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木
小藝在我耳邊同我介紹說
河的某一處過去
是一根鐵索,不幸掉下去的人
沒法想象生死,人活著為了什么
什么是美,是有過忙碌和善良的人嗎
還是未忘卻自己的言說,自身
此在的傾角。我們找了間高處的旅館
因著這平靜的痛而抽搐,鼓起勇氣把夜晚
過好,群星湊近了便會有更多失落
城北舊院的那些日子阿
貧窮倘若已經(jīng)悲劇了
開端只是一種希望,亡者禁錮在最低處
一種不明言說的在攪動,他們跪在樹下
輕拭著臉上的濕潤,婆婆納靜靜地綻放
在草叢,煙霧沒過每一張面孔
他們想起了,那個站在灶屋的婦人
緊緊掩蔽的房門,開始顫抖,喘息
一聲聲的,讓我變得多疑
就像一陣風(fēng)從來沒有停過
疤痕留在墻上,飛鳥離開了大海
馬車載不動一個青年,年邁的白發(fā)人
則牙齒有些敏感,倒吸了涼風(fēng)
一陣酸麻,直逼兩條手臂
老木屋里,那個年過四十的光棍
把那疊不會復(fù)活的黃紙握緊
煙霧,要拿正反比例來衡量虔誠的密度
那老婦人和老光棍舉起的手掌突然對風(fēng)說
我們,就像是我們并不知道的
(注:祠敬,貴州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一種拜神儀式。)
走夜路的人出于本能的往后看,
任何風(fēng)吹草動皆可變成詭異的東西。
被打量的物總是覺得被窺視,
人阿,由于對陌生的事物想象而恐懼,
而不是由于身后的物。
好似烏托邦里需要一個畫餅者,
而不是由于那張餅。似乎
身后的物開始發(fā)笑,前方的物在招手,
仿佛月亮下落變得遲疑,
由于加快的腳步,時間變得漫長,
在某刻,我們頻住呼吸的瞬間被身后的物
瘋狂追趕,胸前開過光的佛成了庇護神——
對我們來說,未知的事物里
總有些不安,需要神明庇佑的,
是否存在的也有興奮的猜想,
隨那令我們的猜測和不確定性而消逝,
我們停止了焦躁與不安,
我們猶豫了隨即又歸于平靜。
成熟的炎熱在九月,又一次以金色
和最高貴的愛證明最兇惡的暴行。
你明白即將到來的火種把剩余的谷桿
化為灰燼,在一瞬間我們舉起手臂狂歡,
煙陰郁,大風(fēng)吹過來,
光透過煙霧,聚攏衰敗的生命,
燃燒的咯吱聲是某種音樂,
這是某種意象,你說:鳳凰涅槃,
愿我們忘掉蒙在幸福上的陰影,
在谷物的中心,這是一個怎樣的季節(jié),
如同秋天在那火中的一片響聲,
為什么喜悅與矛盾共存,為什么
一切活生生的,生命依附于生命,
為什么此刻想不出一個紅色的詞
為豐收之神加冕,你起身融入荒蕪,
在大樹底下等待大樹死去,
等待樹梢之上的琴弦安靜,
等待最后一顆熟透的果子落下和明日 6:28的清晨。
而后你寫下:
語言做出回應(yīng),美學(xué)是線性的。
我們把單反掛在風(fēng)中,石灰白勾畫巖壁
我們蹲在那里看不清山峰如何生長
依附巖石的青苔,多么像一群大樹底下
乘涼的人,不是所有世界的
比如你,一個生命某刻的獨行者
存在的生命性通過表現(xiàn)性而凸顯
不要怪罪書寫關(guān)于現(xiàn)代性絕望的詞句
因為飛鳥不再翩翩起舞把我們吸引
不再有失去的目的在于重復(fù)
不再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我們從高堂走過,同樹木告別
永恒的根莖頂著層層重壓
這向我們襲來的雨水是多么重要
仿佛我們受過的洗禮越多就越發(fā)自由
我們曾經(jīng)如磐石紋絲不動
我們曾經(jīng)正從容地走過
在這些粗礪隔絕生氣的樹之間
無非是筆直的路經(jīng)過筆直的路
筆直的像一個幾何學(xué)畫直線的直尺
毫米,厘米,米,千米——
一個帶箭頭的前方,無非一個頑皮的
孩童,朝著下午的天空彎弓射箭
無非是更多的好奇被誘惑的時刻
隨后是一匹馬,一個人,一條路
來繪制一條長好幾公里的畫卷
無非終古常新的人和事物的一部分
一個世紀(jì)又一個世紀(jì)的重復(fù)進行
一匹馬又一個人的走過
所有的離去都以同一種方式祝福
在命運的所有推演下
在它們的所有儀式中
無非所有可能的和可想象的新的場景
用一匹馬一個人的無序
來瓦解萬物的井井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