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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猛、李馀與唐代新樂府運動

2020-11-12 03:52孫啟祥
杜甫研究學(xué)刊 2020年2期

孫啟祥

新樂府運動和古文運動一樣,是唐代重大的文學(xué)革新運動,而主張詩歌因事立題、諷喻現(xiàn)實、不求入樂的新樂府運動,尤與表達唐代中后期社會矛盾加劇的現(xiàn)實需要契合。一千多年后的今天,說起唐代樂府,人們可能會想到李白、杜甫,說起新樂府運動,首先想到的是白居易、元稹,還有張籍、王建、李紳等著名詩人。其實,在新樂府運動中,有兩個當(dāng)今容易被忽視的人物,他們在新樂府體裁拓展、題材創(chuàng)新、體制完善上均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其地位和貢獻不容忽視,這兩個人就是漢中人劉猛、成都人李馀。

一、樂府詩與新樂府運動

樂府詩亦簡稱“樂府”,是漢代興起的一種語言樸實、敘事生動、押韻靈活、每句字?jǐn)?shù)無嚴(yán)格限制的古體詩。樂府本是漢代的音樂機關(guān),后來才演變?yōu)橐环N文學(xué)體裁。

早期的樂府詩為樂府機關(guān)采摭、演唱的從民間興起或從西域傳來的新興俗樂的歌詞,每類歌詞均被冠以基本固定的題目,后世稱之為“樂府舊題”。由于這些歌詞實質(zhì)是詩,至南北朝蕭梁時,開始把那些曾經(jīng)在樂府里合過樂的詩叫做樂府,以區(qū)別那些未經(jīng)合樂的所謂“徒詩”。劉勰《文心雕龍》于《明詩》之外,另設(shè)《樂府》專篇,并論曰:“樂府者,聲依永,律和聲也?!睆娬{(diào)音律協(xié)調(diào)、文辭端莊,以裨教化。在此,劉勰就是根據(jù)六朝人的習(xí)慣,把“樂府”作為一種詩體來定義的。梁《昭明文選》、陳《玉臺新詠》、唐《藝文類聚》,直至清人《唐詩三百首》,都將樂府列為一種詩歌類型。宋人郭茂倩編《樂府詩集》,將先秦至五代的5000多首樂府歌辭、歌謠分為12類,并對每一種類和主要詩題寫了題解,成為研究樂府詩的重要著作。

唐代貞元、元和年間,政治文化環(huán)境相對寬松,而安史之亂后藩鎮(zhèn)割據(jù)造成的社會危機進一步暴露,因而有識之士表達訴求、希冀變革的愿望強烈。反映在詩壇上,白居易、元稹等詬病于六朝以降樂府詩創(chuàng)作“沿襲古題,唱和重復(fù)”,多“嘲風(fēng)月,弄花草”而脫離社會現(xiàn)實的弊病,發(fā)動了一場被后世稱為“新樂府運動”的詩歌革新。新樂府運動的基本宗旨是“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為君、為臣、為民、為物、為事而作,不為文而作也”,在初唐、盛唐詩人陳子昂、杜甫等人探索的基礎(chǔ)上,倡導(dǎo)賦詠新題材、運用新語言、標(biāo)以新詩題作詩,“刺美見(現(xiàn))事”“補察時政”“泄導(dǎo)人情”,這類詩“以其辭實樂府,而未常被于聲”,故曰新樂府。新樂府詩“因事立題”,“即事名篇,無復(fù)倚傍”,不受古題古義的限制,使樂府詩便于貼近生活,反映社會現(xiàn)實和世道人心。

元和四年(809),李紳首先寫了《新題樂府二十首》(今佚)送給元稹,元稹作《和李校書新題樂府十二首》,后來白居易又作《新樂府》50首,標(biāo)志著“新樂府”的正式命名和新樂府詩群體的誕生。除了白居易、元稹和李紳,張籍、王建、唐衢、劉猛、李馀等也是新樂府詩派中的成員。其中,劉猛和李馀扮演了重要角色。

