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葡萄灰
簡介:陳易安下山從良,轉行當紅娘,結果竟然談妥了世上最難的一門親事。不過這門能帶給她百兩黃金的親事,轉眼又被她自己親手拆散了。
楔子
今兒個對被綁票的公子哥兒們來說,是個極其特殊、極其期待的日子。
被餓了七天后,這群公子哥兒虛弱地簽下了同意書,以此換來進食的機會。
陳易安就是負責此項工作的土匪小娘子,她人長得普通,但精氣神很好,備好了一葷一素一飯三個大桶,拿著綁票名單挨個念。
被叫到的人能領到一份時蔬,一碗飯,一個雞腿,這與往日的佳肴美酒區(qū)別很大,但并不妨礙公子哥兒們狼吞虎咽。
“劉珩之!”
嗷嗷待哺的人群中,緩步走出一個俊美青年,他穿著月白色的衣袍,身形雖羸弱,卻不墮貴族之態(tài),一出現便讓一眾人等黯然失色。
陳易安一激動,給他盤子里扣上了兩個雞腿。
“哎,怎么回事???”有人抗議道,“大家都是一個雞腿,憑什么他比別人多一個?他可是我們這些人里最不可能有贖金交上來的庶子!”
劉珩之垂下眼眸,濃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陳易安心痛不已,鍋勺直指抗議的那人,嚷道:“沒他長得好看,還想和他一樣多一個雞腿,做夢吧你!”
那人竟無法反駁,苦悶道:“這世道,長得好看,連被綁票也能享受特殊待遇……”
劉珩之臉上浮現一絲猶豫,對那人道:“算了,給你吃吧。我橫豎是沒活路的了?!?/p>
劉珩之剛要把盤子里的雞腿遞給那人,陳易安就緊緊地握住他的盤子,重重地搖頭,嘆息著說:“公子啊,你要吃多點兒,才能熬到家人送贖金來啊!”
劉珩之啞然,沒想到這土匪小娘子對他一見鐘情后,是這樣的癡情。
第一章
那日他們被綁上山,管他們的是個粗聲粗氣的漢子,可過了兩天,就新來了個的小娘子,也就是陳易安,據說她是剛來的,花了一兩銀子換到的這份差事。
初來那日,陳易安拿著冊子認人,見到他時,陳易安的眼睛都直了,完全挪不動腳步。劉珩之知道自己生得好看,但往日的那些姑娘都十分矜持,匆匆瞥一眼就紅著臉到一旁去了,只有陳易安,是這樣激動地看著他。
別人若是對他稍有排斥,她恨不得上前幫他揍人的樣子,讓劉珩之心中微動。
其實別人也沒說錯,劉珩之是這些人中最不可能拿出贖金的那一個。他是外室所生,長到十五歲,生母逝去,才被父親帶回了家。府里的大夫人恨他入骨,常常缺衣短食不說,半年前還給他說了一個家里富貴卻命硬得不好嫁的姑娘。
好事兒的街坊跟看熱鬧似的,等著看他會不會真的被克,結果這不,十幾天前的詩詞大會上,他們一群人就讓土匪給劫走了。
土匪要的贖金還很高,幾乎要去劉家半個身家,別說大夫人,就是他父親,也不愿意付出這樣的代價。
興許是覺著自己沒有生存的希望了,陳易安走后,劉珩之將自己多出的雞腿分了出去。吃了他雞腿的人哼哧哼哧地說:“要我說啊,你不如從了這土匪小娘子,興許還有點兒活路?!?/p>
陳易安結束工作,過來時,聽見別人取笑劉珩之:“靠長相活下來也是一種本事?!?/p>
陳易安立刻朝劉珩之看去,他坐在角落里,活似一只被孤立的小白兔,悲傷地用稻草戳著地。
還有人說:“跟土匪成親,也好過你那未婚妻陳姑娘啊,她克死三個男人了?!?/p>
陳易安聽得火大,“哐哐”地砸著門道:“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你們懂不懂啊?!”
“咦,小娘子,你不是最喜歡劉珩之嗎?他若跟陳姑娘解除婚約,你就可以……”
“不行!不行??!不行?。?!”
