午戰(zhàn)爭與民族覺醒》,《北方論叢》1994年第4期;史習培:《甲午戰(zhàn)爭后中華民族的真正覺醒》,《福建學刊》1995年第3期;等。

“中華民族”概念提出后,尤其是辛亥革命、抗日戰(zhàn)爭等歷史事件的發(fā)生促成了中華民族普遍覺醒、“完全覺醒”。彭南生指出,辛亥革命構(gòu)成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新起點。⑧彭南生:《辛亥遺產(chǎn):中華民族共同體建構(gòu)的新開端》,《史學月刊》2011年第4期。石碧球認為,辛亥革命是近代中國民族國家建構(gòu)過程的一個重大轉(zhuǎn)折點,民族國家建構(gòu)理論完成了從漢族國家到五族共和國家再到中華民族國家的嬗變,以中華民族為建構(gòu)民族國家新的認同符號,標志著民族國家認同在近代中國的正式形成。⑨石碧球:《辛亥革命前后近代中國民族國家認同的形塑》,《思想戰(zhàn)線》2011年第4期。陸鵬等指出,辛亥革命前的思想動員和宣傳活動、辛亥革命后的“五族共和”理念推動了中華民族意識的不斷增強。⑩陸鵬、中和:《辛亥革命與中華民族意識》,《黑龍江民族叢刊》2011年第6期。杜玲認為辛亥革命把反帝與反封建結(jié)合起來,形成了資產(chǎn)階級民主共和國的國家觀念,把革命作為挽救民族危亡的手段,表明民族意識的覺醒達到了一個新階段。?杜玲:《辛亥革命與中華民族意識的覺醒》,《哈爾濱學院學報》2002年第7期。

抗日戰(zhàn)爭推動了中華民族意識成長與中華民族覺醒。金沖及指出,抗日戰(zhàn)爭使“中華民族的自覺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金沖及:《抗日戰(zhàn)爭與中華民族的新覺醒》,《歷史研究》2015年第4期。孟凡東等指出,在14年抗戰(zhàn)中,國家衰弱導致的失敗和抗爭刺激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形成。?孟凡東、王秀娟:《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三大核心特征》,《中國民族報》2017年03月31日 。沈桂萍認為抗日戰(zhàn)爭深化了中華民族命運共同體認同,這種認同既包括對中華民族整體利益一致性認同,也包括對中華民族內(nèi)部各民族權利一律平等的認同。?陳特水認為,抗日戰(zhàn)爭標志著中華民族的真正覺醒,標志著“中華民族由初步的部分的覺醒發(fā)展到普遍的徹底的覺醒”。①陳特水:《論中華民族覺醒的標志》,《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1995年第4期。付智勇認為“抗日戰(zhàn)爭極大凝聚了偉大的中華民族意識”,包括“中國境內(nèi)各個民族一律平等、都是中華民族一分子的意識”和“各個民族的利益服從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共同維護中華民族的主權統(tǒng)一和領土完整的意識”。②付智勇、賈立臣:《抗日戰(zhàn)爭與中華民族意識》,《世紀橋》2016年第1期。祁家能等認為,抗日戰(zhàn)爭淬煉并催生了以自信自立自強為核心的、和世界其他民族平等交往的現(xiàn)代民族意識,使中華民族的民族意識基本完成現(xiàn)代化。③祁家能、韋沐:《抗日戰(zhàn)爭與中華民族意識的現(xiàn)代化》,《武漢理工大學學報》2006年第1期。李仙飛等認為,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華民族現(xiàn)代意識得到理性升華,是中國歷史上最大的民族覺醒。④李仙飛、陳盼盼:《危機?轉(zhuǎn)機?契機——論抗日戰(zhàn)爭時期意識形態(tài)建設與中華民族現(xiàn)代意識的養(yǎng)成》,《云南檔案》2006年第1期。與此同時,也有學者強調(diào)了中華民族覺醒對于取得抗日戰(zhàn)爭勝利的極為重要的作用。⑤段華明:《中華民族民族意識在抗日戰(zhàn)爭中的歷史作用》,《甘肅社會科學》1993年第5期;王麗華:《中華民族認同意識的空前覺醒是抗日戰(zhàn)爭勝利的原動力》,《云南行政學院學報》2016年第1期;徐根義:《中華民族意識與抗日戰(zhàn)爭勝利的歷史思考》,《山東科技大學學報》2002年第3期;沈桂萍:《中華民族意識與抗日戰(zhàn)爭——紀念抗日戰(zhàn)爭勝利50周年》,《中央民族大學學報》1995年第5期;宋黎明:《中華民族認同與全民抗戰(zhàn)》,《華中科技大學學報》2005年第5期;等。

