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夏夜,我與朋友吃燒烤喝扎啤,不知怎么鬧出腸胃炎,半夜送了急診,住了院,沒想到因禍得福,遇到了我老婆。當護士拎著葡萄糖瓶子問:“你是16床的王剛嗎?”我一抬頭,看到口罩上面兩只沉靜柔和的眼睛。我仿佛得了失語癥,只能點點頭。
出院后,我怎么也忘不了她。追求的過程辛苦而甜蜜,但越與她相處,越覺得她性格好。把“女神”娶回家后,我整天樂得找不著北。老婆果然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我所在的企業(yè)效益不太好,處于上班半月休假半月的狀態(tài),工資自然也減了一半。我與幾個要好的同事開始打麻將消磨時光。那年的情人節(jié)快到了,我想送老婆一個禮物。想什么來什么,那幾天手氣特別好,零零碎碎贏了點小錢。
我給老婆買了條項鏈。老婆知道我的工資情況,狐疑地問我:“你這錢從哪來的?”我很得意:“老婆,我和同事打麻將贏的。”那條項鏈老婆還沒戴就放了回去:“你正大光明賺來的錢給我買,我高興。這樣來的我不敢戴,你拿去退了吧?!崩掀虐涯莻€紅絨盒子塞回我手里又說:“你不缺胳膊不缺腿,出力出汗都能賺錢,打麻將賺錢算哪門子本事?”
過了兩天,朋友三缺一打電話叫我。我支支吾吾,老婆搶過我的電話說:“以后,你們別再叫他了?!闭f完自顧自掛了電話。我一時氣急了說:“我還就非去不可?!闭f著我上前搶手機,老婆憤怒了,把手機狠狠摔在墻上,手機瞬間四分五裂。
一向溫柔的老婆,第一次像老虎一樣,把我嚇住了。那之后的半個月,我是在沙發(fā)上睡的。老婆不再像以前那樣哄我,而是對我不理不問。直到有一天,我聽說幾個麻友因為錢的問題打了起來,還見了血送了醫(yī)院。我頭上冒出一層冷汗。如果不是老婆勸阻,那個被送醫(yī)院的人很有可能是我。
老婆說得對。我還年輕,大男人有手有腳,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我辭了職,到一家公司應(yīng)聘了業(yè)務(wù)員,對薪水還挺滿意,就是大半時間都在下面的縣里跑。
我這人比較戀家,無論晚上應(yīng)酬到多晚都要回去。一天晚上,老婆見了滿身酒氣的我,問我怎么回來的。我說:“開車唄,我這技術(shù),閉著眼也能開到家。”
老婆表情簡直可以說是猙獰了:“你喝酒喝瘋了是嗎?”老婆拎著我的耳朵訓了半天,把我拖到沙發(fā)上,扔過一條毛毯,就任我自生自滅了。
又一天晚上9點,老婆打電話問我快到家了沒,我說我馬上到。老婆聽到我說話舌頭都捋不直了,知道我又喝了不少,直接向我下了命令:“要么你原地找個酒店住下,要么找個代駕送回來。你要是敢自己開,我馬上舉報你酒駕。”
老婆要是發(fā)了狠,這樣的事她真能做得出來。我只好找了家酒店住下。第二天一到家,我立馬朝老婆發(fā)脾氣。老婆也不多話,收拾東西就回了娘家。周末,我獨自去爸媽家吃飯,媽問我老婆怎么沒來,我趁機告狀。在我說出老婆“虐待”我的原因后,我媽拿著笤帚疙瘩追著我滿屋子跑:“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咱家認媳婦不認兒子,你不把她接回來,就別認我這個媽?!?h3>3
2020年春天,老婆成了援鄂醫(yī)療隊的一員。結(jié)婚后第一次分離這么長時間,我在家度日如年,心里充滿了擔憂。我終于明白老婆為什么在某些事上對我彪悍得寸步不讓,她怕我人生走上歪路,更是怕失去我。
終于等到老婆凱旋。14天隔離期滿,老婆回家了。沐浴更衣后,老婆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檢閱。她那些心愛的花花草草全被我養(yǎng)死了,只有兩盆綠蘿還半死不活地撐著。我早做好心理準備,老婆就是發(fā)再大的火,我也笑臉相迎。沒想到,老婆笑瞇瞇的,沒有訓反而夸我:“不錯啊,還把你自己養(yǎng)活了?!?/p>
老婆的笑看起來很別扭,我瞅來瞅去,發(fā)現(xiàn)了疑點。走時那頭黑亮的頭發(fā),怎么變成深棕色的了呢?我抓了抓她的頭,扯下一個假發(fā)套。老婆那頭飄逸的秀發(fā)不見了,只剩一層短短的發(fā)茬,像一個小男生。
我從電視上看到不少醫(yī)護人員剪了頭發(fā),沒想到老婆也是其中的一員。
一個多月的相思和擔心化成了眼淚,我一個大男人反倒忍不住哭了。老婆以為我心疼她的頭發(fā),安慰我說:“我頭發(fā)長得快,用不了兩年,就能長發(fā)及腰了……”我馬上表態(tài)說:“光頭我也喜歡,彪悍我也喜歡,只要是你,我都喜歡?!?/p>
我最終沒有說出那個愛字。家有賢妻是一寶,家有悍妻同樣也是一寶,而又賢又悍的老婆,不光是我生活上的伴侶,還是人生路上的導師?,F(xiàn)在,我確信自己比以前更加愛她。
(福民摘自《家庭百事通》2020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