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韻希
炎熱的天氣沒有打敗蟬,一場又一場的的大雨卻浸濕了蟬的歌聲??上?,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夏天必然是這樣的,每每走到一棵羊蹄甲樹下,漫天的蟬聲瞬間包圍了我。抬頭去尋,風(fēng)動,每一片柔軟的樹葉搖動著,好像都在唱歌,好像都在舞蹈。
起先,只有一群蟬在唱歌。一會兒,東邊的蟬、西邊的蟬、北邊的蟬都唱了起來,起起伏伏,這邊未了,那邊又起。像理不清的線團(tuán),纏纏繞繞。過了好久,線團(tuán)終于理清了,各邊的蟬在同一個聲調(diào)上。蟬聲涌了起來,愈來愈大。麻雀、烏鴉、百靈、畫眉……一只一只都噤了聲,這不是屬于它們的舞臺。
歌唱,歌唱,歌唱!一聲聲巨大的鳴叫,像脫了韁繩的野馬,不羈地向天空疾奔而去。天已經(jīng)黑了,拉上了帷幕,它們還會唱嗎?會的。即使在帷幕后面,也要歌唱。每一只蟬都在歌唱,每一只蟬都在與夏天對抗,與時間對抗。它要把分分秒秒化作嘹亮的歌聲,熠熠生輝!
這使人想起,噼里啪啦的雨點;使人想起,奔騰不止的黃河滾滾;使人想起,勝似春光的“寥廓江天萬里霜”。
它們把自己當(dāng)作鼓錘,將夏天當(dāng)作鼓面,用力地向上錘去,發(fā)出沉重有力的咚咚聲。柔嫩的春天是經(jīng)受不住的,轉(zhuǎn)眼淚光閃閃。豐實的秋天,不需要蟬來唱贊歌。冷峻的冬天,容不得一絲生機(jī)存在。只有夏天,才是它們真正的舞臺。
在一片蟬聲中,梔子花、牽?;濐澪∥〉亻_了。在一片蟬聲中,飽飯后的老爺爺搖著蒲扇,穿著拖鞋,悠悠地向樹下走去。在一片蟬聲中,時光倏忽溜走。
可惜,每一個生命都是有春秋的,像樓下的羊蹄甲樹。葉子凋了,花盡了,消失在泥土中。轉(zhuǎn)眼又是一個春秋,蟬也一樣。一年又一年的夏天,溜走的時間不會再來,有些生命,不經(jīng)意間也走丟了。
天地間很靜很靜,似乎能聽見每一滴雨落下的聲音。“滴嗒,滴嗒”,每一聲也打在我的心上,發(fā)出脆響。
若不是日歷提醒我,我還不曾發(fā)現(xiàn):蟬,這位為夏天歌唱而孜孜不倦的歌者,早已在某個雨后隱去。生命就在某個時候漸行漸遠(yuǎn),不曾等待。
偶爾還能聽見,兩三只蟬單薄的叫聲,那么寥落的幾嗓子,孤苦伶仃。它們第二雙被雨水打濕的翅膀,已經(jīng)載不起內(nèi)心沸騰的狂想。秋天來了。
攬過一把蟬聲,那里藏著夏日跳躍的光影。
原來,每一個夏天都藏著一把蟬聲;每一只夏蟬,心中都住著一個夏天。
(指導(dǎo)教師: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