七、關于清末民國時期“中華民族”觀念認同的性質(zhì)

關于“中華民族”認同的性質(zhì)。有的學者論及了“中華民族”認同中的血緣共同體或族群共同體論。都永浩指出,辛亥革命前后改良派與革命派構(gòu)建“中華民族”概念,其國家認同的基礎都是“生物性的民族”,改良派“虛構(gòu)出中國各民族的生物一體性”而提出“合種”、“合族”、“合群”,革命派以“中華民族”概念的生物性和單一性論證滿漢勢不兩立。⑥都永浩:《辛亥革命前后的“中華民族”概念》,《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2年第3期。高翠蓮指出,甲午戰(zhàn)爭后,中華民族開始產(chǎn)生自覺意識,中華民族自覺的最初形態(tài)表現(xiàn)為“種族”自覺的形態(tài),“從體認黃種到體認‘中國人種’而確立了種族范疇,實際上‘中國人種’范疇就是現(xiàn)代中華民族范疇”。⑦高翠蓮:《中華民族自覺的最初形態(tài)與步驟探析》,《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07年第1期。

有的學者論及了“中華民族”認同中的文化共同體論。如學界提到楊度在《金鐵主義說》言及中華民族“非一血統(tǒng)之種名,乃為一文化之族名”,認為其所指稱的“中華民族”是文化共同體,而不是血緣共同體。王平認為,“楊度的論述從創(chuàng)造共同的文化、形成相似心理這一重要維度強調(diào)了‘中華民族’的文化性特征”。⑧王平:《反思與檢討:“中華民族共同體”研究規(guī)范化的若干基本問題》,《思想戰(zhàn)線》2017年第3期。王新立指出,1907年楊度從文化角度對中華民族概念進行了闡釋,其中華民族概念“可視之為文化層面的民族共同體”⑨王新立:《近代“中華民族”觀念的階段性嬗變及其理論建構(gòu)》,《江西社會科學》2016年第3期。。胡芮強調(diào),在重視“中華民族”政治意涵的同時,絕不可忽略其概念背后隱含的數(shù)千年的歷史文化意義,特別是傳統(tǒng)民族觀中豐富的道德含義。⑩胡芮:《從道德想象到倫理實體——近代“中華民族”形態(tài)嬗變的思想史考察》,《云南社會科學》2015年第4期。