二、劉猛、李馀之生平及交游

劉猛、李馀主要因與元稹的詩歌唱和而得以享譽詩壇。元和十二年(817),時任通州司馬的元稹因治病而寓居興元府(今陜西漢中),見到了劉猛、李馀所作的古樂府詩幾十首。這對于多年來一直致力于樂府詩革新的元稹來說,乃十分驚喜之事,于是毅然選而和之。元稹《樂府古題序》曰:“昨梁州見進士劉猛、李馀各賦古樂府詩數(shù)十首,其中一二十章,咸有新意,余因選而和之?!痹凇度圃姟分?,元稹有和劉猛詩10首,和李馀詩9首,反映了他們之間唱和之一斑。元稹在《古樂府題序》中,只表明他是在梁州(今陜西漢中)“見到”劉猛、李馀,并未申明他們一定是梁州人,也未涉及他們其他的生平事跡。唐末張為撰《詩人主客圖》,劉猛、李馀名列其中,但現(xiàn)存《主客圖》無二人的籍貫等生平介紹。陳寅恪先生《元白詩箋證稿》、朱東潤先生《歷代文學(xué)作品選》以劉猛、李馀為“梁州進士”,應(yīng)該說不夠嚴(yán)密,因為其二人的屬地還需考查,李馀并非梁州人,而為成都人。

根據(jù)現(xiàn)有資料考證,劉猛為興元府人,而其生平事跡不詳。清初在唐、宋、元、明各種唐人別集、選集、總集的基礎(chǔ)上編纂《全唐詩》,依據(jù)雜史、地志、筆記、詩話等素材,撰有簡略的詩人小傳。其卷四六三曰:“劉猛,梁州進士。與元稹同時”,考定劉猛為梁州人。此后,清雍正《陜西通志》、嘉慶《漢中府志》皆有梁州進士劉猛之名。但是,周祖譔《中國文學(xué)家大辭典》卻曰:“劉猛(生卒年不詳),郡望彭城(今江蘇徐州),元和十二年客居梁州。”王增學(xué)《唐代徐州籍作家生平創(chuàng)作述略》亦曰:“劉猛,郡望彭城。”以劉猛郡望為彭城,可能是清代出版家劉云份《八劉唐人詩集》中的觀點,但不能像有的學(xué)者那樣視劉猛為彭城人。彭城固然為劉氏郡望,唐人也善言郡望,但郡望并非本籍,不得用來判斷屬地。曾大興論曰:“文學(xué)地理學(xué)所講的文學(xué)家籍貫,是指其出生成長之地,即指其本籍。這個本籍有可能是其祖籍,也有可能不是。但肯定不是指其客籍,更不是指其郡望?!泵鞔缎熘葜尽みx舉志》曰:“其時徐人之舉進士者,若唐則劉延祐、劉知幾、劉商、王駕、劉軻”,也無劉猛之名,不以劉猛為彭城人。至于《中國文學(xué)家大辭典》曰劉猛“元和十二年客居梁州”云云,顯系據(jù)元稹《樂府古題序》相關(guān)內(nèi)容,在“郡望彭城”觀點之下為自圓其說的推斷,其可靠性大打折扣。劉猛應(yīng)為梁州人無疑。需要說明的是,梁州早在興元元年(784)因唐德宗駐蹕而升為興元府,所以嚴(yán)格地說,劉猛為興元府人。元稹曰梁州,乃用其舊名,后人往往承襲不改。唐代的梁州或興元府,其轄境略小于今天的漢中市。所以,劉猛為今天的漢中人。但屬縣難以詳考。

劉猛之生平,僅見于他與元稹的交際。其進士及第年代亦不詳。元稹《樂府古題序》自注:“丁酉”,丁酉為元和十二年,元稹既然此年“見進士劉猛”,史料中又未見劉猛及第之具體年份,后世遂以劉猛為元和年間進士。在劉猛、李馀之間,劉猛與元稹的關(guān)系可能更密切一些。元和十二年九月元稹離興元,劉猛以詩送行(原詩已佚)。元稹《酬劉猛見送》詩有“持此慰遠道,比之為舊交”等句,可見二人友誼之深。故蹇長春在《新樂府詩派與新樂府運動》一文中論曰:“(元、劉)二人交情非同泛泛。”除了與元稹、李馀的短期交往,史籍中再未見劉猛的生平記錄。與古代漢中眾多士人一樣,劉猛大概也是一個淡泊名利、不愿受世事羈絆之人。元稹《酬劉猛見送》詩“伊余狷然質(zhì),謬入多士朝……一為毫發(fā)忤,十載山川遙”表達的官場兇險也會促使劉猛產(chǎn)生遁世思想?!肮糯x書人奉行‘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而漢中許多人雖然未‘窮’,卻也選擇隱而不仕、終老田園?!睗h代的鄭子真、衛(wèi)衡、祝龜就是這些人的代表。而與劉猛同屬于中唐時期的漢中人陳七子隱居嶓臺山,“家在碧潭深處住”;崔覲“為儒不樂仕進,以耕稼為業(yè)”,皇帝征召而不就,更是上述特質(zhì)和行為的體現(xiàn)。劉猛很可能與他們稟賦相近,且遙相感染,平淡、默然度過一生。

