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淼
吳承仕,字檢齋,號展成,安徽歙縣人,生于1884年3月20日,卒于1939年9月21日。他不僅是一位著名的經(jīng)學家、古文字學家和教育家,更令人景仰的是,他由一位前清的舉人轉(zhuǎn)變?yōu)轳R克思主義的革命者,光榮的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
吳承仕生長在一個富有家學傳統(tǒng)的士大夫家庭。曾祖父吳道隆國學生出身,曾受誥贈朝議大夫;祖父吳景桓亦出身國學生,曾任布政司理問,受封奉政大夫;父親吳恩綬長期擔任京師歙縣會館(在今北京宣武門外)館長,是位飽有學識的愛國志士;母親汪氏亦為書香家女子,很懂得啟蒙教育的道理。這使吳承仕有條件較早地接觸中國歷代古籍,諸如經(jīng)史子集、典章名物、文字音韻之類,受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教養(yǎng)和熏陶。
1889年,剛滿5 歲的吳承仕,就被家人送入村里私墊。在啟蒙老師張建勛、汪沛仁老先生的循循善誘之下,他循序漸進,為后來專門從事國學研究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
1901年,17 歲的吳承仕與其父同榜中秀才。父親為紀念這次“恩科取中”的機遇,特意更名“紹綬”為“恩綬”,不久出任歙縣知事,之后便長期寓居京都了。翌年,吳承仕又應試中舉人。及1907年,清廷舉行舉貢會考,他以一等第一名被錄取,時年23 歲。從現(xiàn)在尚存留于“墨卷”(原件存安徽歙縣政協(xié))中的《漢文帝減租除稅而物力充羨,武帝算舟車、榷鹽鐵、置均輸,而財力不足論》《中外刑律互有異同,自各口通商,日繁交涉,應如何參酌損益妥定章程,令收回治外法權(quán)策》和《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三篇論、策、義的文章看來:吳承仕在論中痛陳“理財者私其利于國,不能公其利于民”之非;于策中主張“講論變通之道,為長治久安之謀”;于義中則縱論“莫難于知人,莫難于化惡,知用人之難,則朝無律位,知化惡之難,則野無莠人”??梢钥闯鏊谇嗄陼r期,不但舉業(yè)功深,而且具有非凡的學問和見識。
吳承仕青少年時期,舊中國正處于逐漸衰政,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動亂年代。目睹祖國山河破碎,民生凋敝,他激發(fā)起愛國熱情,擁護孫中山領(lǐng)導的辛亥革命。民國初年,出任司法部僉事,但與部中官吏意見每多不合。他對當局的政治腐敗十分憤懣,任內(nèi)工作只是應付而已。從這時起,他開始了對歷代典章制度、三禮名物比較系統(tǒng)地涉獵,并把注意力投向當代著名的大學者章太炎。
1914年1月7日,章太炎大鬧總統(tǒng)府,痛斥袁世凱包藏禍心,竊取辛亥革命果實,被袁賊軟禁。吳承仕對章太炎不畏奸佞、敢作敢為的精神異常佩服,毅然獨往章氏被囚禁的地方探視,送衣送飯,執(zhí)弟子禮恭。章氏則將自己的一些學術(shù)見解口授于吳,這就是后來印行的《葑漢微言》。章氏身陷囹圄之際,吳承仕表現(xiàn)出好學篤實的志向和不畏反動權(quán)勢、躬親事師的高尚品格。
1927年4月28日,張作霖在北京殺害了李大釗等革命烈士,吳承仕正在吃飯,忽聞噩耗,不勝悲憤,立刻停餐,以表達對革命烈士的哀悼;并迅即堅決辭去司法部僉事之職,以表明其不與反動政府同流合污的鮮明立場。從此,他絕跡仕途,潛心治學執(zhí)教,歷任北京師范大學、中國大學、北京大學、民國大學、東北大學等校的教授和北京師大國文系主任、中大國學系主任。
吳承仕對我國古代學術(shù)的研究十分廣博。在經(jīng)學、小學、史學、諸子、佛經(jīng)、詩文、各種筆記以及戲曲小說諸方面,都有很大建樹,特別是對于經(jīng)學及小學研究的成就,上之無愧于明清諸大儒,下之亦杰出于并時之賢者。他先后撰寫著述150 余種,重要的有《經(jīng)學通論》《經(jīng)典釋文序錄疏證》《國故概要》《周易提要》《尚書三考》《三禮名物略例》《六書條例》《監(jiān)獄解蔽篇》《公羊徐疏考》《蜀石經(jīng)考異敘錄》《說文講疏》《歷代尺度表》《讀南北史札記》《論衡校釋》《初學因明處》等數(shù)十種。在經(jīng)學、文字學研究方面,可以說是得心應手,所著非凡了。章太炎稱道這些著作“用功完密”、“洵為精善”。當時吳承仕與黃季剛齊名海內(nèi)。季剛在南京執(zhí)教,他在北平講學,時人謂為南北經(jīng)學兩大師,有“南黃北吳”之稱。章太炎則謂吳承仕“文不如季剛,而為學篤實過之”;又說:“及吾門得辨聲音訓詁者,其惟檢齋乎!”