有的學者論及了“中華民族”認同中的政治共同體論。羅?;菡J為,辛亥革命“開啟了中國各族人民從族類、王朝認同到現(xiàn)代民族國家認同的根本轉(zhuǎn)變”。?羅?;荩骸缎梁ジ锩c中華民族共同體精神的演進》,《史學月刊》2011年第4期。張凱峰從民族是“一種想象的政治共同體”的觀點出發(fā),探討了清末民初的東北地方當局為構(gòu)建中華民族這一國族概念的想象,從各方面所做的努力①張凱峰:《論清末民初東北的中華民族認同性構(gòu)建》,《東北史地》2014年第2期。。喬峙鵬等指出,1939年顧頡剛提出“中華民族是一個”的主張,這種‘民族即國民’的主張后來被貫徹到國民黨的國族主義之中,實質(zhì)上是將民族主義融于愛國主義之中,力圖實現(xiàn)中華民族在逆境中的統(tǒng)一對敵”,“在以后的學術話語中,這一主張逐漸演變成公民民族主義,主張國民集合體觀念”。②喬峙鵬、青覺:《歷史語境下中華民族的概念與啟示》,《黑龍江民族叢刊》2017年第4期。陸海發(fā)指出,中華民族是取得了民族國家形式的民族共同體,是一個由中國在歷史發(fā)展進程中逐步形成的各個民族群體凝聚而成的政治共同體,是中國的國族,它不僅具有突出的國家意涵,而且具有明顯的建構(gòu)性的意義③陸海發(fā):《民族國家視閾下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研究》,《云南民族大學學報》2016年第2期。。吳曉萍等認為,中華民族認同“是一種在西方殖民主義沖擊之下的關于‘民族’的東方想像,其根基在于一種以現(xiàn)代中國為政治單位的國家民族主義意識”。④吳曉萍、徐杰舜:《中華民族認同與認同中華民族》,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34頁。周平從民族國家建設角度,探討了作為國族的中華民族建設的必要性、意義⑤周平:《論中華民族建設》,《思想戰(zhàn)線》2011年第5期。;他認為中華民族構(gòu)建與中華國家構(gòu)建相輔相成,是民族國家構(gòu)建的產(chǎn)物⑥周平:《再論中華民族建設》,《思想戰(zhàn)線》2016年第1期。,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使中華民族具有了國家的形式,最終完成了中華民族的構(gòu)建⑦周平:《中華民族:中華現(xiàn)代國家的基石》,《政治學研究》2015年第4期。。馮育林等從民族政治學視域下研究近代以來中華民族思想演變,呼吁重視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政治屬性、政治內(nèi)涵。⑧馮育林、邱明紅:《論近代以來中華民族思想的演變》,《文山學院學報》2016年第5期。有的學者則探討了體現(xiàn)國家民族意義的“中華國族”的概念。⑨黃興濤:《“中華國族”概念在國民黨高層內(nèi)形成的分歧》,《民國史研究》第1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年);許紀霖:《作為國族的中華民族何時形成》,《文史哲》2013年第3期;許紀霖:《天下主義/夷夏之辨及其變異——兼論近代中國的國族認同》,《近代思想史研究》第10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徐杰舜:《論中華民族從多元走向一體》,《西北民族大學學報》2007年第6期;鄒詩鵬:《現(xiàn)代中國的國族認同與民族自覺》,《天津社會科學》2014年第1期。

有的學者論及了“中華民族”認同中的政治——文化或者政治——民族雙重共同體論。黃興濤指出,熱心使用“中華民族”概念的中國人,“不僅以現(xiàn)代中華民國認同為現(xiàn)實基礎,更以中國文化的不斷融合、歷史(包括泛血緣)的密切聯(lián)系為深厚依托,從而超越政權認同和傳統(tǒng)族裔認同的界限”,追求“有進一步融合期待的政治與文化認同”。⑩黃興濤:《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第520頁。遲成勇認為,民族作為具有相對獨立性的行為主體,大致經(jīng)歷了時間和空間上有所交錯的三種歷史形態(tài),即“部落民族”、“文化民族”和“政治民族”。近代以來特別甲午戰(zhàn)爭發(fā)生后,“中華民族”作為自覺的、穩(wěn)定的共同體形成,它“是在既定的地理和歷史條件下形成的多元一體文化的主體,以及中國這一多民族國家的主體”。?遲成勇:《試析民族與中華民族概念》,《黑龍江民族叢刊》2009年第6期。嚴慶等指出,中華民族既可以被理解為國民集合體,也可以被理解為不同的族類共同體。?嚴慶、周涵:《學科化對象化范式下的中國民族政治研究管窺》,《黑龍江民族叢刊》2009年第6期。沈桂萍認為,中華民族既是擁有中國國籍的公民共同體(政治層面),也是以中華文化為核心的文化共同體(文化層面)。?沈桂萍:《培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構(gòu)建國家認同的文化紐帶》,《西北民族大學學報》2015年第3期。楊鹍飛指出,中華共同體認同同時融合了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國家認同是上位認同。?楊鹍飛:《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的理論和實踐》,《新疆師范大大學報》2016年第1期。曾凡遠指出,“中華民族”的生成和確認與近代保種保國的情境密不可分,是對民族認同危機以及文化、道德和政治認同危機的應激回應,是現(xiàn)代化進程中鍛造出來的一個非單一民族的政治、文化共同體。①曾凡遠、姜愛敏:《中華民族整體性的確立》,《徐州建筑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2005年第4期。趙綱等指出,中華民族共同體既是文化共同體,又是政治共同體。②趙綱、王麗麗:《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政治屬性解讀》,《湖湘論壇》2017年第1期。

