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平

意外獲救

駐水西縣城的日軍指揮官橫田中佐為了掃清周圍的抗日武裝力量，集結重兵偷襲國民黨軍隊。

經過一番激戰(zhàn)，國民黨軍排長刁大牙的隊伍傷亡慘重，身邊只剩下四五個人，彈盡糧絕，被幾個鬼子逼到懸崖邊上。就在這緊要關頭，一個蒙面人忽然從背后出現(xiàn)，他槍法如神，很快消滅了這些鬼子。死里逃生的刁大牙上前感謝，蒙面人說大家都是打鬼子的，不必客氣，還說此地不宜久留，讓刁大牙進山里去躲避。他從身上掏出一個東西，交給刁大牙說：“把這個拿上，關鍵時候會有幫助?！?/p>

刁大牙一看，這是用楠竹做的一把小竹劍。劍長兩寸，上面刻著圖案：一個鬼子倒在地上，一把大刀穿透了他的胸膛。圖案下面還刻有“武佑迪”三個字。

刁大牙又驚又喜：“竹劍？你是武佑迪武隊長？”蒙面人點點頭，迅速離開了。

武佑迪是八路軍水西縣武工隊隊長，他武藝高強，神出鬼沒，專門鋤奸殺敵。他每次殺了漢奸和鬼子，都留下一把竹劍作為標記。小鬼子提起他都心驚膽戰(zhàn)，老百姓卻津津樂道。

刁大牙帶著手下進了山，走了半天，又累又餓，看見前面有一戶人家，就進去找東西吃。

這戶人家只有一個老頭兒在家，老頭兒說兵荒馬亂的哪有東西吃，刁大牙惱了：“老東西，老子在前方賣命，你連口吃的都不給！弟兄們，給我搜！”

幾個士兵四處尋找，只找到小半鍋玉米粥和幾個生地瓜，大家顧不上那么多，趕緊囫圇吞了下去。

吃完了，他們又繼續(xù)在山里轉來轉去，后來到了趙家堡。一個手下說：“排長，肚子又咕咕叫了，村子里肯定有吃的，我們進去吧！”

刁大牙說：“不行，村子里人多，我們不能跟他們發(fā)生沖突，不然要吃虧?！?/p>

手下滿不在乎地拍拍槍說：“怕什么！雖然沒有子彈了，嚇唬嚇唬他們還是沒問題的?！?/p>

刁大牙卻說：“這是在山里，要動動腦子，要學游擊隊那一套。我們把衣服脫了，冒充八路軍武工隊，他們就會把好吃的拿出來?！?/p>

大家脫去軍裝，進了村子找到村長趙老根，說自己是武工隊的，出來執(zhí)行任務，想在這里休整一下。

聽說是武工隊來了，趙老根熱情招待，各家各戶也拿了一些雞蛋和面粉過來，幫著生火做飯。

刁大牙他們早就餓了，飯菜一端上來，立刻狼吞虎咽起來。正吃著，忽然闖進來十多個老鄉(xiāng)，手里拿著木棒、鋤頭，把刁大牙等人圍住。趙老根也變了臉色，問道：“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刁大牙一愣，還想隱瞞：“不是說了嗎？我們是武工隊的?！边@時，一個老頭兒過來質問道：“武工隊會搶老百姓的糧食？”來人正是之前被刁大牙搶了糧食的那個老頭兒。

刁大牙走了以后，他跑到村子里來報信，正好認出了他們。

刁大牙見瞞不住了，只好承認自己是國民黨軍，剛剛被鬼子打散，因為擔心老鄉(xiāng)不給吃的，所以冒充武工隊的人。趙老根大手一揮，“不管你們是什么人，反正搶老百姓東西就不是好人，先綁起來再說?！崩相l(xiāng)正要上前綁人，刁大牙忽然想起武隊長說的話，趕緊拿出竹劍，說自己剛剛被八路軍武工隊救了，是武隊長讓自己進山里來的。

趙老根接過竹劍仔細一看，馬上說：“鄉(xiāng)親們住手！這是武隊長的東西。既然這樣，我相信你們！”