陳易安喊得撕心裂肺,嚇得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就連劉珩之也抬起頭來看她,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過于激動,陳易安尷尬地低下頭,打開柴房的門,說:“劉珩之,你出來吧,給你換個房?!?/p>
劉珩之優(yōu)雅地起身,拖著腳鏈走了出來。他站在陳易安旁邊看她鎖門,見她雙手都帶著不大不小的傷。
“怎么受的傷?”劉珩之忍不住問。
陳易安一邊領著劉珩之往另一間柴房走去,一邊毫不在意地說:“打掃牢房的時候傷到了,不礙事。”
新的“牢房”仍然簡陋,卻很干凈,就連唯一的天窗都仔細打掃過,可見陳易安的用心。
陳易安小心翼翼地問:“這里你還喜歡嗎?”
劉珩之望著陳易安的手,點了點頭。
陳易安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道:“那就好?!?/p>
說完,陳易安轉身鬼鬼祟祟地關上門,然后離劉珩之越來越近。
劉珩之吃了一驚,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想起什么,又強撐著站住了。陳易安踮腳在他耳邊低語:“別怕,過幾天我就偷偷帶你下山?!?/p>
聞言,劉珩之側頭朝陳易安看去。陳易安說完話,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禮貌的距離。
雖是土匪,粗鄙了些,但也知發(fā)乎情止乎禮。
劉珩之垂眸看著陳易安通紅的耳垂,微微地勾起嘴角。
第二章
陳易安并沒有時常來打擾劉珩之,但若劉珩之流露出一絲疲憊,飯后她都會很緊張地過來詢問緣由,似乎劉珩之這里的一絲風吹草動,都是她世界里的狂風暴雨。
今日她聽守門的劉麻子說,劉珩之待在屋子里整晚都沒聲兒,就跟個死人似的,嚇得她趕緊來跟他談心。
“你……如果有什么不開心的,盡管跟我倒苦水?!标愐装舱塘x地拍著自己的胸口,說,“我最能安慰人了?!?/p>
劉珩之淡然一笑,道:“我沒什么心事,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什么突然讓我來這兒?。俊?/p>
“我看那群人里有個人病了,就趕緊給你收拾出一間房來,免得你被他傳了病氣。”
劉珩之聽了,故意嘆氣道:“那有什么緊要,我橫豎是要被克死的。給我說親的大夫人定會開心的,所有人都會開心……”
“不會的,不會的!”陳易安連忙說,“你若死了,我定然不會開心的……”
劉珩之微微勾起嘴角,陳易安卻沒有看到,低著頭說:“你放心吧,我定會保你周全,讓你安然娶親的?!?/p>
“你可是姓陳?”
“啊……你怎么知道的?”陳易安驟然抬頭。
“因為你……”就是我的未婚妻陳姑娘吧。劉珩之不想說得太直白,輕咳一聲,說,“因為顯而易見?!?/p>
劉珩之給出的解釋陳易安聽不懂,但她生怕劉珩之聽從了那群公子哥兒的主意,便小聲說:“公子,如果你能安全下山,你……你應該不會跟陳……陳姑娘解除婚約吧?”
劉珩之抬手,輕輕地掃落陳易安頭上的草梗,認真地說:“不會?!?/p>
陳易安聞言喜笑顏開。
“土匪窩子很危險,你趁早下山回去吧。”
陳易安有些困惑,劉珩之怎么知道她是從山下來的?
劉珩之嚴肅地說:“這里真的很危險。”
陳易安擺手道:“我長得又不漂亮,不礙事的?!?/p>
“不,你很漂亮……”
陳易安愣了愣,臉上漸漸染了紅暈。說她漂亮的,只有劉珩之一個,她都不大好意思看他了,眼神四處亂瞟,忽然看到劉珩之的衣袖上被劃破了一道。
按理說,這里她打掃得干干凈凈,不可能有東西劃破劉珩之衣衫的,但誰知道又會出什么岔子呢……
陳易安不放心,又把房間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還拿了針線給劉珩之補衣衫。
陳易安的手工不好,補得針腳有些大,她覺得很丟臉,不好意思地說:“很丑,不過你且先忍耐,回家了就能換新衣裳了?!?/p>
劉珩之抬手,看著被陳易安縫得時密時疏、時松時緊的針腳,笑了笑,說:“我覺得挺好的?!?/p>
陳易安又紅了臉,劉珩之是第一個夸她手工“挺好”的人,這樣可愛的“小白兔”就該活著。她激動地拉著劉珩之的衣袖說:“劉珩之,我一定會保你周全的!”