有的學者論及了“中華民族”認同中的多重共同體論。周平認為,中華民族既是命運共同體,也是政治共同體,還是文化共同體③周平:《中華民族的性質(zhì)和特點》,《學術界》2015年第4期。。俞祖華指出,近代國人對“自我形象”的體認包括“血緣或種族身份”上的中華民族認同、“政治身份”上的中華現(xiàn)代國家認同與“文化身份”上的中華文化認同,各族人民共同構(gòu)建民族共同體、政治共同體與文化共同體三位一體的命運共同體,并以“中華”作為民族、國家與文化一體化的稱謂。④俞祖華:《近代國際視野下基于中華一體的民族認同、國家認同與文化認同》,《人文雜志》2011年第1期。朱碧波提出,中華民族是“有著共同歷史敘事、集體記憶和命運關聯(lián)的歷史命運共同體”,是“國家政治共同體的活動主體”,是“十分緊密的、‘誰也離不開誰’的經(jīng)濟利益共同體”,同時還要建構(gòu)“中華民族精神文化共同體”與“中華民族社會生活共同體”。⑤朱碧波:《論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多維建構(gòu)》,《民族問題研究》2016年第1期。

與此相關的是對“中華民族”屬性的理解。主流看法是 “中華民族”就是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的總稱。但也有學者提出了不同看法。殷麗萍認為,論者認為中華民族就是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的總稱,這是不正確的。用下列文字來界定中華民族概念是比較妥當?shù)模褐腥A民族是歷史上起源于中華大地 ,在追求共同的經(jīng)濟生活的基礎上形成的,具有通用的語言文字和共同的文化心理素質(zhì)的人們的穩(wěn)定的共同體。⑥殷麗萍:《論中華民族概念的理論界定》,《社會科學研究》2003年第2期。陳茂榮指出,“中華民族不僅是56個民族的總稱,而且是包括海外那些熱愛祖國且認同‘中華’的華人、華僑、華裔在內(nèi)的集合體”。⑦陳茂榮:《中華民族研究述評》,《內(nèi)蒙古社會科學》2012年第2期。至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屬性,有的稱“民族集合體”、“復合民族”⑧金炳鎬:《關于中華民族的研究》,《中央民族學院學報》1992年第5期;金炳鎬:《中華民族:“民族復合體”還是“民族實體”?》,《黑龍江民族叢刊》2012年第1期;許力心、冉景福:《論中華民族研究——兼論中華民族的復合》,《天府新論》1998年第6期;李林:《試論“復合民族”》,《中央民族學院學報》1986年第3期。,有的稱中華民族是一個“民族實體”,⑨費孝通:《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1頁;周平:《中華民族的性質(zhì)和特點》,《學術界》2015年第4期。有的稱是一個“有著密切聯(lián)系的統(tǒng)一整體”,⑩劉正寅:《試論中華民族整體觀念的形成和發(fā)展》,《民族研究》2000年第6期。有的說是“穩(wěn)固的共同體”?金沖及:《中華民族是怎樣形成的》,《江海學刊》2008年第1期。等。

七、歷史人物或特定群體的中華民族觀

學界不僅重視中華民族觀形成與傳播的全面考察,也重視重要思想人物、重要群體之中華民族觀的個案分析。

關于梁啟超的中華民族觀。梁啟超是最早使用“中華民族”一詞,學者們注意到其所使用時在不同文本中有著不同的含義。劉榮焌等在《中國各民族傳統(tǒng)文化百科全書?總論》注意到梁啟超所使用的“中華民族”一詞包含了“用‘中華民族’一詞稱呼漢族”與“‘中華民族’應包括中國各民族”兩種含義。李喜所指出,“梁啟超在具體使用‘中華民族’一詞時卻比較混亂,有時指漢族,有時又指中國的所有民族,直到1903年其發(fā)表的《政治學大家伯倫知理之學說》一文中,才清晰地賦予了較為科學的內(nèi)涵”,該文稱“合漢合滿合蒙合回合苗合藏,組成一大民族”。①李喜所:《“中華民族”這個概念是怎樣提出的》,《北京日報》2006年4月17日。蔣嘉駿指出,一百余年前,梁啟超提出“中華民族”概念,而當時僅僅用以指稱漢族。隨著梁啟超認識的不斷深入, “中華民族”概念的內(nèi)涵也不斷得以豐富,最后發(fā)展為“合五族之大民族”。②蔣家駿:《論梁啟超的“中華民族”概念》,《廣東省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1年第3期。

