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花,木石盟,緣定三生,卻見小姐徒步履塵,嫁衣不見素衣穿,心中念,仇、怨、念、痛、恨。
一毒曰愁,是性高潔,情濃烈,所系之人難托終身之愁。世人皆聞姑娘是名多愁善感的女子,卻不知愁緒從何而來。姑娘既非“日邊清夢斷,鏡里朱顏改”又非“白發(fā)三千丈,緣愁似人長”,何至于“落得萬點(diǎn)愁如?!保渴菍氂?,是少年情愁。姑娘多愁善感,愛得專一,卻也愛得孤傲。她寧愿“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也“強(qiáng)于污淖陷溝渠”,姑娘愁,是愁要效仿娥皇女英與寶釵雙雙嫁與寶玉,更愁寶玉寶釵芙蓉并蒂,喜結(jié)連理。姑娘問,“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花知是誰?”
二毒曰怨,是身世飄零、失怙無依之怨。姑娘客居賈府,難免處處小心翼翼,她又常常在人前裝作惱,便落了個(gè)尖酸刻薄的名聲。其實(shí)又如何惱得呢?只不過是“寄居人下”的要強(qiáng)罷了。自己在病中,吃的那燕窩卻也是寶釵送的,雖說是小姐,卻連點(diǎn)主也做不得。周家的送珠花給姑娘,姑娘冷面冷語,其實(shí)是玲瓏心思早已察覺,這是他人不要的才給自己?!傲_綬分香,翠綃對淚,幾多幽怨”,我仿佛又看到瀟湘館中那個(gè)泣淚的背影了。
三毒曰念,是油盡燈枯之時(shí)對寶玉的萬般留念。紅樓的最后,大觀園內(nèi),一邊是紅蓋鸞衾,一邊是紅顏將隕。姑娘將盡香消玉殞時(shí),仍念著“寶玉,寶玉”,這一聲聲的呼喚,怕是寄托著“念楚鄉(xiāng)旅宿,柔情別鄉(xiāng)者,誰與溫存”的哀婉。你在《葬花詞》中寫下“一曲葬花詞,花落人亡兩不知”,便好似是對自己命運(yùn)的預(yù)示,如何不感到悲凄!紅樓里,姑娘明明是光彩奪目,聰明伶俐,到頭來,紅粉凋零。姑娘念寶玉,卻也只落得家衰人死萬事空的孤寂。
四毒曰痛,是對賈府陳朽、封建禮教之痛。只有讀懂姑娘的人才明白,黛玉是被這吃人的賈府和禮教所摧折的。黛玉是聰慧的,也是敏感的,正是慧極必殤,她看懂了賈母疼愛之下的輕慢,看懂了王夫人門當(dāng)戶對的暗示,看懂了寶玉多情優(yōu)柔的想法。于是姑娘焚紙斷情,焚的是自己心中難解的不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渴盼。葬花人啊,“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你是心思細(xì)膩的絳珠仙子。癡情人啊,“愿依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你是渴望沖破封建,追尋真摯愛情的黛玉。你如花般凋零,眼見愛人別娶的紅顏佳人,怎能不痛?
五毒曰恨,是對炎涼世態(tài)、狗茍蠅營之恨。在姑娘眼里,“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xiāng)”的大觀園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風(fēng)刀霜?jiǎng)?yán)相逼”的地方。在瀟湘館中她過著“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的日子。賈母鳳姐的冷漠,仆人的怠慢,封建禮教的束縛,害木石二人成了一對陰陽相隔的苦命鴛鴦。她看透了大觀園中人的勢利、寡情薄義,又怎能不自哀自憐自傷,黛玉心中,也必是恨的。
姑娘曾說,“冷月葬花魂”,可冷月無法葬你,伴隨你的是一世的惆悵。每讀紅樓,不禁常嘆黛玉!
作者簡介:周希穎,女,籍貫:江蘇省鹽城市亭湖區(qū),學(xué)歷:高中,學(xué)校:江蘇省鹽城市亭湖高級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