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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鄉(xiāng)村:歷史與人
——讀阿乙《早上九點叫醒我》

2020-11-17 13:07:03劉啟民
新文學評論 2020年2期
關鍵詞:阿乙時刻小說

□ 劉啟民

艾灣的“頹廢”瞬間

《早上九點叫醒我》是阿乙新近出版的長篇小說,僅僅講述艾灣的村霸宏陽死亡后兩天發(fā)生的事,包括宏陽的葬禮,以及他人對宏陽生前事的議論。無疑,這是一部難解的小說,它深刻的先鋒氣質(zhì),首先便瓦解掉了我們對于經(jīng)典現(xiàn)實主義長篇小說諸種敘述成規(guī)和風格氣派的期待。與現(xiàn)實主義小說的“寬廣”性相反,即與其試要以人物跌宕的命運勾連起“壯闊的時代畫卷”的意圖相反,這部小說帶給人的是一種“幽深”之感。這種幽深,首先來自時間,來自艾灣的歷史。歷史的意義,不是在某一整全連貫的時間段落里經(jīng)由某個英雄的成長或跌落過程而被呈現(xiàn)的,在這部小說里,時間被零切為一個個并無太多關聯(lián)的瞬間,每一個特別的瞬間都如同黑洞一般吸納著人的注意,由敘述者反復地分析、描述,仿佛生活的意義只有在這一個個孤零零的瞬時之中,才被充分地、完滿地體認,并得到敘述。

很大程度上,小說就是由這些瞬間、這些時刻直切切地粘連起來的,情節(jié)的起承轉合是作者并不在意的事情,作者在意的是那些他認為重要的瞬間,他常常是沒有太多預兆地、單刀直入地進入金艷、許佑生、宏陽、飛眼、趙中男生命中極富考驗因而意義非凡的時刻,然后圍繞著這些時刻,反復地渲染、鋪陳、敷衍其中的深義。比如小說伊始,就寫村霸宏陽的情人金艷意識到宏陽死亡的時刻,寫她內(nèi)心的恐懼與難熬和那種災難突然降臨的震驚體驗。又比如宏梁在給外甥許佑生講述飛眼、勾捏兩人的連環(huán)殺人過程時,首先是從重述勾捏第一次殺人后給飛眼撒嬌的兩句話開始的:“‘以后,會有一個人,對著一個年齡比他小的人講我們的事。’這是這件事里令我印象最深的兩句話之一。能想象那個女人是一邊擦拭活動扳手一邊對情郎這樣說的……如今想起這話我不寒而栗……”①宏梁對勾捏的話難以忘懷,他在對外甥的講述中不斷渲染著勾捏述說這話的原初時刻,其詭譎與可怖的氣氛。

在這樣對一個個瞬間的反復揣摩體認之中,時間不再是均質(zhì)的,那些被敘述者——更多的時候就是講述宏陽生前故事的宏梁——所敘及的,都是更“深”的、更有質(zhì)量的時刻。這些時刻之間的關聯(lián)性是無所謂的,重要的是體驗這些時刻本身,如同19世紀法國作家布爾熱在論及美學頹廢風格時所指出的那樣,“頹廢風格是這樣一種風格,在其中書的統(tǒng)一性瓦解以為書頁的獨立騰出空間,書頁瓦解以為句子的獨立騰出空間,句子瓦解以為詞語騰出空間”②。而小說敘述的動力,就來自對那些被挑選出來的時刻的反復體認與領會,敘述不管不顧地沉迷于這些時刻,對它們精雕細琢;情節(jié)讓位于這些時刻,圍繞著它們才得以展開。我需要引用理論家戈蒂埃對波德萊爾《惡之花》的概括,用以描述阿乙是如何沉溺于這些深刻的瞬間的:“不斷將言語的邊界向后推,借用所有的技術詞匯,從所有的色盤中著色并在所有的色盤上獲取音符,奮力呈現(xiàn)思想中不可表現(xiàn)、形式輪廓中模糊而難以把捉的東西,凝神諦聽以傳譯出神經(jīng)官能癥的幽微密語,腐朽激情的臨終表白,以及正在走向瘋狂的強迫癥的幻覺?!雹郯⒁以凇对缟暇劈c叫醒我》中表現(xiàn)出來的對于瞬時的充沛的體驗熱情,以及由此而來的精細繁復的敘述,是這部小說的關鍵特征,也曾被批評者識別為一種“沉到底部”④的敘述沖動。事實上,這正是在19世紀的法國出現(xiàn)并發(fā)展出了它的高峰的“頹廢”文學風格。

