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每一個都是等待施救的人
明月如鏡,撫仙湖上
四面的碧濤,像無數(shù)編鐘
淪陷的又何止
孤山
“好刀就要用在刀刃上!”
我成天都在琢磨著這樣一件事
什么才算得上好刀
什么才算用在刀刃上
我能不能——
成為一把好刀,它需要具備些哪些屬性
能不能削鐵如泥,嫉惡如仇
能不能氣貫長虹,呼之欲出
等等……我被它
折磨得喘不過氣來,被它拷打著
有一次,我回老家
看見父親在廚房里切菜
這個曾經(jīng)跟我說過這句話的男人
這個幾十年都很少動過菜刀的男人
正安靜地,笨拙地
一次次看準了砧板上的土豆
切片,拉條
一刀,一刀,又一刀
每一朵雪花都是從天空
悄悄地抱回來的
每一粒白都是嬰兒的臉
這令我感到羞恥
我不知道,雪與雪之間
會不會喊錯名字
會不會在虛空之中殺驢
叫醒集體的聒噪
會不會在秋天收割落葉
而今天——
我只想在雪中堆個自己
才一伸手
我又回到雪的白色之中
此刻的蛋糕,已不是
蛋糕本身
它是光芒里的針,也是峭壁上的蜂蜜
每個人都在找尋這樣的蛋糕
它可能是一把刀,可能是戈壁沙漠
可能是逃生的彈孔,可能是災難的大饑荒
可能是相依為命,可能是一個具體
的人:柴、米、油、鹽,家長,或里短
愛與恨,悲與怨,淚水,絕望……
還可能是逃出天外的明月
急需修繕的寺廟,正在崩塌的江河
或者自鳴得意的評書,和鯨魚腹中的宮殿
今夜,追尋的蛋糕就在身邊
祝福中,母親垂首落淚,吹滅了蠟燭
燈亮時,孩子們瘋狂地
瓜分蛋糕
夜深了,打樁機還在
痛揍大地。這個走火入魔的巨人
每一拳下去,必是惡狠狠的
它就這樣樂此不疲,頑固地挑戰(zhàn)自己
又一拳下去
再一拳下去
整個地層在退讓,泥土是裂開的佛
睡在四樓的我,感受著來自地面的恐懼
像個在火山口上睡眠的甲蟲
四腳朝天,無法心平氣和地睡覺
隨時擔心,會一命嗚呼
會無家可歸
會神形俱滅……
而越來越少的睡眠,還在被盜取
無休無止,感覺身體里
也被安裝一臺秘密監(jiān)視的打樁機
每個夜晚
都會在肋骨上狠狠地
揍上一拳
在一條追逃的路上
必須速戰(zhàn)速決,免得夜長夢多
甚至會打草驚蛇。月亮有月亮的國度
月亮有月亮
自己的秩序,再肥的膽兒
誰都不敢輕舉妄動,誰都得三思而后行
相反,一個盜伐者卻不受此限制
他瘋狂地,沒日沒夜地 ,毫無節(jié)制地砍
砍、砍、砍……最初, 他覺得
這是一棵伐之不盡的神樹:白天砍了
晚上就愈合,次日結疤
后來,每砍一斧
樹里都有白色的月光流出
每砍一斧,斧口都冒著銀光,像淌出
銀兩,讓他樂此不疲。
最后,他身陷樹中不能自拔,把自己
囚禁在
一座永無盡頭的月亮監(jiān)獄
暮色還在湖面,月亮已至半空
此刻,我們在孤山上,做了自己的王
對著湖水呼喊
好像什么都從未發(fā)生過,惟有
月影,像一塊餌食
令人動了舍身跳崖的念頭。蘭隱,翔武
小缺和我;諸多亂石,崖洞
亭臺,廟宇,草木……
都在頃刻間,隨著湖光的瀲滟激蕩
打通了內(nèi)心隱秘的閘門,齊呼
與爾同銷萬古愁
可人如白駒,怎能敵得過古墓上
那一句:“四面碧濤
驚夢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