吳承仕一生弟子很多,其中最得意的有張致祥、齊燕銘、王西彥、王志之、黃壽祺、榮孟源、王重民、余修等。
作為一位碩學鴻儒,吳承仕接受馬克思主義新思想始于1930年。是年秋,吳承仕的朋友、著名教授范文瀾因共產(chǎn)黨嫌疑被國民黨反動機關(guān)逮捕,后經(jīng)共產(chǎn)黨的多方營救才得以獲釋。吳承仕懷著崇敬而又疑惑的心情去看望范文瀾。他縈繞于懷的疑問是:像范文瀾這樣勤于治學的老實人都參加共產(chǎn)黨,那共產(chǎn)黨一定有她革命的道理。于是吳承仕坦率地要范文瀾把共產(chǎn)黨的書籍拿給他看。范先借給他一本《共產(chǎn)黨宣言》。數(shù)日之后,吳承仕歸還借書時對范說:“這本書講得很有道理,難怪你要去參加共產(chǎn)黨?!辈⒁俳o一些書看。從此,兩位學者的思想更加接近了,友誼更加深厚了?!熬拧ひ话恕币院?,在進步學生齊燕銘、張致祥等人的幫助下,吳承仕更廣泛系統(tǒng)地閱讀了大量的馬列主義著作,努力去尋求真理,從中接受新的思想。這位鉆研古籍數(shù)十年的經(jīng)學家,讀這些新書如讀中國的古經(jīng)典一樣,也是眉批旁注,丹黃滿目。此外,他還涉獵了莎士比亞、歌德、高爾基等人的著作。他在總結(jié)自己的學習心得時寫道:“一直到十九世紀中葉的某哲人發(fā)現(xiàn)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說以后,才把經(jīng)濟、政治、歷史等等研究部門奠下科學的基石?!庇终f:“我們以為世界的一切,俱是變遷生滅的歷史過程,所以我們對于一切的態(tài)度是前進的,不是保守的;是批判的,不是拜物教的;是辯證的,不是形式邏輯的;是唯物的,不是唯觀念的。這是我們的歷史觀,也就是所謂的世界觀,要想把握住這種世界觀,必須學習現(xiàn)代的哲學、社會學、政治經(jīng)濟學等。又必須了解現(xiàn)代政治機構(gòu)及國際間矛盾情形,互相比較,互相印證,才能認識自己對于世界應肩負的責任,才能認識自己對于時代應做的工作,才能站到現(xiàn)世紀的兩軍陣前做一員英勇的戰(zhàn)士?!?/p>
從此,吳承仕努力以馬列主義觀點來治學。一次,北師大學生王志之在一家小茶館里看見他正在潛心閱讀《辯證唯物主義教程》,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勤苦學習。他說:“我要學會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來整理中國的經(jīng)學?!薄?/p>
當時他任中國大學國學系主任,在他的倡導下,該系新增設(shè)了“社會科學概論”、“新俄文學選讀”、“西洋文學史”、“近代文藝思潮”、“周秦諸子”和“中國通史”等新課程。他開始以辯證唯物論和歷史唯物論觀點講授經(jīng)學和中國古代歷史,成為我國第一位用馬克思列寧主義作指導,從事經(jīng)學研究的學者。