在卡林內(nèi)斯庫的理解中,“頹廢”是現(xiàn)代性的典型面容之一,是啟蒙現(xiàn)代性發(fā)展過程中產(chǎn)生的一種反對自身的美學樣態(tài)。這一現(xiàn)代美學樣態(tài)的生成,與現(xiàn)代人對時間的體驗感知密切相關,且尤其植根于基督教那種單線向前的時間想象。因為基督教在時間盡頭設有的終極審判,“頹廢”成為審判前的終極序曲,它意味著“敏銳不安的緊迫感”,并導致“一種自我審查、全力以赴和作出重大放棄的需要”⑤。也就是說,“頹廢”,這種焦躁不安的精力充沛,是由緊迫的時間感帶來的,是一種朝向最終滅亡的、生命精力的肆意揮灑。因為朝向死亡,每一個瞬間都被認為是緊要的且需要充分體驗的,因而都必須經(jīng)由極度精細的描寫、體會。

《早上九點叫醒我》就是朝向死亡的一次寫作,整部小說的意蘊與死亡密切關聯(lián)。小說的開頭便是艾灣的村霸宏陽的死亡,接著敘述分頭,一邊寫現(xiàn)實中兩天一夜里宏陽的葬禮,以及最終其棺材被挖出破開,一邊是宏梁向他的外甥許佑生講述宏陽的生前故事。在宏梁專注地講述宏陽如何從膽怯的懦夫,轉變成與派出所公開叫板的“艾灣好漢”,最后又在權力的威逼下幡然懂得以低頭的方式與權力打交道的過程中,宏陽已經(jīng)死亡的事實,始終籠罩在這重講述之上。就像是被一重黑影所跟隨一般,被宏梁所講述的故事里的宏陽,自始至終他的行動與心理變動,不可能是經(jīng)典現(xiàn)代小說中簡單的“在歷史之中成長”,而只能是朝向死亡的一次全力以赴。這種全力以赴首先指向了宏陽自己的生命歷程:一個事實上的農(nóng)民,一個村霸,在我們已經(jīng)確證他是已死的情況下的掙扎求生過程——以爭斗、巴結、交換利益等方式與地方公安勢力的長期斡旋。很有意味的是,在小說里,也即在宏梁的講述中,宏陽似乎早已知曉自己即將死亡的事實,他曾不無悲傷地將自己藏匿保險柜鑰匙的地方告訴前妻水枝。這樣,在宏陽的身上,我們似乎感受到一種朝向死亡的掙扎之力。另外,這種朝向死亡的全力以赴,實際也指向了宏梁對宏陽生命過程的講述過程。宏梁對于宏陽生前事的講述,先是精準地選擇那些理解這位已死之人關鍵性的情境,比如宏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派出所服軟,宏陽親自到派出所叩關叫陣;然后以細膩的筆觸沉入這些情境里,并對宏陽的心理動機做出繁復、深切的分析。宏梁的敘述,充斥著對宏陽生命時刻沉甸甸的描寫,和像河流一般濤濤然排布而來的心理洞悉的語句,他極度精細的敘述,始終疊影著的是正在緊鑼密鼓籌辦著的宏陽的葬禮。只有同時聯(lián)系著宏陽的葬禮,才能領會宏梁——隱含作者在小說中的一個人格分身——對宏陽生前事的敘述為何如此充沛、如此耗盡氣力。