關于孫中山的中華民族觀。鄭大華指出,晚年(1919年后)孫中山的“中華民族”觀有一個演變的過程:1919年到1922年,他的“中華民族”觀是一種以同化為基礎的一元一體的“中華民族”觀,就實質(zhì)而言,這是一種大漢族主義的民族觀;1923年到他病逝,他的“中華民族”觀是一種以平等為基礎的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觀,既承認“中華民族”是中國的“國族”,但同時又不否認境內(nèi)各民族的存在,主張在平等的基礎上實現(xiàn)各民族的融合。孫中山逝世后,國民黨和蔣介石繼承和發(fā)展了他的以同化為基礎的一元一體的“中華民族”觀,認為中國只有一個中華民族,其他民族只能稱之為宗族,而共產(chǎn)黨和毛澤東則繼承和發(fā)展了他的以平等為基礎的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觀,承認中國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中華民族是各民族的共同稱謂,中華民族內(nèi)部各民族不論大小一律平等。③鄭大華:《論晚年孫中山“中華民族”觀的演變及其影響》,《民族研究》2014年第2期。高翠蓮指出,孫中山在“五族共和”理論和民國初年國人民族意識的互動中,形成了清晰的中華民族范疇意識和共同體的一體意識,“五四”期間他將中華民族定位為國族,并致力于塑造現(xiàn)代中華民族。他以民族國家理論為武器,以美利堅民族的熔融為樣板,通過復興中國傳統(tǒng)文化、運用漢族龐大的人口優(yōu)勢融合各民族的“血統(tǒng)”、構(gòu)建統(tǒng)一的國內(nèi)政治法律體系等辦法,開始了將中華民族國族化的歷史進程。④高翠蓮:《孫中山的中華民族意識與國族主義的互動》,《中央民族大學學報》 2012年第6期。

關于毛澤東的中華民族觀。郝時遠指出,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期間有關國家統(tǒng)一和民族一體的思想,為建立新中國和整合中華民族奠定了科學的理論基礎。⑤郝時遠:《論毛澤東的國家統(tǒng)一觀與中華民族觀》,《貴州民族報》2012年12月10日。賈益闡述了毛澤東有關“中華民族是代表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之總稱”等論斷。⑥賈益:《毛澤東的中華民族觀》,《中國民族報》2013年12月24日。

關于傅斯年的中華民族觀。彭池指出,傅斯年提出了 “中華民族是整個的”的民族觀,其民族觀不僅著眼于抗日,而且對中國國族的定位在符合中華民族發(fā)展歷程與趨向的同時,更與世界主要國家的民族理論頗多契合。傅斯年的“中華民族是整個的”的民族觀成為國民政府的國家政綱,對于現(xiàn)代中國民族思想體系的建構(gòu)也產(chǎn)生了較大的影響。⑦彭池:《“中華民族是整個的”——傅斯年的大民族觀及其歷史價值》,《江漢論壇》2015年第2期。焦?jié)櫭髦赋觯爸腥A民族是整個的”是傅斯年有關中華民族與中國史研究中的思想精髓,它既表示中華民族是統(tǒng)一且不可分割的整體,中華民族各部分是 “同體別名”的關系,也表示中華民族歷史上活動的固有區(qū)域也是不可分割的統(tǒng)一整體。⑧焦?jié)櫭鳎骸?0世紀30年代傅斯年中華民族思想論析——以<中華民族是整個的>一文為中心的考察》,《人文雜志》2015年第4期。張桂華指出,傅斯年提出 “中華民族是一個”的觀點,既有充分的歷史根據(jù),又有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加強民族團結(jié),反抗日本侵略的現(xiàn)實作用。⑨張桂華:《傅斯年“中華統(tǒng)一”民族思想研究》,《北京科技大學學報》2008年第2期。陳建樾指出, “在民族危亡之際,傅斯年試圖構(gòu)建一個與西方單一民族國家同構(gòu)的國家和民族”,“并進而主張建構(gòu)一個經(jīng)由文化涵化而成的中華民族”。⑩陳建樾:《傅斯年的民族觀及其在<東北史綱>中的運用》,《滿族研究》2012年第2期。王濤分析了傅斯年 “中華民族是整個的”民族觀的形成背景與其對中華民族整體性的論證。?王濤:《傅斯年民族觀淺析——關于“中華民族是一個”的爭論》,《民族論壇》2016年第10期。