吳承仕接受馬列主義思想的這段時期,正是日本侵略者由蠶食進而企圖滅亡中國的時期,所以吳承仕以抗日救亡為職志。他說:“現(xiàn)當民族危機迫于眉睫的時候,只有集中一切力量作抗日救亡的決死戰(zhàn),才是我們的唯一出路?!?931年,他擔任北師大教授聯(lián)席會議主席,積極領(lǐng)導北師大文史兩系的教授對日本侵略者進行口誅筆伐,還同袁敦禮、高步瀛等數(shù)十位教授聯(lián)名通電全國,嚴厲要求國民黨政府立即奮起抗日。與此同時,他密切關(guān)心著進步青年的抗日救亡斗爭,慷慨解囊,資助他的學生們出版進步文藝書刊。當時,王志之以“含沙”的筆名寫了一部題為《風平浪靜》的小說,揭露國民黨反動當局鎮(zhèn)壓學生的罪行,吳承仕不僅十分贊賞,而且慨然出資印刷發(fā)行。
自1934年至1937年,吳承仕在北平創(chuàng)辦過《文史》《盍旦》《時代文化》三個刊物,除擔任繁重的組稿、編輯、校對、印刷、發(fā)行等工作外,還先后用黃學甫、虞廷、汪少白、少白、紹伯、孫少桓、夏雍、白、記者等多個筆名,撰寫過數(shù)十篇文章。錢玄同說過:“《文史》是一個赤色刊物?!碑敃r經(jīng)常在《文史》上發(fā)表論文的,有魯迅、沈雁冰、呂振羽、譚丕模、孫楷弟等人。《文史》團結(jié)了一部分愛國知識分子,活躍了當時的學術(shù)思想,使一度沉寂的北平文化界,掀起了一陣波瀾。反動當局對此感到十分恐慌,《文史》只出了四期就被封禁了。吳承仕怒不可遏地對學生們說:“他們禁止《文史》出版,證明了我的觀點正確。因為我說的是人話,不懂人話的東西,當然妄想封住我的嘴巴!”
1935年10月,吳承仕又創(chuàng)辦了以雜文為主曲的刊物《盍旦》(月刊,渴望黎明之意)。經(jīng)常向該刊投稿的有曹靖華、譚丕模等人。文章主要宣傳馬列主義觀點,評論時政。吳承仕先后發(fā)表論文14 篇。這份激進刊物自然也不能見容于反動當局,只出了五期,又被迫停刊。1936年,吳承仕又與張友漁、黃松齡、齊燕銘、張致祥等人新創(chuàng)辦《時代文化》(月刊),于8月5日出刊。這是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下的一個“以宣傳黨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為主,同時發(fā)表一些社會科學和其他方面的文章”的革命刊物。吳承仕在《時代文化》上相繼撰寫了《北平文化界最近的動態(tài)》《誰戴了有色眼鏡》等文章,以犀利的筆鋒,抨擊了國民黨反動派,揭露了帝國主義浸略中國的本質(zhì)。在吳承仕等人的努力下,《時代文化》如同匕首和投槍,刺向反動勢力,尤其給站在愛國斗爭第一線的青年們以鼓舞和力量。至1937年1月17日,共出版了五期。
1935年北平爆發(fā)了“一二·九”運動。已是霜鬢鶴發(fā)年近花甲的吳承仕,卻抱著抗日救亡的滿腔熱情,積極參加了這場運動?!耙欢ぞ拧钡漠斕?,他站在中國大學學生們的行列里,去新華門前集會,又和青年們冒著軍警大刀、水龍的威脅,參加游行示威,還和青年們一起步行到西山露營;學生運動發(fā)展起來了,他聯(lián)系大學的教授,組成教育界抗日救國會。他親臨斗爭前線,寫文章,作演說,為“一二·九”學生愛國運動奔走呼號。1936年,他曾在《時代文化》一卷三號發(fā)表題為《一二·一二的示威游行與學運》的文章,高度評價愛國學生的示威游行運動。翌年,他又在該刊發(fā)表題為《新學生團體的出現(xiàn)》的文章,揭露和批判當時右派學生組織“新學聯(lián)”分裂北平學運的陰謀。他密切關(guān)注學生愛國運動的發(fā)展,與北平熱血青年們緊密團結(jié),共同戰(zhàn)斗。