宏陽的死并非簡單的村民之死,他的死是鄉(xiāng)村命運的象征。歷史地來看,宏陽大約也能看作農(nóng)村“能人”譜系里的一個。如今的村莊,不再有20世紀50年代、60年代梁生寶那樣帶領村民從事合作化生產(chǎn)的黨員英雄,也不再有80年代孫少平那樣企圖從農(nóng)民轉變?yōu)槌鞘腥说闹R青年,只有在基層的法制權力之下斡旋求生的村霸,而這樣的村霸也突然地暴亡。阿乙自己說,《早上九點叫醒我》這部小說,調(diào)用的是他全部的鄉(xiāng)村經(jīng)驗,“我想寫兩個主題。一是,我印象中的鄉(xiāng)村沒了;再一個,鄉(xiāng)村里有性格的人沒了。那我就想寫鄉(xiāng)村的最后一霸,寫這么一個慶典般、節(jié)日般的人物。他活著的時候一言九鼎,但樹倒猢猻散之后,權威一下子崩解了,自己的棺材說開就開了”⑥。可以見到,作者是在自覺地將鄉(xiāng)村的命運投射在宏陽的身上。艾灣最后一個霸主的死,意味著以暴力來建立勢力權威,同時也與司法權力勾結斡旋的鄉(xiāng)村霸權生態(tài)也從此走向死亡。小說用很大一部分篇幅詳盡表現(xiàn)的宏陽的葬禮,其真正的死者,是帶著特定歷史階段文化內(nèi)涵的“鄉(xiāng)村”。隱指作者在竭力沉入宏陽生命里那些關鍵時刻的時候,事實上也是在奮力體認那段已逝的鄉(xiāng)村生態(tài)史,回望、追索宏陽身體上承載的在艾灣土地上發(fā)生的權力糾纏與角力的瞬間。小說疊次交織敘述的宏陽現(xiàn)實中的葬禮,以及經(jīng)由宏梁講述出的宏陽生前事,在敘述品格上同時呈現(xiàn)出來的那種精細繁復、深耕溺入——一種可以被稱為“頹廢”的風格,其敘述沖動事實上是由鄉(xiāng)村之死所激發(fā)出來的。這樣,小說就成為一部對特定歷史階段下的暴力鄉(xiāng)村及其霸主的悼歌。

為了強調(diào)這一死亡的徹底性,阿乙甚至安排了一個過分絕望的結尾:宏陽以土葬的方式在死后保留生命痕跡的遺愿,最終也并未達成;就在宏彬匆促舉辦葬禮,土葬宏陽之后的第二天,鎮(zhèn)工作隊就掘開了宏陽的墳墓,破開了宏陽的棺材。土葬遺愿的消解,宏陽棺材的被破開,意味著僅僅以文化的形態(tài)、肉身的形態(tài)保留過去鄉(xiāng)村文化的生態(tài)也變得不可能。阿乙就是如此決絕,他一面當頭棒喝,告訴讀者們鄉(xiāng)村已經(jīng)全面死亡,一面又朝向這一死亡沉浸于鄉(xiāng)村過去歷史中那些關鍵的、富于生機的時刻。這些敘述所沉迷的時刻,是艾灣的頹廢時刻,亦是進入21世紀,中國鄉(xiāng)村被甩離政治、經(jīng)濟體制末端時它們的美學現(xiàn)代性閃耀的時刻。

洞穿人性之瓤

如果說艾灣的歷史被敘述為一個個零切著的深邃瞬間,那么艾灣的人,同樣分有著這重經(jīng)由敘述動作所賦予的“幽深”之感——人與歷史總是同一的。宏陽,作為已死的鄉(xiāng)村政治文化的代理人,成為被死亡所召喚出的極度充沛的敘述沖動的標矢,甚至可以說,艾灣歷史的深度,它內(nèi)里的酷烈殘忍、權力的糾葛纏繞,最終被陳放于宏陽心靈的深不可測之上。宏陽這個人物,并非一開始就如此復雜,他也經(jīng)歷了性格的“成長”。而他的“成長”所朝向的,是艾灣的人心政治。宏陽從一開始在人心的汪洋里被沖擊,被迫做出行動——比如出于一種恥辱感向鎮(zhèn)派出所公開叫板,逐漸在權力場摸爬、試探、琢磨、掂量的過程中摸出內(nèi)里的門道,洞悉了艾灣土地上各色人的人心,表面上向權力低頭,實際上是主動地交結權勢,于是就著這鄉(xiāng)村政治的已有甬道,建立起自己的勢力地圖。宏陽的成長過程,是一次對艾灣文化政治基因的自我內(nèi)化,他是艾灣文化土壤所培育出的最后一代霸主。