關于顧頡剛“中華民族是一個”的思想及引發(fā)的爭論。周文玖認為,抗日戰(zhàn)爭初期,顧頡剛在昆明《益世報》創(chuàng)辦《邊疆周刊》,并發(fā)表文章《中華民族是一個》,從而引起眾多學者的爭論。因為戰(zhàn)爭和政治的原因,這個討論沒有充分展開,但為以后民族理論的發(fā)展打下了一定的基礎。①周文玖:《從“一個”到“多元一體”——關于中國民族理論發(fā)展的史學史考察》,《北京大學學報》2007年第4期。他在另一論文中對圍繞“中華民族是一個”的學術論辯,作了頗為詳盡的考察,認為這場討論對中國民族理論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②周文玖、張錦鵬:《關于“中華民族是一個”的學術論辯的考察》,《民族研究》2007年第3期。張雷指出,抗戰(zhàn)期間顧頡剛《中華民族是一個》一文在昆明報刊上引發(fā)了一場關于中華民族 “一”與“多”之間的理論爭鳴,以顧頡剛為代表的支持“中華民族是一個”的理論一定程度上順應了抗戰(zhàn)這一時代主題,為抗戰(zhàn)大業(yè)的完成提供了重要智力支持,以費孝通為代表的主張中華民族“多元”的理論觀點,則與“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民族觀是一脈相承的,更具學理意義。③張雷:《抗戰(zhàn)期間昆明報刊關于“中華民族是一個”的理論爭鳴》,《黑龍江民族叢刊》2009年第2期。黃克武認為,抗戰(zhàn)時“中華民族”之討論一方面引發(fā)內(nèi)部之分歧、權力的斗爭,另一方面該觀念所造成之凝聚性,則有效地團結(jié)人性,共赴國難。④黃克武:《民族主義的再發(fā)現(xiàn):抗戰(zhàn)時期中國朝野對“中華民族”的討論》,《近代史研究》2016年第4期。葛兆光分析、討論了顧頡剛?cè)沼浿杏嘘P“中華民族”的見解,指出顧氏曾經(jīng)主張“打破民族出于一元”的觀點,但面對民族危機改變了立場,轉(zhuǎn)向強調(diào)中國大一統(tǒng)疆域的合法性與“凡是中國人都是中華民族”。⑤葛兆光:《徘徊到糾結(jié)——顧頡剛關于“中國”與“中華民族”的歷史見解》,《書城》2015年第5期。趙志研、馬戎等也對這場學術爭論進行反思、總結(jié)。⑥趙志研:《“中華民族是一個”?——追憶抗戰(zhàn)初期一場關于中國是不是多民族國家的辯論》,《中國民族報》2008年12月26日;馬戎:《如何認識“民族”和“中華民族”——回顧1939年關于“中華民族是一個”的討論》,《中南民族大學學報》2012年第5期;等。