陳易安回去時,腳步都十分輕快。
大當家的坐在門檻上嗑瓜子,見她臉帶紅暈,跟少女懷春似的,頓時有些生氣,擲了瓜子,冷笑道:“我在山上盼著你迷途知返,回來嫁我,誰知你人是回來了,心卻飛到了那小白臉身上?!?/p>
陳易安白了他一眼,越過他進了門。
“我可聽說了,那小白臉家里是有婚約的,就算他家人交了贖金,也不可能上門來迎娶你?!?/p>
“我知道啊。”陳易安高興地說,“我可不就盼著他成親!”
只要劉珩之和陳姑娘成了親,她就能拿到百兩黃金,因為她是促成這樁婚事的媒人!
第三章
陳易安自小在山寨長大,卻十分厭惡這兒的生活,長大后她便自己下了山,去城里謀生計。
剛開始,日子苦得很,山寨里的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沒有子嗣的大當家還打上了她的主意,想讓她回來給他當小妾。
陳易安自然是不愿意的,她膽大,轉行做了紅娘,第一筆生意便是為有克夫之名的陳姑娘尋找未婚夫。
陳家聲稱只要陳姑娘順利成親,就會獎勵她黃金百兩!
親事說成的當晚,陳易安夢見自己抱著黃金入睡,可沒兩天就聽說劉珩之被綁架了。她哭了一天一夜,決心要重回山寨,把劉珩之救出來。
這門親事,誰都不許破壞!
陳易安勘查了十來天,終于摸清了山寨巡邏的規(guī)律,這天夜里,她偷偷溜到劉珩之所在的柴房,敲了敲門:“公子,是我。”
房間里沒人回應,陳易安困惑地皺了皺眉,忽然聽見“撲通”一聲,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響。
不會是大當家的把劉珩之當成了她的相好,拿石頭砸她的搖錢樹吧?
陳易安嚇得立馬打開門,可闖進去后,發(fā)現整個房間里只有劉珩之一個人在,而且他正在寬衣準備就寢。見陳易安進來,劉珩之忙又把脫下的外衣撿起來準備穿上。
陳易安連剛才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都來不及計較了,猛地轉過身背對著劉珩之磕磕巴巴地說:“不……不用穿了吧,這樣正好。”
劉珩之差點兒嗆到,問:“你說什么?”
陳易安把手里的包袱扔了過去,說:“快穿上土匪的衣服,我們今晚下山?!?/p>
月色朦朧,山風呼嘯的聲音時近時遠,火把的焰苗在寨門上隨風搖擺。
兩人貓著腰走近大門時,陳易安忽然腳步一頓,拽著劉珩之躲到樹后。
“怎么了?”劉珩之低聲問。
看著門口守夜的土匪,陳易安聲音帶了幾分慌張:“今夜換守提前了一些,剛守夜的人精神肯定都比較好,我們要是現在出去,很有可能被發(fā)現?!?/p>
“走,鉆狗洞去?!?/p>
芝蘭玉樹般的公子,怎么說起鉆狗洞來……這么順溜呢?
陳易安正發(fā)著愣,就被劉珩之牽住手腕,東躲西藏,來到了寨墻下的狗洞前。這個狗洞掩在草叢后,就連在這兒生活了十來年的陳易安都不知道。
她不由得用靈魂發(fā)問:“你是什么時候知道這兒有個狗洞的?”
劉珩之說:“下山再跟你說,快鉆!”
啊,對!陳易安彎下腰來,正要往里爬,突然聽見背后傳來一聲喝令:“什么人?”
陳易安嚇得渾身哆嗦,轉過身,只見劉珩之背后不遠處站著一個土匪。
劉珩之低聲寬慰:“別怕,我自有辦法護你周全?!?/p>
他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兔子”能有什么辦法???