從人物的質(zhì)感來看,飛眼與宏陽在小說中構成了一種對位的關系。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飛眼,他的經(jīng)歷是以冗長的自我表白、自解自剖被敘述于小說中的。讀者如同同處艾灣寒夜的暖屋之中,直坐于醉酒的飛眼的膝前,聽他真誠的自述,感覺到與人物的親近。因而盡管飛眼是一位連環(huán)殺人兇手,但讀者們在其掏心掏肺的自述中并不感到人物的可怖與疏離。宏陽則不然,他總是那樣的緘默而深遠。宏陽的幽深質(zhì)感,首先來自宏陽性情上的深沉,來自他在權力場中求存逐漸生成的這種緘默、諱莫如深,總是處于揣摩試探狀態(tài)的性格,在權力的博弈場里,他不可能以真面目示人。這氣質(zhì),是艾灣土地所賦予他的,是艾灣歷史對其文化代理人的饋贈。“宏陽在所有人與自己之間筑下一堵高墻,使自己變得神秘、遙遠和深不可測。人們依靠小道消息來揣摩他的心性,并依此安排自己的命運?!雹吡硗?,在宏陽身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幽遠”,還因為他已經(jīng)死亡,他是完全地背對著讀者的,讀者們對他的理解和把握,也完全是通過宏梁的講述才實現(xiàn)的。敘述的多層次,加大了小說主人公與閱讀者們的距離。小說最核心的張力,就在于對宏陽令人捉摸不透的心靈世界的洞穿,經(jīng)由宏梁的講述,小說把這位已逝鄉(xiāng)村霸主曾經(jīng)的隱秘心靈世界給剖解出來,把這一最遙遠的最隱秘的人心——艾灣歷史的黑暗之心,牽拉、掰開給人看。

宏梁是宏陽的堂弟,在籌辦宏陽葬禮的一天一夜里,宏梁給自己的外甥許佑生詳盡地講述了宏陽的生命歷程。講故事的人與聽故事的人的設置,特別適用于隱指作者剖解人心的意愿,尤其是宏梁,當他在講宏陽故事的時候,事實上就是作者在小說里的現(xiàn)身。宏梁有意識地對自己的講述做出選擇,他講的正是宏陽生命里關鍵性的“成長”時刻,他特別是要呈現(xiàn)出宏陽從一個對鎮(zhèn)派出所的干事們唯唯諾諾束手就擒的懦夫,轉變成為以暴力抗暴的“好漢”,又轉而在監(jiān)獄獄官的折磨中猛然頓悟權力場的機竅,在這一整個心靈“成長”的過程里,宏陽最本底的心理轉變。講故事的講述過程,是難以挖掘出宏陽行動背后的心理動機的,它還需要一個分析過程。對于這一點,作者充分自覺,他明白需要從主人公旁側的人物視角,來對主人公心靈進行分析、剖解、測度,他通過宏梁之口將這種揣度方式的作用給表達了出來:“佑生,今天我跟你講的,就是我所聽他說的及我自己揣度的。它涉及人性的隱秘之處。這種隱秘,像西瓜里的瓤,平時是看不見的,只有打開了(只有經(jīng)過他人的剖辨),你才知道里邊是什么。”⑧而小說中講故事者與聽故事者這重敘述層次的作用就在于,它為在小說里對宏陽深層心理進行分析,提供了可能性?!坝由腋阏f……”⑨,“佑生,你宏陽舅就是愛撒嬌……”⑩,宏梁每每中斷他對宏陽一段行動經(jīng)歷的講述之后,總是轉而這樣跟許佑生討論,以開啟一段對宏陽的心理分析,發(fā)表宏梁/敘述人對于宏陽行動背后心理動機的理解。小說能夠挖掘出人物隱秘的心理,就在于此。

一個典型的例子即是,宏梁在他的講述里,解釋宏陽在被監(jiān)獄獄官的蹂躪中頓悟如何與壓迫性權力交往的方式——“佑生,如果宏陽是死囚,老頭便不敢怎樣……老頭正是看準他們的心理——勞教學員只關一到三年(宏陽是一年),這是可以忍受的時長,就像是可以支付出去的款項——才大發(fā)淫威的……他就想看到你在怒火中毀掉自己,毀掉生活、理想、追求以及打算好的事,將自己的一切賠進去?;蚨嗷蛏?,我們一生都要面對這樣無聊的人,佑生,你得學會與之相處。宏陽指著那張照片對我們說:‘這就是我在這里學到的東西’?!痹诶又锌梢砸姷?,說故事人宏梁與聽故事人許佑生之間有著輕微的長幼教導關系,正是在這重教導性的交流環(huán)境中,宏梁以長輩的、(小學)教師的姿態(tài),分析了他所理解的宏陽的心靈成長。宏陽與許佑生這重帶有教導色彩的敘述層次的設置在小說中尤其關鍵,它是洞穿宏陽心靈的工具性的敘述裝置,它甚至就是隱指作者與隱指讀者之間關系在小說文本中的顯影,它為隱指作者——這一比讀者們更靠近宏陽、了解宏陽因而也就具有了說教權力的人格得以現(xiàn)身,將幽深難測、已然逝去的宏陽的心靈史,牽拉剖解給離宏陽更遠的許佑生/讀者們。對于艾灣及其文化代理人的歷史,說故事的人與聽故事的人的敘述層次充當?shù)氖且粋€篩濾、提純裝置,它過濾掉了那些輕飄飄的、無足輕重的東西,留下了生成于這片土地又賦形了新的歷史的沉甸甸的人心——歷史的晶體。經(jīng)由這一敘述層次,艾灣和宏陽盡管看上去離讀者更遠了,但卻更有了厚實的深度。