刁大牙和手下吃飽后，趙老根告訴他們后山有個李家莊，今晚可以到那里去借宿。

傍晚時分，刁大牙一伙人來到李家莊，找到村長李大海。這次他們底氣足了，直接拿出竹劍。果然，李大海一看竹劍，馬上招呼老伴兒張羅飯菜，并安排他們在自己家里住下。

半夜里，刁大牙肚子不舒服，出來上茅房，忽然聽到院子外有人敲門。不一會兒李大海悄悄起來開門，把來人帶進了臥室。

刁大牙心里一驚：不會是李大海偷偷摸摸玩什么花招，要害自己吧？于是悄悄跟了過去，扒著門縫偷看。就聽來人說：“李大叔，我是武隊長派來的，有緊急情報要通知游擊隊，請你帶我去找他們?！闭f完拿出一個東西。李大海接過那東西，湊到煤油燈下仔細瞅著。刁大牙一看，是把竹劍，跟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樣。

李大海看過后說：“好，我馬上安排可靠的人帶你去。”說完兩個人就出去了。

虛驚一場，刁大牙回到房間放心睡起了大覺。第二天一早，他們離開山里，去找自己的部隊了。

竹劍失效

半個月后，日軍再次攻打國民黨軍，刁大牙這次被俘虜了。他受不了嚴刑拷打，投降了小鬼子，說出了竹劍一事。橫田一聽如獲至寶，把刁大牙交給山本少佐，讓他們盡快找到游擊隊。山本是個中國通，兩人一合計，精心安排了一場戲。

這天清晨，大山深處的荷樹村忽然傳來幾聲槍響。

不一會兒，刁大牙和山本跑到村長魏德柱家，說自己是武工隊的，被鬼子的偵緝隊盯上了，請村長幫忙躲一下，說完拿出竹劍給魏德柱。魏德柱一看，二話沒說，馬上把他們藏進地窖里。

魏德柱走后，刁大牙得意地對山本說：“太君，怎么樣？這東西好使吧？”山本豎起大拇指說：“吆西！找到游擊隊，你的功勞大大的！”

過了一會兒，魏德柱來到地窖，說追他們的人已經走了，請他們趕快離開。刁大牙說：“村長，我們有緊急情況，要找到游擊隊，你帶我們去找他們。”誰知魏德柱卻說：“我不知道游擊隊在哪里?！?/p>

刁大牙說：“我們是武隊長派來的，你不要耽誤了大事！”魏德柱還是沒反應：“什么五隊長六隊長，我不認識，我一個老百姓，怎么會知道游擊隊的事？”

刁大牙急了，問道：“那你剛才為什么要救我們？”魏德柱哭喪著臉說：“兩位大爺，你們手里都有槍，我誰都惹不起。你們快走吧，讓皇軍知道了，我們就完啦！”

兩人只好離開，路上山本問怎么會這樣，刁大牙也搞不清，想了想說：“可能荷樹村沒有被武工隊滲透，他們不知道游擊隊在哪里?！?/p>

山本生氣了，問刁大牙接下來怎么辦。刁大牙心想，之所以選擇到荷樹村碰運氣，是因為自己在趙家堡、李家莊露過面，不方便再去。可現(xiàn)在看來，不是所有的村子都跟游擊隊有聯(lián)系，于是他帶著山本再次來到趙家堡。趙老根一看見他們，高興地問：“刁排長，你來了！吃飯了嗎？”

刁大牙笑嘻嘻地說：“大爺，這次我們不是來吃飯的。你還不知道吧，我現(xiàn)在已經跟著武工隊干了。這次武隊長派我來找游擊隊，有重要情報，你快帶我去見他們。”

趙老根臉色一變，苦笑著說：“刁排長，你弄錯了，我不知道游擊隊在哪里?！钡蟠笱勒f：“村長，你就不要推辭了。上次你幫了我們，這次就再幫幫忙，千萬不能誤了大事！”

趙老根說：“刁排長，我真不知道游擊隊在哪里。實話對你說，我跟武隊長也不是很熟。就是去年我閨女回娘家看我，半路上被幾個地痞流氓欺負，幸虧武隊長路過，把我閨女救了，所以我就念著武隊長的好。上次你們來，有武隊長的竹劍，我就把你們當朋友招待?？墒悄阋胰フ矣螕絷?，這忙我就幫不了了，對不住??！”

原來如此

刁大牙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只好悻悻而去。兩人返回縣城，來到橫田辦公室，報告了行動情況。