李馀屬地爭議不大,交游則較劉猛復(fù)雜,進士身份還須探究。宋計有功《唐詩紀(jì)事》卷四六有“(李)馀,登長慶三年進士第,蜀人也”之記載,《全唐詩》卷五〇八亦曰:“李馀,蜀人。工樂府,登長慶三年進士第。”李馀中進士后返鄉(xiāng),張籍、賈島、姚合、朱慶馀等都有送別詩,而其中皆有“歸蜀”字樣。故李馀無疑為蜀人而非梁州人。“蜀”是一個寬泛的地域概念,它可以指古代的巴蜀,即今天的四川和重慶,也可以指前代的蜀郡和唐代至德以后的成都府(治所在成都縣,今成都市)。明人《玉芝堂談薈》以李馀為成都人,清《重修成都縣志·選舉志第七》“進士”中也有“李馀,成都人”之說;而賈島《送李馀及第歸蜀》詩中“云當(dāng)綿竹疊,鳥離錦江飛”的描寫,也是成都一帶的風(fēng)光。故,李馀應(yīng)為成都人,但此成都指成都府(轄成都、新都、郫、雙流、廣都等多縣),不必局限于成都縣。

盡管元稹有元和年間“梁州見進士劉猛、李馀”語,但史料顯示,李馀非元和之前的進士。清徐松《登科記考》卷二一據(jù)《唐詩紀(jì)事》,將李馀列入長慶三年(823)進士及第者,而《唐摭言》卷二《等第罷舉》中恰有“李馀長慶二年”之記載??磥?,李馀是在長慶二年(822)等第罷舉后,于次年登進士。但是,元稹既曰元和十二年“見進士劉猛、李馀”,李馀怎么會在6年后方中進士?此其一。其二,《登科記考》既將李馀列入長慶三年進士,卻又根據(jù)《玉芝堂談薈》中“大和八年狀元李馀,成都人”之說,記李馀為大(太)和七年(833)狀元(因八年狀元為陳寬),并注:“李馀已見卷十九長慶三年”,意為長慶三年進士李馀和太和七年狀元李馀為一人。也就是說,元和十二年時李馀還不是進士,他長慶三年進士及第,太和七年再次參加科舉考試而成為狀元。元稹在文中于進士劉猛后帶出李馀,可能的原因是,或一時未弄清李馀身份,或行文有疏漏。那么,會否元稹所見之李馀與長慶三年進士李馀非一人呢?回答是否定的。因為《全唐詩》對長慶三年進士李馀有“工樂府”的定性介紹,與元稹的表述一致;《唐詩紀(jì)事》等古代典籍對李馀的記述都是與劉猛以及元稹的《樂府古題序》聯(lián)系在一起的。顯然,前人認(rèn)為長慶三年進士、太和七年狀元李馀即元稹在興元府所見之李馀。

進士及第前,李馀曾在長安一帶盤桓10年,所以張籍《送李馀及第后歸蜀》詩中有“十年人詠好文章”之譽,姚合《送李馀及第歸蜀》詩中有“十年作貢賓,九年多邅逥”之嘆。元稹與他相遇,很可能就在其盤桓長安期間偶至興元(或為拜會劉猛)。進士及第后,李馀曾在湖南做過州縣官吏,有賈島《送李馀往湖南》詩章為證。蹇長春考證:“李及第后,曾辟為湖南州縣佐吏。在從其所交游,多是門第不高、名位不顯的落拓者這一點來看,李馀顯然也是一個出身寒微,有詩才,而功名仕途均不得意的人物。”也許是為官不順,促使他多年后再次進入科場,盡管喜中狀元,但也未徹底改變命運。狀元及第后的李馀,沒有留下可供研究的履歷,很可能郁郁而終。