關于知識階層的中華民族觀。鐘天娥指出,20世紀30年代,嚴重的民族分裂危機促使知識分子的“國家領土主權意識”、“民族命運共同體意識”、“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意識”得到空前覺醒。他們從中華民族整體利益出發(fā)提出了“中華民族是整個的”、“中華民族是一個”的口號,并從理論上對此加以詳細論證,形成了這一時期知識分子的大中華民族觀。⑦鐘天娥:《論20世紀30年代知識界的中華民族觀》,《人民論壇》2016年第14期。高翠蓮指出,抗日戰(zhàn)爭時期,在中華民族成員開始形成民族共同體一體意識之際,知識階層開始了對中華民族更高層次的自覺。他們通過對中華民族概念的解釋,理性地探討了中華民族的范疇,中華民族共同體的一體及其認同依據(jù)、中華民族的結(jié)構(gòu)。盡管知識階層對中華民族是由“一個”還是“多個”構(gòu)成的存在爭論,但這些爭論和探討卻豐富了中華民族概念的內(nèi)涵,證明了中華民族結(jié)構(gòu)的獨特性,推動了中華民族意識的深入發(fā)展。⑧高翠蓮:《抗戰(zhàn)時期中國知識階層的中華民族觀》,《煙臺大學學報》2008年第3期。

關于少數(shù)民族人士的中華民族觀。李玉寶等關注了清末民國旗人的中華民族認同,他們以滿族說部《消閑演義》為例,說明旗人在形成本民族族群認同的同時,也伴隨著中華民族這一更大范圍的族群認同、中華民族認同⑨李玉寶、劉永文:《論滿族說部中旗人的中華民族認同——以報刊小說<消閑演義>為中心》,《北京社會科學》2014年第10期。。何一民等關注西南少數(shù)民族的中華民族認同。他們指出,抗日戰(zhàn)爭增強了對國家和“中華民族”這個現(xiàn)代民族身份的認同,一種休戚與共的民族意識在中華民族危機最深重的時刻形成。西南少數(shù)民族在戰(zhàn)前普遍缺乏國家與中華民族認同意識,為此國民政府和知識界相繼采取了若干措施來努力構(gòu)建民族與國家認同,由此促進了西南少數(shù)民族愛國主義精神的覺醒,其所表現(xiàn)出的強烈的中華民族意識,成為抗戰(zhàn)救國的重要精神力量 。⑩何一民、黃沛麗:《抗戰(zhàn)時期國家與中華民族認同之構(gòu)建及影響——以西南少數(shù)民族為例》,《四川大學學報》2016年第3期。高小巖以中國回族史上最早的自辦刊物《醒回篇》為中心,考察了回族知識分子的中華民族認同。①高小巖:《談<醒回篇>的中華民族認同思想》,《昌吉學院學報》2008年第4期。

八、國、共等政黨的中華民族觀

關于中國國民黨的中華民族觀。周競紅認為,清末資產(chǎn)階級革命組織及其政黨邊疆民族觀的走向,深刻地影響了傳統(tǒng)中國國家的轉(zhuǎn)型,特別是其最終拋棄以“排滿”為核心的漢族主義,提出民族團結(jié)、平等思想,堅持大中華民族新主義,對喚醒各民族意識和各民族共同推動國家轉(zhuǎn)型有著重要的歷史作用。②周競紅:《從漢族主義到中華民族主義——清末民初國民黨及其前身組織的邊疆民族觀轉(zhuǎn)型》,《民族研究》2006年第4期。