橫田大怒，說刁大牙是假投降，用假情報糊弄皇軍。刁大牙嚇得要死，信誓旦旦說絕不是騙人，明天再去李家莊，一定能成功，因為自己親眼看見村長李大海安排人去找游擊隊的。

這時，警察局吳隊長前來向橫田匯報，說昨天晚上又有一個漢奸被暗殺了，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一把竹劍，然后把竹劍交給橫田過目。橫田接過來一看，氣得火冒三丈：“又是這個竹劍，太可惡了！”

吳隊長看見刁大牙手里也拿著竹劍，說：“刁排長，讓我瞧瞧，看看對破案有沒有幫助?！钡蟠笱谰桶阎駝唤o吳隊長。吳隊長把兩把竹劍拿在手里，反反復復看了幾遍，對橫田說：“中佐閣下，這兩把竹劍一模一樣，都是武佑迪留下的，刁排長沒有說謊，他真的見過武佑迪?！闭f完把竹劍交還給刁大牙。刁大牙趕緊表態(tài)：“太君，明天我保證把游擊隊找到?！?/p>

第二天，刁大牙和山本來到李家莊，故伎重施。李大?？戳酥駝?，點點頭說：“刁排長，我去安排一下，等下帶你們去找游擊隊。”說完就出去了。刁大牙心中狂喜，心想這個李家莊才是游擊隊的聯(lián)絡點，今天一定要找到游擊隊，在日本人面前露露臉。

不久李大?；貋砹?，帶著他們出發(fā)。路上山本悄悄留下記號，給后面的部隊指路。走了小半天，來到一個山谷里，忽然從兩邊沖出手持武器的人，把他們團團圍住，大聲喊道：“不許動！舉起手來！”

刁大牙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領頭的竟然是趙老根和魏德柱。他定下神來說：“怎么回事？大家都是自己人，快把槍放下?！?/p>

李大?！昂摺绷艘宦暎骸暗蟠笱?，誰和你是自己人！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武隊長救了你，鄉(xiāng)親們幫了你，你卻投靠小鬼子做了漢奸！”

刁大牙心里一驚，僅僅過了一天，自己就暴露啦？嘴里卻狡辯說：“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不是漢奸，我是武隊長派來的?！闭f著又拿出竹劍，“這把竹劍你們都看過，怎么還不相信我？”

李大海接過竹劍，交給趙老根和魏德柱說：“你們看看！”兩人一看，憤怒極了：“你這個狗漢奸，果然是想騙我們！”

刁大牙頭皮發(fā)麻，壯著膽子說：“你們無憑無據，不能冤枉我啊！”李大海說：“好！我讓你死個明白。實話告訴你，武隊長的竹劍看起來一模一樣，其實是有區(qū)別的。他在上面刻自己名字時有講究，名字刻的位置不同，意思就不同。如果刀尖正對著‘武字，‘武跟‘吾同音，吾就是我，拿這樣竹劍的人，就是我們的同志?！?/p>

刁大牙有點兒明白了，問李大海：“這么說，那天晚上有人讓你帶他去找游擊隊，他那把竹劍，刀尖對著的是‘武字？”

李大海點點頭，接著說：“你以前那把竹劍，刀尖對著‘佑字，‘佑跟‘友同音，說明你是朋友，所以我們就幫了你。但是你昨天到趙家堡和荷樹村，說自己是武工隊，要找游擊隊，這就不可以了，超過了朋友的界限，趙老根和魏德柱就沒有帶你們去找武工隊。而今天這把竹劍，你自己看看。”

刁大牙接過竹劍一看，刀尖對著的是“迪”字。他明白了，“迪”就是“敵”，自己已經從友軍變成了敵人?？墒撬幻靼祝駝σ恢痹谧约荷砩?，怎么會變成另外一把？

這時山本面目猙獰地嚷道：“你們知道了又怎么樣？我們的人已經跟過來了，你們都跑不了！”李大海哈哈一笑，說：“我們早把你留下的記號改了，你們的人正在另一條路上，往游擊隊的埋伏圈里鉆呢！”

魏德柱早就不耐煩了，說：“不跟他們啰唆了！早點解決他們，去幫游擊隊打鬼子！”

幾聲槍響過后，刁大牙和山本倒在了地上。在倒下的那一瞬間，刁大牙忽然想起昨天在橫田辦公室里的那一幕，他知道誰是武佑迪了……

選自《民間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