陳易安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著急得沒了法子,抱住劉珩之,仰頭就封住了劉珩之的嘴。
劉珩之毫無防備,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腳步聲停止了,男人笑著說:“大當家的,還沒勸妥家里的母老虎,就著急跟陳易安親熱???小心今晚沒得睡!哈哈哈哈……”
劉珩之眼底閃過一絲狠戾,緊張中的陳易安沒有察覺,她用余光打量著那個土匪離開,遠遠地聽見他和手下說:“我們走,別打擾大當家的。”
陳易安松了一口氣,軟著腿往后退,卻被劉珩之攥住腰,加深了剛才的吻。
那一瞬間,陳易安腦袋就跟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暈乎乎的,什么都沒法思考了。
第四章
在山風習習、蟲鳴螽躍中,他們逃出山寨,一路往山下走。
陳易安小心翼翼地問:“公子,剛才是那個土匪又折回來了嗎?”
只有這個理由可以勉強解釋剛才的那個吻了,可她眼里小白兔一樣溫順可愛的公子緩緩搖頭。
“那……那是為什么啊……”要不是月色淡然,陳易安通紅的臉頰定難掩飾。
劉珩之看了陳易安一眼,說:“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吻我,我回應,僅此而已?!?/p>
陳易安蒙了:“我怎么會是你的未婚妻呢?”
劉珩之聞言也愣了神,停住腳步朝陳易安看去:“你不是陳姑娘?”
“我是姓陳,但不是與你有婚約的那位姑娘啊……”
“那你為何如此關心我,非要救我出來?”
“我是……”陳易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劉珩之講了一通。說完,又諒解了劉珩之,他誤認了她的身份,回親她也情有可原。她大氣地拍著劉珩之的肩,大方地說:“所以剛才那一吻,你別放在心上,我不會告訴陳姑娘的。”
劉珩之微微瞇著眼,陳易安忽然覺得周圍冷颼颼的,她正想問劉珩之冷不冷,就聽見劉珩之冷哼一聲,說道:“抱歉,我不會娶陳姑娘了。”
“為什么?!”
“我與你已有了肌膚之親?!眲㈢裰L得高,就算說話溫溫柔柔的,仍有無盡的壓迫感,“我要娶的人只能是你?!?/p>
“你糊涂啊!”陳易安又氣又急,上前要拍劉珩之的腦袋,讓他清醒些,誰知一個踉蹌,在山路上崴了腳,心說,真是禍不單行,看來我那百兩黃金要飛了??!
陳易安疼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下一刻,她雙腳騰空,整個人被劉珩之輕松地抱了起來。
咦,他手勁兒這么大的嗎?不是……重點不是這個!
別人害她沒了百兩黃金可以,但她自己絕不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考慮清楚,我是土匪出身,名聲不好,而且很兇,不如那陳姑娘溫柔可人……”陳易安使勁兒抹黑自己。
“出身不是你能選的。”劉珩之抱著陳易安,走進剛才路過時發(fā)現的一個山洞,“至于溫柔不溫柔的嘛,我娶的妻子對我兇些,有什么打緊?”
陳易安愣怔地看著劉珩之,他的每句話都戳中她的心,那因生活疾苦而被無限封閉的少女心被緩緩撞開。
進了山洞,陳易安被輕輕地放到地上,劉珩之就著稀薄的月色,查看了她的腳踝,他的手很熱,勾得她心中生出難以言喻的情緒,酥酥麻麻的。
“下山我就帶你去看大夫?!?/p>
“哦……”陳易安覺得自己太小女人了,雙手拍拍自己的臉,盡力讓自己正常起來,“公子,你再好好想想,我……”
劉珩之脫下自己的衣袍,蓋在陳易安身上,輕描淡寫地打斷她的話:“你不答應我,我也不會去娶那陳姑娘。你好好算算這筆賬?!?/p>
陳易安立時動搖了。
她算了一晚,想來想去,無論她答不答應,那百兩黃金肯定是不可能到手的了,那她還不如白撿一個又帥又體貼的丈夫好了?
可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第二天一早,他們就被大當家的抓了。
第五章
原來昨晚撞見他們的人回去后,遇見了大當家的,一看大當家身上的衣服,便知出了事。大當家的帶人連夜搜尋,終于在天剛亮起時,抓住了他們。
看到陳易安身上蓋著劉珩之的衣袍,大當家的寒著臉說:“把他們給我綁起來!”