1935年底,吳承仕親自領(lǐng)導了中國大學的驅(qū)祁倒王運動?!耙欢ぞ拧边\動爆發(fā)后,清華大學這個學運中心遭到鎮(zhèn)壓,為了使中大成為中心之一,必須驅(qū)逐把持中大、勾結(jié)警憲鎮(zhèn)壓學生運動的校務(wù)長祁大鵬,而祁又是校長王正廷的代理人,驅(qū)祁等于倒王。中大學生會請示黨組后,決定請吳承仕、黃松齡以系主任的身份和學生會配合進行這一斗爭。當時黨的北平市委書記黃敬還為此多次拜訪了吳承仕。乘王正廷外交部長下臺改任駐美大使、出國前來安排中大校務(wù)的機會,驅(qū)祁的斗爭揭開了。吳承仕專門在東交民巷德國飯店租了一間房,作為學生秘密集會的場所。當時利用中大常務(wù)董事會會長何其鞏同西北軍有舊,宋哲元、秦德純和國民黨中央有矛盾,而何其鞏一心想當中大校長這些因素,決定在驅(qū)祁倒王后,讓何擔任校長,但提出一個條件,希望他長校之后,保護學生救亡運動。何允諾了。中大的學生運動取得了勝利,這就為“一二·九”運動又新增加了一個“根據(jù)地”,對“一二·九”運動的繼續(xù)深入和發(fā)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何梅協(xié)定”簽定后,平津陷入一片白色恐怖之中。章太炎幾次函邀吳承仕離開危城到南京中央大學和蘇州章太炎主持的國學講習所任教,但吳承仕已把自己的主要精力集中于支持愛國青年抗日救亡的進步活動,而無心南下了。他于1936年2月給章太炎復了這樣一封信:
手諭敬悉,屬望之殷,勸勉之切,唯有感激。暑假以后,自當南下,私冀時奉明誨,俾免隕越。如或國難日深,中樞顛隕,托命何所,尚不可知,則區(qū)區(qū)約言,又不足道矣。
吳承仕一生對章氏執(zhí)弟子之禮,而對章氏晚年邀請他去中央大學任教,則始終沒有應聘,足見他追求真理立場之堅定和鮮明。
北平“一二·九”學生運動是與北平文教界的救亡運動匯合在一起的。1937年“五四”運動18周年紀念之際,吳承仕和張友漁、張申府、楊秀峰、黃松齡等進步教授發(fā)起組織新“啟蒙學會”,這是個學術(shù)性的組織,由吳承仕具體領(lǐng)導。他親自起草了《新啟蒙學會宣言》,提出“喚起比較多數(shù)的知識分子,成為時代革新的中心力量”,“擔任起分析、批判、說明、指導等工作,以促進新時代的到來”;號召“把握住民主自由的原則,在反獨裁、反盲從、反迷信的一貫信念之下盡力完成我們應該做的工作,爭取當前民族解放的勝利”。該學會積極開展民主運動,得到知識界熱烈響應,在社會上引起了很大震動。
吳承仕還利用自己在教育文化界的聲望和影響,千方百計地營救了不少被國民黨反動當局逮捕的進步學生和革命志士。上海救國會七領(lǐng)袖被囚時,他奔走過;北平六教授被捕時,他營救過;1936年2月國民黨反動當局逮捕了中國大學同學系學生魯修余,他具名保釋出獄。
吳承仕在北平進步學生和文化界的聲望愈來愈高,然而他的舊日師友不理解他,章太炎視他為叛逆,和他斷絕了師生之誼。吳承仕對學生說:“太炎先生對他表示決裂,寫過‘謝本師’。我的老師不同意我現(xiàn)在走的路,我不會做出他那樣的表示?!眳浅惺艘試颐褡迩巴緸橹?,再不以其業(yè)師章太炎的衣缽為滿足,在政治上超越了他的老師。
