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師
碧波蕩漾的湖面上,一群潔白的天鵝在悠閑地游弋。
姑娘的父親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女兒,向天鵝湖走來。
“看!湖面上的天鵝多漂亮??!”姑娘的眼睛看得見時,她的父親就經常和她一起來湖邊欣賞天鵝唱歌、跳舞,現在姑娘的眼睛看不見了,但是姑娘的父親仍然不厭其煩地說。
姑娘的父親想,女兒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她可以用耳朵去傾聽,用心靈去感受這大自然的恩賜。
“看!湖水多清澈,魚兒自由自在地游泳!”姑娘的父親又說。
姑娘20多歲,長得水靈靈的,只是在一次事故中,她雙目失去了光明,她母親失去了生命。那時,姑娘無法接受失明的自己和失去母親的痛楚,在醫(yī)院的病房里割腕自殺,醫(yī)生把她從死亡線上救了回來。醫(yī)生勸導姑娘說,她的眼睛沒有壞透,只要進行眼角膜移植手術,她就能重見光明。
進行眼角膜移植手術,就得期待有人捐獻眼角膜。期待就會有希望,有希望就能重見光明,姑娘的父親不斷地激勵著她,讓她堅強地活著。
姑娘在期盼中度過了幾年,沒有等到合適的眼角膜做移植手術。姑娘漸漸地適應了生活,慢慢地接受了自己。父親不離不棄地陪伴,姑娘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看!天鵝飛上了藍天!”父親高興地對姑
娘說。
“哦,太漂亮了!”坐在輪椅上的姑娘像看得見似的跟著歡呼了起來。
突然,一個小伙子站在湖邊的石頭圍欄上,絕望地欲跳進湖里。
“別跳啊,小伙子!”姑娘的父親喝住了正欲跳湖自殺的小伙子,他疾步跑上去,把小伙子從石頭的圍欄上拉了下來。姑娘聽到父親的叫喊,知道有人要跳湖自殺,她從輪椅上站起來,哆嗦地向湖邊走去。
“哎喲!”突然腳下一個趔趄,姑娘跌倒了。
父親急忙跑過來,把姑娘扶起來,扶她坐到輪椅上。小伙子從鬼門關被拉了回來,愣怔地看著姑娘。姑娘的臉上被刮破了一塊皮,一絲鮮血直往下淌。姑娘忘了疼痛,關切地問:“爸,跳河的人救下來沒有?誰呀,這么想不開?”父親說:“沒事,他只是站在圍欄上看風景而已!”小伙子走近姑娘,吃驚地問:“你的眼睛看不見?”父親急忙地用紙巾擦拭姑娘臉上的絲絲鮮血。姑娘燦笑著說:“只要等到合適的眼角膜進行移植手術,我就可以重見光明了!”
“哦!”小伙子嘆著氣,思緒卻在翻滾。
“你為什么想不開?。俊惫媚飭?。
“沒有,我站在圍欄上看風景!”小伙子心虛地回答。
“我也曾經自殺過,現在我更加熱愛生命,懂得了生命的價值!”姑娘勸導地說。
小伙子慚愧地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姑娘的父親把坐在輪椅上的姑娘推向湖邊的石頭圍欄邊,讓姑娘盡情地享受天堂的景色。
小伙子把姑娘的父親拉過一邊,兩人詭秘地竊竊私語,不讓姑娘聽見。
不一會兒,小伙子告別走了,姑娘的父親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感到萬蟲噬心般的疼痛,癱軟了下來,小伙子比他們父女倆更不幸……希望和絕望纏繞著,激動和痛楚交織著,姑娘的父親眼眶中溢出了兩行澀澀的淚水。
湖邊,姑娘張開雙臂撲打著空氣,欲與天鵝一同齊飛。
幾個月過去了,姑娘重見了光明,她的父親不再跟著她,她再次來到天鵝湖,欣賞湖景美色,傾聽天鵝歡歌漫舞。
“看!湖面上的天鵝多漂亮啊!”姑娘張開雙臂向湖邊飛去,她情不自禁地歡呼了起來。
“看!湖水多清澈,魚兒自由自在地游泳!”姑娘學著父親的腔調興奮地說。
突然,伏著石頭圍欄的小伙子映入了姑娘的眼簾,小伙子木訥地看著湖面。姑娘一眼就看出,小伙子的眼睛是看不見的,姑娘走近了小伙子,關切地問:“你的眼睛怎么啦?”小伙子面朝著湖中心,說:“天鵝真漂亮!”姑娘心里在震顫,仔細地端詳著小伙子,像耳背的老人似的又問:“剛才你說什么?”小伙子說:“天鵝真漂亮!”
姑娘機靈的耳朵顫抖了一下,聽出了小伙子的聲音,她揉了揉亮晶晶的眼睛,說:“我知道你是誰?你為什么這么做?”小伙子的耳朵也顫抖了一下,他也聽出了姑娘甜脆的嗓音,心里很激動,嘴巴卻冷漠地說:“我不認識你!”
“是你給了我這雙重見光明的眼睛!”姑娘含情脈脈地說。
小伙子像個初戀的情人,臉上飄著一片彩霞,他不敢面對姑娘銳利的目光,他急忙把臉轉向湖面,像看得見一樣似的繼續(xù)欣賞風景。
姑娘認出了小伙子,小伙子卻拒絕和她相認。姑娘的父親沒有告訴姑娘實情,小伙子也沒有告訴姑娘真相。癌細胞像一只貪婪的猛獸狼吞著小伙子的身體,他的生命即將枯竭,這是他在生命彌留之際最后一次來到湖邊傾聽天鵝歌唱了。
“我知道你是誰?”姑娘哭泣著說。
小伙子變得更加冷漠,背對著姑娘,耳聾似的不理不睬。
姑娘緊緊抱住了小伙子,像往時父親抱著她一樣。姑娘的淚水汩汩流淌,慢慢地在她臉上漾開,化成一只只“撲棱棱”飛翔的天鵝。
遠方,靜謐的湖面被起飛的天鵝打破了,濺起一串串潔白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