陳易安慌了神,要是昨晚她沒崴腳的話,今天早上他們已經在山下了。這次被綁回去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么……
陳易安朝劉珩之看去,劉珩之乖乖被綁著,一副事已至此,便也泰然處之的樣子。覺察到陳易安的目光,劉珩之抬起眼眸,眼神溫和地望向她,她忽然也就沒那么害怕了。
看到他們眉來眼去,大當家的怒火中燒,一個惡念在他心中滋生。
“喂。”大當家的叫住劉珩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得意地說,“反正你家人是不可能來為你交贖金的了。你一切為自己著想,跟著這女人走也情有可原?!?/p>
陳易安看著大當家的,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忽然她整個人被大當家拽進懷里,緊緊地摟住。陳易安一邊生氣地掙扎著,一邊大聲道:“放開我!”
劉珩之溫順的眼神一下變得危險起來,如同森林中發(fā)怒的猛虎,他的語調盡量平靜:“不知大當家的想說什么?”
大當家的扭頭看了看憤怒的陳易安,又朝劉珩之笑道:“你是想留在山寨里和陳丫頭當一夜夫妻后,雙雙去見閻羅王呢?還是孤身下山回家好呢?”
陳易安蒙了。
大當家的朝手下使了使眼色,便有兩個手下拿著鋒利的刀抵在了劉珩之和陳易安的脖子上。
陳易安的脖子甚至冒出了血珠。劉珩之幾乎沒有猶豫地說:“我自然是選下山?!?/p>
大當家的哈哈大笑,松了刀,將呆滯的陳易安摟入懷中:“那今晚當新郎的就是我了!”
那一瞬間,陳易安耳朵里嗡嗡作響,她聽不清身邊人的嘲笑與譏諷,也看不清劉珩之的面容。
昨夜劉珩之的霸道與表白,在生死面前,就像是一場笑話。
她看著大當家的為劉珩之解開繩索,看著劉珩之頭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直到再也看不見劉珩之的身影,陳易安的眼淚才落下來。
“哭什么哭!”大當家的兇巴巴地說,“你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他就算是個外室子,也是個公子哥兒,斷不會娶你一個土匪娘子做老婆的!我今日啊,就是想讓你清醒清醒,老老實實跟地了我!”
陳易安抹了把眼淚,冷冷一笑,他這樣的貨色也敢教訓她?
“你可別做什么山大王的美夢了!年前不是有人傳報過嗎?朝廷決心要剿匪,你遲早得人頭落地!”
大當家的氣得狠狠一拽,陳易安踉踉蹌蹌往前撲去,摔得滿身泥。
大當家的把陳易安帶回山寨后,便命人為晚上他的納妾儀式做準備。
陳易安崴了腳又被人綁了手,也沒了心思掙扎,被當成面團揉搓,洗了澡,穿上粉色的衣裳,蓋上了粉帕子就被塞進了轎子里。
當晚,山寨里鑼鼓喧天,陳易安心如死灰。
因是做妾,沒什么拜堂儀式,陳易安坐在轎子里,繞著山寨轉了一圈,便被送進了新房里。
整個山寨都很熱鬧,陳易安昔日的姐妹小藝進來瞧她,見她形銷骨立,忍不住勸道:“易安啊,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咱們的命就這樣……”
陳易安絕望地說:“我沒事。”
她以為自己奮力掙扎了就能有好結果,卻原來不是那樣的……
第六章
外頭突然傳來幾聲巨響,小藝疑惑地一邊朝外張望,一邊說:“我出去看看,很快就回來?!?/p>
小藝走后,陳易安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被繩索勒得通紅的手腕上。
好一會兒后,門從外面被推開,陳易安以為是小藝回來了,連忙止了淚。
為了避免她擔心,陳易安說:“小藝,我覺得嫁給大當家也挺好的,要是劉珩之下山后娶了陳姑娘,那就更好了?!?/p>
房間里許久沒有響起小藝的聲音,來人的腳步聲沉而有力,帶著無盡的壓迫感。陳易安忽然有些害怕,須臾,帕子便被一只大手掀開。
帕子落地,等陳易安看清來人的臉時,整個人怔住了。
來人穿著一身鎧甲,站得筆挺,俊美得猶如天神降臨。
“這……怎么是你?”陳易安訥訥地開口,他不是拋下她跑了嗎?又怎么會穿成這樣出現在她面前?
