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感冒藥的催眠下睡去
夢見了夏日沙灘,粉紫海鳥
還有你,從另一種語言中向我走來
轟!
一聲巨響切斷了影像
波浪的顫音在門框上激蕩
又地震了……我想
我得迅速逃離夢的邊緣
跑跑跑跑到最近的承重墻下
先穩(wěn)住自己再給親人們打電話……
持續(xù)的坍塌并沒有發(fā)生
我睜開眼,長安城秋意凝澹
更遠(yuǎn)處,陽光的瘦身段隱沒于霾
在慶幸與失落的變奏中
我再次跳閃于舞與死交替的癥候
原來,我的整個(gè)坐標(biāo),
有一小塊兒是留給你的。說它是
微光也行,殘骸也好,
反正它泊著,保持深水區(qū)的驕傲。
想起你時(shí),它就長出些
芒刺或葦草。
在漫長的分離中,在男人女人們喧鬧著
加入我們的曲調(diào),游過我們的身體時(shí),
在偶爾的痛感與慣常的絲絨里,
它只是空出一地薄灰。
哎,當(dāng)你終于越過鋸齒的澎湃抱緊我,
我應(yīng)該和這一小塊兒同時(shí)顫抖,
最好哭出點(diǎn)聲來。但什么都沒有。
我被一頭叫沉靜的怪獸給制得服服帖帖,
它的爪子,在我心上畫著纏枝的幻象。
你的唇輾轉(zhuǎn)于我頸后的頭發(fā),
而我竟忘了那一小塊兒,仿佛自己正
溶進(jìn)怪獸的內(nèi)部。它引我們來到
陌生的海港。
我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背對你,停在那條
泛黃的直線上。
布拉格百廢待興。滾石為哈維爾的辦公府邸
安裝了整套照明系統(tǒng)。
就像男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玩具,
哈維爾頑皮地?fù)芘鯚暨b控器,
沒想到竟有如此高級又輕松的東西,
差點(diǎn)就比滾石還有趣。
在滾石看來,哈維爾也是最有趣的總統(tǒng)沒有之一。
喜歡搖滾的作家至少不會(huì)是壞總統(tǒng),
何況哈維爾熱愛的,是全世界最偉大的樂隊(duì)。
讀到此處,我的目光久久不愿從書頁上挪去。
這真是個(gè)靜寂的讀書夜,
凡激動(dòng)人心的一切,都遙不可及。
暫且吧,暫且,身體和思想縮成圓。
多余的丘陵,縮為春季時(shí)尚首秀中
雞尾酒的水泡。
山野沉寂,
新的形體翻滾,借魔女的胭脂刷,
為淺薄眾生,普渡深沉的顏色。
看,我們所期待的漿汁,
正在葉的掩映下顫抖。
它知曉越靠近陽光,付出的代價(jià)
就越難以估算。
但走向成熟,是這盤大棋中唯一的大道。
正因如此,我愛楊梅不可復(fù)制的甜,
更讓我欲罷不能的,
是它秘密的夾層里,
堅(jiān)持挺立的酸。
此時(shí),頓悟就是停止
對錦繡的凝視。
天空以失重的慢速下壓,
群鴉離散,扯落田野的余韻。
越過永恒與燃燒的爭端,
我已化為一捧灰燼。
沒什么可失去的了。
巨大的虛構(gòu)中,我用文字的圣杯完成了自己。
當(dāng)我抬開世界的鏡子,
幸福的蘇格蘭男人,正踩著冰淇淋暮色,
重復(fù)小鎮(zhèn)的人生。
那低于頭顱的,最近的真相——
富足后的厭倦;
那遼闊,那空無,
暫居于裂口的光線里。
今夜將和雨一塊來臨,我也要暫時(shí)
走出此岸的身體。
往后余生,不過繼續(xù)淋漓。
而現(xiàn)在我能說的是:
我掙扎過,抗?fàn)庍^,為清貧的詩流過淚,
也在陽光暴烈的荒原上愛過你。
該是有多少緊張與孤絕
仙人掌,才長出那么多刺
并走上搖滾之路
二十多年前
故鄉(xiāng)小城。穿青布衫的女孩
沿街販賣山茶花
那一道粉紅
劃過兒童玻璃般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