與劉猛不同,李馀與當(dāng)時詩人們交游更廣泛一些。史料顯示,李馀、張籍、賈島、姚合、朱慶馀5人關(guān)系密切、交往頻繁。他們之間交往的“紐帶”很可能是張籍,因張籍年宦最長,且馳名詩壇,“尤工樂府詞,舉代少其倫”(白居易語)。李馀擅長樂府,與張籍為同道;姚合有“與……張籍游”的經(jīng)歷;朱慶馀則“受知于張籍”,并“得張水部詩旨”;而落拓不羈的賈島曾“袖有新成詩,欲見張韓老”(帶著新詩拜訪張籍、韓愈),留下了《投張?zhí)!贰稊y新文詣張籍韓愈途中成》等詩作。姚合與賈島又有“姚賈”之合稱。共同的志趣和愛好,使他們5人常常郊游、互訪、劇談,留下了大量贈答、酬謝、送別、寄懷的詩篇。張籍、賈島、姚合、朱慶馀除了皆有“送李馀歸蜀”詩外,還有數(shù)量不等的記錄他們交游的其他詩篇。張籍有《與賈島閑游》《過賈島野居》《酬朱慶馀》《送朱慶馀及第歸越》《贈姚合》《贈姚合少府》等近10首,姚合有《贈張籍太?!贰冻陱埣緲I(yè)見寄》《送朱慶馀及第后歸越》《送朱慶馀越州歸覲》《送賈島及鍾津》《別賈島》《寄賈島》《哭賈島二首》等20多首,朱慶馀有《近試上張籍水部》《賀張水部員外拜命》《鳳翔西池與賈島納涼》《尋賈島新居》《與賈島顧非熊無可上人宿萬年姚少府宅》《夏日題武功姚主簿》等多首,賈島有《酬姚少府》《寄武功姚主簿》《送朱兵曹逥越》《題朱慶馀所居》《酬張籍王建》《哭張籍》等10多首。其中,姚合、賈島與李馀似乎交往更頻繁、友誼更持久一些。李馀遠行、返京、患疾,或大自然季節(jié)變換,他們都賦詩撫慰。姚合的《別李馀》《寄李馀臥疾》《聞新蟬寄李馀》、賈島的《送李馀往湖南》《喜李馀自蜀至》等詩篇,就是這種情誼的真實記錄。賈島還有“乘閑策蹇訪李馀幽居”之舉,并得句“鳥宿池中樹,僧推月下門”,成就了流傳千載的關(guān)于“推敲”的故事。令人惋惜的是,李馀沒有留下與上述4人交際、唱和的詩文。《全唐詩》收存劉猛詩3首,李馀詩2首,另有五言詩3聯(lián)(句),皆為抒情之作,內(nèi)中沒有他們的交游線索。張為《詩人主客圖》以李馀、劉猛為“高古奧逸主”孟云卿的入室,與李賀、杜牧、李涉、胡幽貞同列,同時孟云卿還有“上入室”韋應(yīng)物,“升堂”李觀、賈馳、李宣古、曹鄴、劉駕、孟遲6人,“及門”陳潤、韋楚老2人,但也看不出李馀、劉猛與孟云卿及其他13人的交際,誠為憾事。

三、劉猛、李馀對新樂府運動之貢獻

劉猛、李馀因樂府詩而引起元稹的注意,但他二人的樂府詩卻沒有流傳下來。從元稹的和詩窺知,劉猛作有《夢上天》《冬白纻》《將進酒》《采珠行》《董逃行》《憶遠曲》《夫遠征》《織婦詞》《田家詞》《俠客行》,李馀作有《君莫非》《田野狐兔行》《當(dāng)來日大難行》《人道短》《苦樂相倚曲》《出門行》《捉捕歌》《古筑城曲》《估客樂》。他們的這些詩作,“咸有新意”“極意于斯文”“粗明古今歌詞同異之音”,起到了革新舊題樂府、充實樂府理論、推動新樂府運動發(fā)展的作用。