關于中共的中華民族觀。鄭大華指出,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中華民族”觀念經(jīng)歷過從漢族的代稱到漢族與漢化民族的統(tǒng)稱再到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的共同稱謂的演變。從1922年7月第一次使用“中華民族”到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之前,中國共產(chǎn)黨所講的“中華民族”在多數(shù)情況下指的是“漢族”。從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到1938年8月中國共產(chǎn)黨六屆六中全會召開之前,中國共產(chǎn)黨所講的“中華民族”是漢族與漢化民族的統(tǒng)稱,其代表作是楊松的《論民族》一文。③鄭大華:《民主革命時期中共的“中華民族”觀念》,《史學月刊》2014年第2期。張?zhí)赋?,受國?nèi) “中華民族”觀念的影響,中共成立以后盡管在不少地方使用了這一概念,但是對它的具體含義一直存在著模糊性和不確定性。直到全民族抗戰(zhàn)開始以后,中共的中華民族觀才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相對于眾多的類似稱謂,“中華民族”一詞的運用取得了壓倒性優(yōu)勢;“中華民族”的含義趨于明確:是中國境內(nèi)各民族的簡稱或統(tǒng)稱;中華民族的整體自決代替了少數(shù)民族的單個“自決”;從中華民族的角度和立場上來定位自身的存在。④張?zhí)骸犊谷諔?zhàn)爭與中共的中華民族觀的形成》,《中共黨史研究》2016年第3期。李臻從中華民族的自覺與解放、中華民族的涵義與構(gòu)成、中華民族的整體性和中華民族的多元性等四個方面對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中華民族觀的轉(zhuǎn)型與發(fā)展進行了闡述。⑤李臻:《抗戰(zhàn)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中華民族觀的轉(zhuǎn)型與發(fā)展》,《民族論壇》2013年第5期。張健指出,“中華民族”一詞正式成為中國內(nèi)部多民族共同體的指稱,是在1937年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表的《我們對于民族統(tǒng)一綱領的意見》中開始明確的。⑥張?。骸犊谷諔?zhàn)爭時期黨推動中華民族共同體構(gòu)建的理論突破與實踐探索》,《中南民族大學學報》2017年第1期。李贄等也撰文探討了民主革命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中華民族觀。⑦李贄:《延安時期黨對中華民族概念的探索和認識》,《延安大學學報》2016年第6期;陳韻:《民國時期中共“中華民族”觀念的嬗變》,《黨史研究與教學》2013年第4期;張勇:《中國共產(chǎn)黨中華民族觀的歷史演進》,《中國民族報》2016年4月29日;杜玉芳:《中國共產(chǎn)黨中華民族的調(diào)整與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形成》,《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5年第4期;等。

九、中華民族觀念的歷史價值與現(xiàn)實意義

李喜所從“增強了民族認同感”、“凝練了民族精神”、“提升了民族力量”三個方面探討了中華民族概念提出的重要意義。⑧李喜所:《“中華民族”這個概念是怎樣提出的》,《北京日報》2006年4月17日。

遲成勇指出,“中華民族概念的提出及其形成,超越了狹隘的樸素的種族和地域的束縛,增強了‘中華兒女’的民族意識,體現(xiàn)了中國各民族是一家的新的民族理念,同時也突破了‘夷夏之變’的陳腐觀念,反映了中國各民族和睦相處、團結(jié)友愛的價值取向。在近現(xiàn)代中國,中華民族概念的確立,并得到國人的認同,對于團結(jié)御侮、抗擊列強,推動民族民主革命的歷史進程具有重要意義”。①遲成勇:《試析民族與中華民族概念》,《黑龍江民族叢刊》2009年第6期。

劉海殷等指出,“中華民族”概念的創(chuàng)生,具有重大的歷史價值及思想文化意義。該概念創(chuàng)生后,“對日后中國的社會歷史產(chǎn)生重要影響,成為全國各族人民凝聚力量的核心磁場,起到了情感認同及心力凝聚的關鍵作用。經(jīng)由《義勇軍進行曲》(1935)的民眾傳唱,‘中華民族’一語更是成為將全國各民族凝聚在一起、挽救國家危亡的核心觀念。在當代中國的‘政治認同’及‘國家認同’中,‘中華民族’更是成為感召力的源頭”。②劉海殷、奚彥輝:《試論“中華民族”的概念生成及其思想啟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16年第4期。

黃興濤指出,作為一個關心國家命運乃至人類前途的中國人“定能感受到那種平等一體的主導型中華民族觀念及其認同的來之不易,從而倍感珍惜”,“唯有在與歷史不懈的對話之中,自覺求取和保持一種多元一體、團結(jié)統(tǒng)一、人文是尚、和諧發(fā)展的民族格局,未來才有可期。國家的命運與人類的前途,端來于此”。③黃興濤:《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第531-532頁。他還指出,一個具有強烈復興意識的當代民族,無論如何也不該輕忽對其自身現(xiàn)代認同歷史的研究。④黃興濤:《中華民族認同小史》,《北京日報》2010年4月19日。

胡巖指出,中華民族一百多年來形成的強烈認同,是國家統(tǒng)一、民族團結(jié)和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寶貴思想資源、堅實基礎與可靠保證。⑤胡巖:《論中華民族的百年認同》,《民族研究》201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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