結 語

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借助于西方現(xiàn)代派的美學資源,中國作家們對于鄉(xiāng)村的書寫開始逐漸生成一種幽深感?!坝纳睢弊鳛槊缹W上的氣質(zhì),事實上也意味著一種獨特的、新鮮的在鄉(xiāng)村產(chǎn)生的時空感知體驗,它是對于鄉(xiāng)村晚近歷史的帶有悼亡意味的持續(xù)著迷。阿乙的《早上九點叫醒我》,無疑是對“幽深鄉(xiāng)村”的一次極致書寫。

阿乙所選擇敘述的空間是艾灣,它既不是鄉(xiāng)土中國中承續(xù)前現(xiàn)代各種儀禮教化傳統(tǒng)的“村落”,也不是“十七年”時期帶有未來氣息的承載合作社實驗的“鄉(xiāng)”,它是下源村“村落”下面更小的一個空間。這意味著鄉(xiāng)村自身意義傳統(tǒng)的喪失與破碎,鄉(xiāng)村不再承載悠遠文化傳統(tǒng),亦不是社會主義現(xiàn)代性規(guī)劃的著力之所,它只能短暫地生活在晚近歷史中的瞬時間下,由此在空間序列上成為被遺落的現(xiàn)代世界的盡頭:“許佑生調(diào)轉車頭向艾灣騎去,他感到光明里起了霉斑,他將在逐漸加重的暮色里走向世界的盡頭:聯(lián)合國、亞洲、中國、江西省、九江市、瑞昌(縣級)市、范鎮(zhèn)、原九源鄉(xiāng)或九源管理區(qū)、下源村、艾灣?!边@里不僅是一個空間的序列,事實上也是現(xiàn)代性時間的階序位次。也就是說,鄉(xiāng)村作為原本占據(jù)著一定空間的文化場域、文化單位,附著于它自身空間之上的文化傳統(tǒng)在《早上九點叫醒我》中基本被褪盡了——空間性基本上喪失掉了,因而那被追憶回顧的艾灣“歷史”是如此的晚近——艾灣由此被組織為單向現(xiàn)代時間線的最末端,一個需要被追悼的對象。小說里對艾灣瞬時間的敘述遲迷與彌漫的悲悼氣息,呈現(xiàn)出單向的現(xiàn)代時間這一主流的現(xiàn)代性想象和對鄉(xiāng)村空間意義與價值的挾持與裹挾。

注釋:

①阿乙:《早上九點叫醒我》,譯林出版社2018年版,第120頁。

②布爾熱:《當代心理學論文集》,轉引自馬泰·卡林內(nèi)斯庫著,顧愛彬、李瑞華譯:《現(xiàn)代性的五副面孔》,商務印書館2002年版,第183頁。

③戈蒂埃:《文學肖像與記憶》,轉引自馬泰·卡林內(nèi)斯庫著,顧愛彬、李瑞華譯:《現(xiàn)代性的五副面孔》,商務印書館2002年版,第176頁。

④胡少卿:《〈早上九點叫醒我〉:“沉到底部”的藝術》,《創(chuàng)作評譚》2017年第11期。

⑤馬泰·卡林內(nèi)斯庫著,顧愛彬、李瑞華譯:《現(xiàn)代性的五副面孔》,商務印書館2002年版,第164~165頁。

⑥阿乙、傅小平:《阿乙:寫小說就是給人下一場定義》,http://blog.sina.com.cn/s/blog_5c6e11f90102xrbt.html。

⑦阿乙:《早上九點叫醒我》,譯林出版社2018年版,第305頁。

⑧阿乙:《早上九點叫醒我》,譯林出版社2018年版,第215頁。

⑨阿乙:《早上九點叫醒我》,譯林出版社2018年版,第227頁。

⑩阿乙:《早上九點叫醒我》,譯林出版社2018年版,第2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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