元稹在《樂府古題序》中概括了劉猛、李馀樂府詩“咸有新意”的兩個方面,一曰“雖用古題,全無古義”,一曰“頗同古義,全創(chuàng)新詞”,他說:“其有雖用古題,全無古義者,若《出門行》不言離別,《將進酒》特書列女之類是也。其或頗同古義,全創(chuàng)新詞者,則《田家》止述軍輸,《捉捕詞》先螻蟻之類是也。劉、李二子方將極意于斯文,因為粗明古今歌詞同異之音焉?!庇需b于樂府舊題意旨對作詩之束縛,白居易、元稹等人曾表示全用新題,“不復(fù)擬賦古題”,即不再用樂府古題賦詩,使那些題目消亡。這當(dāng)然是詩歌革新中的一種極端行為。劉猛、李馀探索“雖用古題,全無古義”或“頗同古義,全創(chuàng)新詞”,即可以使用樂府古題,但不受其定義的限制,如采用《出門行》這個古題,但不描寫離別之事(元稹和李馀《出門行》,即借兄弟二人的遭遇敘寫人生的艱辛及變幻無常);也可以利用古題的定義,但在寫作方法上創(chuàng)新,如《田家》本為描寫一般農(nóng)事的詩題,可以用它來反映向前線輸送糧草給農(nóng)民帶來的痛苦。這種創(chuàng)作嘗試,拓展了樂府詩的范圍,給樂府舊題注入了新的元素。劉猛、李馀的創(chuàng)作在得到元稹的肯定和唱和后,避免了新樂府運動走向歧途,從一定意義上保證了樂府古題既得革新,又益延續(xù)。郭茂倩在《樂府詩集》中,把從杜甫到元稹、白居易、李紳,再到劉猛、李馀的樂府詩創(chuàng)新,視為新樂府詩發(fā)展的幾個既有聯(lián)系又具有獨立性的階段,并給予了高度肯定。他說:“由是觀之,自風(fēng)雅之作,以至于今,莫非風(fēng)興當(dāng)時之事,以貽后世之審音者。儻采歌謠以被聲樂,則新樂府其庶幾焉?!?/p>

元稹唱和劉猛、李馀而作舊題樂府,客觀上促進了新樂府運動的高漲。作為樂府詩革新的倡導(dǎo)者,元稹先有新題樂府之作,白居易卻后來居上,以《長恨歌》《琵琶行》等享譽詩壇,而元稹的《連昌宮詞》則稍遜一籌。兩人的同題樂府詩《上陽白發(fā)人》《法曲》《陰山道》等,似乎也元不如白。按照陳寅恪先生的論述:“即元氏諸篇所詠,似有繁復(fù)與龐雜之病,而白氏每篇則各具事旨,不雜亦不復(fù)是也”,“元白詩中俱有新樂府之作,而樂天所作,尤勝于元?!痹椴皇救酰硪拕?chuàng)作路徑,以求補救。這個路徑就是仿效(唱和)劉猛、李馀。陳寅恪先生進一步論曰:“微之于新題樂府,既不能競勝樂天,而藉和劉猛、李馀之樂府古題之機緣,以補救前此所作新題樂府之缺憾,即不改舊時之體裁,而別出新意新詞,以蘄追及樂天而軼出之也……故微之之?dāng)M古,實創(chuàng)新也?!痹 把a救”的結(jié)果如何呢?“讀微之古題樂府,殊覺其旨趣豐富,文采艷發(fā),似勝于其新題樂府……取較樂天新樂府之明白曉暢者,別具蘊蓄之趣?!笨磥恚軇⒚?、李馀之啟發(fā),元稹于舊題樂府之創(chuàng)作,開辟了一條新穎之路,并在此路徑上勝過了白居易一籌。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的這種“競爭”現(xiàn)象,當(dāng)然是有益于事業(yè)繁榮的。而就劉猛、李馀來說,“無意中”為這種繁榮做出了貢獻。蹇長春在《新樂府詩派與新樂府運動》中,把新樂府詩派的9位詩人分為三個層次,劉猛和李馀是“作為元稹的追隨者和新樂府運動的支持者”而躋身于第三個層次。這當(dāng)然沒有大錯,但就他二人在樂府古題創(chuàng)新和啟發(fā)元稹這些方面來說,恐怕不單是“追隨”與“支持”,多少還起了“推動”與“完善”作用,如郭茂倩論述的那樣。