“我領兵上山救你。”劉珩之眼神帶著怒火,冷冷地道,“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好心做了壞事。”
陳易安張了張口,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劉珩之冷著臉揮劍砍斷陳易安雙手間縛著的繩索。
一向溫順得像只兔子一樣的劉珩之忽然如此熟練地使用刀劍,陳易安嚇了一大跳,下一瞬便被劉珩之攔腰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沿途的士兵與土匪交戰(zhàn),有土匪想攔下他們,然而,劉珩之淡漠地看去一眼,上位者的傲慢竟將來人鎮(zhèn)住,那土匪竟訕訕地讓了路,頃刻又被其他士兵鎮(zhèn)壓。
陳易安從未見過這樣的劉珩之,一時間,她整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
這一夜,土匪們徹底失敗了。
陳易安被劉珩之帶下山,安置在一個驛站中。
劉珩之一言不發(fā),匆匆離去,留陳易安一個人在房中。之前陳易安沒想明白的一些細節(jié),在這個時候都漸漸清晰起來。為什么守門的劉麻子總說劉珩之的房間晚上靜得很,為什么劉珩之知道狗洞在哪里……其實劉珩之上山,是為了剿匪來的吧?故意被綁架,以便勘察山寨的地形。
那么對她呢,那天夜里,他說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陳易安抓心撓肝地想著。
沒多久,劉珩之領著大夫回來了。
大夫蹲在地上為陳易安檢查受傷的腳踝,說:“正正骨就好了,就是會有些疼?!?/p>
陳易安有些害怕,下意識地握住劉珩之的胳膊,反應過來又松了手。
劉珩之眉頭微皺,自作主張地握住了她的手,手心里傳來的那片熱度,讓陳易安亂了心神。大夫給陳易安正骨的時候,陳易安疼得眼淚都抹在劉珩之的衣袖上了。
劉珩之也感同身受般閉上眼睛。
大夫笑著說:“你們夫妻感情真好?!?/p>
陳易安面露尷尬,道:“不是……我們……”
劉珩之忽然拋來一記眼神,陳易安莫名就不敢反駁了。她算是看明白了,劉珩之根本不是什么性情溫順的小兔子,他瞪人的時候嚇人極了。
大夫收拾東西離去后,劉珩之冷言冷語道:“抱歉了,在山寨時你多次保護我,我卻把你未來的丈夫扔進了監(jiān)牢。如果你想為他求情……”
“我不想!”陳易安連忙說,“他作惡多端,我希望他能伏法……而且從頭到尾都是他強迫我的……”
劉珩之嘴角微勾,眼神溫柔了下來。
陳易安垂眸看到劉珩之身上洇濕的水漬,尷尬地拿袖子去抹,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剛才是太疼了?!?/p>
“是你,我就不會介意?!?/p>
聽到這話,陳易安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我等會兒讓丫頭進來,幫你把這身衣服換下來。”劉珩之說,“我不愛看你穿這衣服?!?/p>
“哦?!标愐装布t著臉答應下來。
第七章
可那天之后,陳易安就再沒見到過劉珩之了。
驛站里人來人往,皆是官差。陳易安看到官差,就猶如老鼠見到貓,總是下意識地想要躲起來。
一日,她聽說那群被綁的公子哥兒都安全回了家,犯罪情節(jié)不嚴重的土匪遣散后都分了地,在城南安家。
陳易安腳好之后,便去了趟城南,很快便找到了滿臉笑容的小藝。
“在這兒太好啦!”小藝激動地拉著陳易安說,“在山上的時候,總是擔驚受怕,有上頓沒下頓的,做壞事心里也難受。現在有田還有房子住,每天都睡得特別香!”
陳易安也很高興,欣慰地道:“那就好。”
“哎,你等會兒跟我一起去討喜糖吧!”小藝說,“聽說還有印‘囍字的銀子分!”
陳易安也很興奮,道:“走,走!是哪一家這么闊氣?”
“聽說是城里有個克夫的陳姑娘要成親了,她的未婚夫是我們綁過的一個公子哥兒,聽說回去之后就跟她成親了,今天啊,就是他們的大喜之日……”
陳易安的眼淚突然落了下來。難怪劉珩之再沒來見過她,原來在忙著娶妻……
小藝嚇了一跳,道:“易安你怎么了?難道……難道那個未婚夫就是你之前喜歡的那個?”
陳易安用力地抹了抹眼淚,奔了出去。
小藝追在后面,一直喊著“易安”“易安”,陳易安沒有回頭,她跑去了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