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成龍
藥之傳說
每一粒藥都有它的宿主。
我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藥的使命。它或行走江湖或臨水而居,或出身貧寒或出入豪門。它白天牢不可催,夜里高深莫測。
關于它的傳說,你不置可否——
藥壓住刀傷,也壓低生命之痛,躺著聽聽大地的心跳。
躺著的藥,卻有褪不掉的夜色。心生一勺水,每日與水長廝守。
誰來把藥照亮?藥在月光中忽明忽暗,像一顆流星在水里打轉,提醒我舉一反三:藥瓦解始于水。
一滴水使藥一寸寸縮短,只留下歷史的雙足。
本草綱目里的藥,是李時珍生命的燈盞,虞美人懷里的藥,是帝王的江山。魯迅筆下的藥,是扶風的幡旗……
我睫毛下面的藥,傾斜于晃動的水聲,驚恐于深重的夜色。
我也是一粒藥,誰是我的宿主?
我是一尾屋檐下跳動的魚
挽留一條魚可憑一罐水,挽留一只貓,你為何要丟棄一條魚?
一只貓在花樹上合起眼簾,眼里囚禁著夕陽。群山作證:暮色向著把酒臨風的燈盞奔行,長期沉默的馬兒穿梭體內(nèi)的云煙。
單薄外衣對篝火的推卻,僅僅是浮塵之上的滲透。
那片曠日持久的莽荒翻閱穹廬,擦拭一遍遍雀聲。月亮似高懸于堂前的鏡子,掖緊貓影,反復散發(fā)現(xiàn)實的迷象。
屋檐下跳動的魚,沒見過大海春暖花開,貓影下的一寸土,也許是它見過的最大生存之地。它迎著貓的嚎叫,嘴邊冒滾的氣泡,像我身體里混濁的酒浪,挽著一縷縷青煙。
我成為一尾屋檐下跳動的魚。
生命之詠嘆
站在漢字堆砌的堤岸上,看著舟楫在海上書寫一天的漂泊,乘風寰宇,所見驚濤拍浪,或沿陽光隧道,醞釀雄心,或順雨水長途,摘取恒星。
一輪如酒杯口的太陽,永遠盛著生命之烈酒,逐日的人們在陽光下酩酊大醉。
太陽站在天邊。大海在我的體內(nèi)奔流不息,風在解讀我身上的密碼。
在我的耳邊,時間的巨輪轟隆隆地滾過??涓?,孔子,李白,孟浩然……似乎從未停止過腳步。本來,我內(nèi)心的山河倒塌成萬畝廢墟。海浪在巖石上綻放梵音,大地在海底行走,艱難地拖著一尾尾擺動的魚。
一切如眾生相:跳躍,誑語,懸掛,倒置……
千里煙波。直至荒蕪的天空替我收起蒼涼的淚水和幻想,叢生的臉突然崛起陽光,比海上的號角還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