除上所論,劉猛、李馀的詩歌作品,還對元稹詩的結(jié)構(gòu)產(chǎn)生了影響。從元稹和劉猛之樂府詩推斷,劉猛詩之句律,兼具元白之特點。陳寅恪曰,在和劉猛詩之前,元稹“即以七字之句為其常則是也。至樂天之作,則多以重疊兩三字句,后接以七字句,或三字句后接以七字句?!贝蠹s受劉猛詩之啟迪,元稹和詩的句式和內(nèi)容均發(fā)生了明顯變化,一反七字句之常則,出現(xiàn)了三七句式、三三七句式?!秾⑦M酒》上節(jié)首句“將進酒,將進酒,酒中有毒鴆主父”,三三七句式開頭,下節(jié)“將進酒,酒中無毒令主壽”,三七句式開頭,述女子因替下毒鴆父的母親掩飾受到責(zé)罰而又替母親求情之事;《田家詞》首句“牛吒吒,田確確,旱塊敲牛蹄趵趵”,三三七句式開頭,詠田家辛勤勞動的果實化作無窮無盡的軍糧,“意至沉痛”,與元稹自述劉猛“《將進酒》特書列女”,“《田家》止述軍輸”素材契合,其句式也很有可能是劉猛原詩的形式?!短锛以~》《織婦詞》是元稹的樂府名篇,而它們恰好是和劉猛之作。蹇長春論曰:“同劉猛相比,李馀的才名似稍勝一籌?!钡拇_如是,畢竟李馀有過“十年人詠好文章”之聲譽,但以對樂府詩的革新而言,劉猛發(fā)揮的作用可能更大一些。毋庸置疑,劉、李在新樂府運動中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故胡適稱李馀、劉猛等為白居易和元稹的“同志”,羅根澤在引述元稹評述劉猛、李馀的文字后說:“故唐代依舊曲、制新詞事業(yè),至此遂告終止,唐代以樂府為詩事業(yè),至此遂告大成?!?其評價可謂中肯,是劉猛、李馀為新樂府運動劃上了“句號”。

四、劉猛、李馀在文學(xué)史上之地位

劉猛、李馀在古代文學(xué)史上應(yīng)有一席之地。臺靜農(nóng)先生在論及以諷喻為主的樂府詩時說:“即這種以諷喻時事為主的作法,在當(dāng)時并不止元、白兩人,如李紳、劉猛、李馀都是這一派詩的作者,可是他們的作品今都不存在了?!贝_實,如果劉猛、李馀等人的作品能傳世更多,他們在文學(xué)史上的地位將更容易書寫。

僅就現(xiàn)有的史料看,劉猛、李馀不單在樂府詩革新中做出貢獻,在古詩創(chuàng)作中亦有建樹?!度圃姟穭⒚痛嬖娙祝础对律贰犊嘤辍贰稌浴?,皆為古詩。這三首詩,在張為《詩人主客圖》和計有功《唐詩紀(jì)事》中皆注為“句”,即詩中的句子而非完整的詩。無論是詩句還是完整之詩,還是能看出劉猛詩之特點。《月生》詩曰:“月生十五前,日望光彩圓;月滿十五后,日畏光彩瘦。不見夜花色,一尊成暗酒,匣中苔背銅,光短不照空。不惜補明月,慚無此良工。”意境深邃,風(fēng)格清新,語言明快。《苦雨》詩曰:“自念數(shù)年間,兩手中藏鉤。于心且無恨,他日為我羞。古老傳童歌,連淫亦兵象。夜夢戈甲鳴,苦不愿年長?!苯枰昝枋鍪惆l(fā)當(dāng)時士人普遍具有的憂患意識。《曉》詩曰:“朝梳一把白,夜淚千滴雨??蓯u垂拱時,老作在家女。”懷才不遇、虛度年華之嘆躍然紙上。賈島在《喜李馀自蜀至》中稱李馀“詞體近風(fēng)騷”,可見其風(fēng)格及造詣。李馀的兩首七絕《寒食》與《臨邛怨》,均被選入號稱抉擇精嚴(yán)的聞一多《唐詩大系》。晚唐張為《詩人主客圖》遴選以中晚唐為主的詩人84人,“(所收)于唐代詩人中未及十分之三四”,而劉猛、李馀能躋身其中,可見他們在當(dāng)時具有影響力。《詩人主客圖》以李馀、劉猛為“高古奧逸主”孟云卿的入室,而孟云卿確以“高古”著稱,杜甫《解悶十二首》之五詩贊孟云卿:“李陵蘇武是吾師,孟子論文更不疑。一飯未曾留俗客,數(shù)篇今見古人詩?!憋@然,劉、李二人當(dāng)時在創(chuàng)作古詩、弘揚古風(fēng)方面是得到承認(rèn)的。