經(jīng)過多年的鍛煉和考驗,吳承仕已具有較高的思想覺悟,敢于見危受命,臨難赴義。就在1936年春,他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與其弟子齊燕銘、張致祥同志同編在一個特別小組。吳承仕由一位清末舉人、經(jīng)學大師而發(fā)展成為一名無產(chǎn)階級戰(zhàn)士,這是他一生中最有意義的轉(zhuǎn)變。
1937年7月7日 抗戰(zhàn)爆發(fā),不久北平淪陷。日寇、漢奸到處搜捕愛國抗日人士,吳承仕的名字也被列在黑名單上。在萬分危急的情況下,他匆匆離開北平,避居在天津英租界的小白樓。他剛離開北平,日本侵略者就出動軍警多人,到北平吳宅去搜捕他,結(jié)果撲了空。
他在天津兩年的生活很不安定,先后搬過四五次家,很少與北平家中聯(lián)系,經(jīng)濟也日益拮據(jù),到后來只能靠出售家中藏書來維持生活。為躲避日寇和漢奸特務(wù)的跟蹤搜查,他深居簡出,即使出門,也將帽檐拉得很低,以免被人認出。盡管處境如此艱危,他仍和張致祥等人在天津堅持抗日救亡工作。他常到住處附近安徽同鄉(xiāng)辦的紙廠去同工人聊天,進行愛國宣傳,并輾轉(zhuǎn)為天津的地下抗日刊物《時代周刊》籌措經(jīng)費。他還夜以繼日地為《時代周刊》撰寫稿件,傳播民族革命的吼聲。他的行動引起了天津英租界當局的注意。一天夜里十時許,警察闖進他的臥室,他急中生智,將剛剛寫好的文章手稿迅速地塞進小女兒的玩具洋娃娃腹內(nèi),使警察一無所獲。
日寇、漢奸多次搜捕吳承仕都未得逞,便想用金錢地位來引誘他。1938年暑假,日本帝國主義和北平的漢奸政府授意文化漢奸王謨,找到吳承仕的兒子吳鴻邁,說日本興亞院要聘請吳承仕出任北師大校長,月支高薪,叫他快去把父親請來就職。鴻邁秘密來到天津,吳承仕告訴兒子:“不要害怕。你即刻回去告訴王謨,說我早已回徽州去了?!睌橙说倪@一花招又告失敗。
1939年夏秋之交,天津鬧水災,大水漲進吳承仕的臥室,他終日斷炊,生活陷入絕境。加上英租界當局與日寇更加緊密勾結(jié),在天津的抗日同志已有好些被捕了,情況十分危急。吳承仕在天津已無法開展工作,于是秘密地回到北平,化名汪少白,寄居在一個姓李的商人家里。由于他在天津動身時就身染疾病,再加旅途困頓,所以到北平不久就病倒了。經(jīng)診斷為傷寒癥,9月11日,家人將他送入?yún)f(xié)和醫(yī)院治療。9月21日,這位著名的經(jīng)學家、古文字學家、教育家和戰(zhàn)斗的馬克思主義者不幸以身殉難。
黨中央一直在關(guān)懷著這位革命的老學者。在他困居津門時,毛澤東同志曾派人至天津,打算接他赴延安,后因遇大水而未能接上頭。當吳承仕逝世的噩耗傳到延安后,1940年4月16日延安各界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毛澤東、周恩來、吳玉章等同志都送了挽詞、挽聯(lián)。毛澤東的挽詞是“老成凋謝”;周恩來的挽聯(lián)是“孤懸敵區(qū),舍身成仁,不愧青年訓導;重整國學,努力啟蒙,足資后學楷?!?。吳玉章的挽聯(lián)是“愛祖國山河,愛民族文化,尤愛馬列主義真理,學貫中西,善識優(yōu)于蒼水;受軍閥壓迫,受同事排擠,終受敵寇毒刃摧殘,氣吞倭虜,壯烈比諸文山?!边@些聯(lián)句表達了中國人民對吳承仕的深切懷念,也是對他一生的崇高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