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堅飚
上世紀(jì)90 年代初,小城的物質(zhì)生活依舊匱乏,生活也很單調(diào)。通常下班后,四五好友在街邊排擋,熱鬧地圍坐成一桌。一箱24 瓶的啤酒,花生、螺螄、粉干是必點的小菜,又實惠又下酒。也就是在排檔,我結(jié)識了M 君和J 君,兩人常因酒后爭論,吵得不可開交。
M 君喜歡攝影,師從中國攝影界名人。90 年代無商不歡,名人也從商,在縣政府對面開了家攝影工作室,M 君就在店里幫著打理生意和日常。在那個年代,攝影非平常百姓能把玩的東西,不像現(xiàn)在相機能美顏,展示的唯美畫面要燈光、技術(shù)和后期制作的嫻熟處理,自然也吸引了無數(shù)少女為展示青春之美而趨之如鶩。M君是個膽大又懂得浪漫的人,自然博得眾多女孩青睞與喜歡,總會吹噓著自己拍的美照讓我們鑒賞一番。記憶最深的是一張被水淋濕后凸顯女性軀體之美的靚影,我們看得眼饞,心里卻有點淡淡的妒忌。J 君酷愛唱歌,卻因婚姻的變故郁郁寡歡,有些消沉,常常借酒澆愁。此二君雖性格不同,卻有著相似的審美眼光,同時迷戀上一個女孩。她是某國企老總的女兒,在老城區(qū)標(biāo)志性建筑——鐘樓下面開了一家歌廳。我隨他們一起去唱過歌,但一直對這女孩記憶不深。我只從J君那里知道,二人曾數(shù)次酒后半夜鼓起勇氣,在她院子前面翻過墻頭,卻一直不敢約她。二十多年過去了再相聚,M 君J 君還會常常念及她,可能是那段時光留存的唯一的真愛與遺憾吧。
那是段輕狂的歲月,也許是受了早期港片的影響,我們內(nèi)心早已不安分于平淡的禁錮,一心向往江湖的義氣,年輕氣盛總改不了嗜酒的性情,便?;燠E于飯?zhí)镁起^、夜宵排檔,也結(jié)交了一大幫社會上的朋友。盛夏時節(jié),當(dāng)斜陽把最后一抹余暉涂抹在沿街兩邊的屋頂上,排檔開始音樂輕聲飄舞,賓客陸續(xù)上坐,夜生活就此拉開序幕。大家圍坐在街邊,喝著啤酒吹著夜風(fēng),看著車水馬龍和過往行人,談天說地海闊天空。酒至酣時,博古論今無所不及,也常因老子天下第一,從口舌之爭到大打出手。一日喝到興致,街上已沒有多少行人,只有路邊的街燈和夜空中暗淡的星光,我們沿中山街向北,一路晃晃悠悠找到老汽車站邊的小菜館。酒過三巡已是凌晨三四點光景,一摸口袋沒錢買單了,大家面面相覷。M 君和J 君靈機一動,上演了一場武斗戲。只見二君面紅耳赤推搡著走出店外,M君拿起菜刀欲砍J 君,我趕緊出門相勸,嚇得老板躲在店里不敢吭聲,三人乘機轉(zhuǎn)身溜走。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仍隱隱覺得臉紅羞愧。
M 君后來與人合伙開了家網(wǎng)絡(luò)公司,影院點播,網(wǎng)頁制作,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在小城挺有成就感。又出資,與我和J 君及樂界一幫朋友合伙開了個音樂工作室。那幾年我們組織歌手大賽,制作手機彩鈴,同甘共苦一起經(jīng)營,然后又一起看著它倒閉,大家不歡而散多年。適才想起M 君的攝影啟蒙導(dǎo)師曾奉勸我們的一句話:最好的朋友,不要合伙經(jīng)商。是啊,人生就是這樣,朋友間一份純粹的友誼,往往比利益分配來得珍貴。當(dāng)然,M 君日后成為本地IT 界商人,J 君酷愛樂器唱歌在山城小有名氣。
一段輕狂的歲月,恍若昨日的舊夢,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