劉猛、李馀對新樂府運動之貢獻,也得到了當(dāng)今學(xué)界一定程度的認(rèn)可。除前舉胡適、陳寅恪、臺靜農(nóng)、羅根澤之論,袁行霈《中國文學(xué)史》、朱東潤主編《中國歷代文學(xué)作品選》、蹇長春《白居易評傳》、周相錄《元稹集校注·前言》和王輝斌《唐后樂府詩史》等著作,都論及劉猛、李馀樂府詩的地位或在文學(xué)史上的意義。周祖譔主編《中國文學(xué)家大辭典·唐五代卷》也有吳汝煜撰寫的“劉猛”“李馀”詞條,應(yīng)該說肯定了他們的文學(xué)家地位。因此,可否這樣定義:劉猛、李馀是唐代新樂府運動的積極參與者、致力創(chuàng)新者、最終完善者,在樂府、古詩創(chuàng)作上成績斐然,是得到當(dāng)時和后世普遍認(rèn)可的詩人。當(dāng)然,由于他們的作品大多散失,對后世研究探索增加了難度,因而也有被人遺忘的現(xiàn)象。譚正璧編《中國文學(xué)家大辭典》失收劉、李。曾大興《中國歷代文學(xué)家之地理分布》,據(jù)譚著所錄,列有含726人的《隋唐五代詩人之地理分布表》,劉猛、李馀也只能闕如??磥?,確立劉猛、李馀在文學(xué)史上地位之工作還有待學(xué)術(shù)界繼續(xù)努力。

注釋:

①學(xué)術(shù)界對是否存在新樂府運動還有爭議,持肯定態(tài)度并將其與韓愈主導(dǎo)的古文運動對比論述的主要學(xué)者及其論點有: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商務(wù)印書館2015年版):“樂天之作新樂府,實擴充當(dāng)時之古文運動,而推及之于詩歌,斯本為自然之發(fā)展”(第125頁);劉大杰《中國文學(xué)發(fā)展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白居易《與元九書》)是一篇最大膽最有力的文學(xué)運動的宣言……這正與陳子昂、李白反六朝詩風(fēng),韓愈反駢文的氣概與決心相同……(白居易的詩)繼承了《詩經(jīng)》的風(fēng)、雅,漢代的樂府歌辭以及李白、杜甫作品的精神,有意識地造成了一個有力的新樂府運動”(第500-504頁);游國恩等《中國文學(xué)史》(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63年版):“經(jīng)中唐前期到貞元、元和年間,現(xiàn)實主義已逐漸進入一個全面發(fā)展的新階段。散文方面有韓柳的古文運動,小說方面則傳奇達到空前的繁榮,特別值得注意的是詩歌方面出現(xiàn)了白居易諸人倡導(dǎo)的新樂府運動”(第115頁);蹇長春《白居易評傳》(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2年版):“新中國成立后,隨著白詩的人民性和現(xiàn)實主義精神受到高度評價,白氏所倡導(dǎo)的新樂府運動,也被視為唐代詩壇現(xiàn)實主義精神高漲的產(chǎn)物,并成為文學(xué)史和古典文學(xué)研究領(lǐng)域所公認(rèn)的常識”(第480頁)。鄭振鐸《插圖本中國文學(xué)史》(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7年版)中無“新樂府運動”之提法,但他將“韓愈與白居易”作為大歷后兩位偉大的詩人列專章論述,并曰:白居易的詩,“最重要者則是他的‘新樂府’辭……這樣徹底的人生的藝術(shù)觀(按,指白氏“為君、為臣、為民、為物、為事而作,不為文而作”之詩歌主張),是我們唐以前的文學(xué)史上所極罕見的”(第351-359頁)。

②趙仲邑:《文心雕龍譯注》,廣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63頁。

③(唐)白居易:《與元九書》,朱金城:《白居易集箋?!肪硭奈澹虾9偶霭嫔?988年版,第2792頁。

④(唐)白居易:《新樂府·序》,朱金城::《白居易集箋?!肪硭奈?,第136頁。

⑤《全唐詩》卷四一八,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4605頁。

⑥陳寅?。骸对自姽{證稿》第六章《古題樂府》,商務(wù)印書館2015年版,第315頁;朱東潤主編:《歷代文學(xué)作品選》(中編第一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182頁。

⑦?《全唐詩》卷四六三,第5269頁。

⑧周祖譔主編:《中國文學(xué)家大辭典·唐五代卷》,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210頁。

⑨王增學(xué):《唐代徐州籍作家生平創(chuàng)作述略》,《徐州工程學(xué)院學(xué)報》2010年第1期。

⑩曾大興:《文學(xué)地理學(xué)概論》,商務(wù)印書館2017年版,第87頁。

?梅守德、任子龍等修:《徐州志》卷二《選舉表》,臺灣學(xué)生書局印行。

???蹇長春:《新樂府詩派與新樂府運動》,《西北師大學(xué)報》1986年第4期,第41頁。

?孫啟祥等著:《文化漢中》,三秦出版社2014年版,第178頁。

?(宋)王象之:《輿地紀(jì)勝》卷一九〇《利州路·洋州·仙釋》,文選樓影宋鈔本。

?(后晉)劉昫等:《舊唐書》卷一九二《隱逸傳·崔覲》,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書店《二十五史》本(影?。?。

?(宋)計有功撰,王仲鏞校箋:《唐詩紀(jì)事校箋》,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1557頁。

?《全唐詩》卷五〇八,第5772頁。

?張籍詩題為《送李馀及第后歸蜀》,姚合、朱慶馀、賈島3人詩題皆為《送李馀及第歸蜀》。

?(明)徐應(yīng)秋:《玉芝堂談薈》卷二《歷代狀元》,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清)李玉瑄等修、衷興鑒等纂:《重修成都縣志》卷四,清同治十二年刻本。同卷還有“劉猛,成都人”之文,應(yīng)系編纂者據(jù)元稹《樂府古題序》、徐應(yīng)秋《玉芝堂談薈》的臆斷。

?《全唐詩》卷五七二,第6640頁。

?(五代)王定保撰,黃壽成點校:《唐摭言》,三秦出版社2011年版,第22頁。

?(宋)徐松撰,趙守儼點校:《登科記考》,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759頁。

?《全唐詩》卷三八五,第4332頁。

??《全唐詩》卷四九六,第5625、5615頁。

?張籍約生于766年,為貞元十四年(798)進士;賈島生于779年,終身未第;姚合約生于781年,元和十一年(816)進士;朱慶馀為寶歷二年(826)進士,李馀為長慶三年(823)進士。

?《全唐詩》卷五一四,第5864頁。

??傅璇琮主編:《唐才子傳校箋》,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3冊,第190、124頁。

?(唐)賈島:《攜新文詣張籍韓愈途中成》,《全唐詩》卷五七一,第6624頁。

?傅璇琮主編:《唐才子傳校箋》,第2冊,第325頁。

?(唐)元?。骸稑犯蓬}序》,《全唐詩》卷四一八,第4605頁。

?(宋)郭茂倩:《樂府詩集》卷九〇,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1262-1263頁。

??陳寅?。骸对自姽{證稿》第五章《新樂府》,商務(wù)印書館2015年版,第126、121、125頁。

??陳寅?。骸对自姽{證稿》第六章《古題樂府》,第311、312、312頁。

?胡適:《白話文學(xué)史》,《胡適文集》,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3年版,第8冊,第326頁。

?羅根澤:《樂府文學(xué)史》,東方出版社2012年版,第218頁。

?臺靜農(nóng):《中國文學(xué)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440頁。

?《全唐詩》卷五七三,第6674頁。

?(清)李調(diào)元:《詩人主客圖敘》,丁福保輯:《歷代詩話續(xù)編》,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70頁。

?曾大興:《中國歷代文學(xué)家之地理分布》,商務(wù)印書館2013年版,第147-17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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