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琦

爸爸媽媽吵架了。

萊恩很確定，這次絕不是鬧著玩的，媽媽是真生氣了。萊恩知道，從兩個多月前自己破殼而出的那天起，甚至更早——它還住在企鵝蛋里時，自己就是由爸媽輪流照顧長大的。夫妻倆一個出海捕獵，一個在家?guī)Ш⒆?，彼此一直配合默契，和睦相處?？墒沁@次不對勁兒，爸爸表現得著實糟糕——在3000多個企鵝家庭中，它是最后一個回來和自己的老婆孩子團圓的。

嗯，“倒數第一”這個成績的確不怎么光彩。

道歉不管用

“萊恩媽，你消消氣，我保證下次早點回來！”企鵝爸爸趕緊認錯。

“你還知道回來？”企鵝媽媽火冒三丈。

“我下次一定加快速度，沖在最前面！”企鵝爸爸一邊忙活著從嘴里吐出萊恩最愛吃的“小魚湯”，一邊繼續(xù)哄企鵝媽媽，“瞧咱們南極冰川越來越少，你火氣要是再這么大的話，它們可就化得更快了。”

“我當然生氣！你看看，偌大的企鵝島上，還有誰在這兒傻站著？就算你不擔心我餓，也不擔心萊恩嗎？沒看別家孩子身上的毛都比咱家的多！”

“那是它們出生早。俗話說，生得早不一定長得好，早早變成個丑巴巴的‘獼猴桃，有啥值得驕傲？”

……

如果說企鵝爸爸除了動作慢，還有另外一個缺點，那一定就是話多;如果說它有一個優(yōu)點，那無疑就是幽默。可是眼下開玩笑這招明顯不管用，企鵝媽媽根本不吃這一套。

“你能不能別說話了？我想靜靜！”說完，它氣沖沖地轉身走到一邊。

萊恩有辦法

南極的風很大，暴雪常常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開始下。別的企鵝家庭都是親昵地擁在一起取暖，只有萊恩一家畫風奇特，爸媽像散落在企鵝島上的兩顆棋子，孩子甚至不知道該“站”哪一邊。萊恩縮著身子，干脆就近往媽媽肚子底下鉆。

“媽媽，爸爸肯定不是故意的，說不定它有什么苦衷呢？”

接著，它又從媽媽肚子下面跑出來，鉆到爸爸肚子下面：“爸爸，您道歉時能不能嚴肅點兒？”

依舊沒什么效果。

萊恩難過又發(fā)愁，該怎么讓爸爸媽媽盡快和好呢？突然，小家伙靈機一動：或許上次好朋友羅米的經驗能幫上忙。

沒有人知道小企鵝萊恩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它好像看起來胸有成竹的樣子。顯然，它的爸爸還是希望和妻子湊近一點兒——兩只大腳正悄悄地往企鵝媽媽的方向挪。

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萊恩趁機溜出來，然后很“順利”地悄悄挪到了離爸媽幾十米遠的一座冰山后面。萊恩記得很清楚，上次羅米不小心走失后，它的爸爸媽媽一起用整個企鵝島最響亮的聲音呼喚了它許久。最后，它們在一座冰山后面找到了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小羅米，一家三口抱在一塊兒哭了很長時間。那場景，萊恩歷歷在目，當時連它這個旁觀者都感動得幾乎落下淚來。

萊恩藏在冰山腳下，瞅著不遠處的爸爸媽媽?，F在，這出“戲”輪到在自己家上演了。雖然天非常非常冷，但如果它們的故事能有同樣的發(fā)展和結局，萊恩便覺得挨再多凍都是值得的。

搞砸了

然而，有的事總那么出乎預料。

正當萊恩躲在冰山后想象著美好的一切時，一只巨大的海鳥從天而降——是南極巨海燕，企鵝最怕的天敵之一。

很不幸，它的目標正是小企鵝萊恩。萊恩嚇壞了，它以前可從沒見過這么恐怖的鳥。那鳥的羽毛又硬又長，爪子鋒利如鋸，喙的末端就像彎鉤一樣嚇人。巨海燕來勢洶洶，一口下去就啄到了萊恩的背。

“爸爸，媽媽，救我！”

聽到慘叫聲，企鵝爸媽這才發(fā)現萊恩不見了。循聲看去的那一刻，它們差點兒被嚇掉了魂。企鵝爸媽不約而同地用最快的速度沖過去，惡狠狠地驅趕巨海燕。

總算有驚無險，可惡的巨海燕飛走了。萊恩覺得自己像經歷了一場噩夢，幸虧爸爸媽媽拼命護住了它。

“只要爸爸媽媽能重歸于好，就算受再多苦也值得。”萊恩心想著，它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和爸媽來個大大的擁抱。

但是，事情并沒有像萊恩想的那樣發(fā)展。相反，企鵝媽媽像點燃的炮仗，大聲呵斥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萊恩不是躲在你的肚子底下嗎？怎么到這兒來了？”

“我、我不知道?。　逼簌Z爸爸也納悶。

“你知不知道，就差一點點，萊恩就沒命了？”

“我知道，我也擔心?？蛇@也不能怪我呀，半分鐘前它還在我們身邊，你當時也看見了??！要說責任，你我都有，憑什么一出問題就指責我？！”

“我不管，你最好認認真真守護我們的孩子。如果它再有什么危險，我不會原諒你！”

……

企鵝爸媽又吵了一架。

這一次，它們間的火藥味兒比之前更濃。不同的是，之前企鵝爸媽還有時間溝通和修復感情，但這一次來不及了——企鵝媽媽們正在緊急集合。在一家人短暫的相聚后，現在輪到它們去遙遠的大海中捕獵。

這一走，差不多就是一個月。

媽媽走了

萊恩看著媽媽遠去的背影，難過地流下了眼淚。這不是它想要的結果，萊恩自責又懊惱：要不是自己長得太慢，爸爸就不用那么拼命地捕獵，就不會回來太晚，媽媽就不會生氣;要不是自己的辦法太蠢，或許就不會遇到危險，爸爸媽媽也不會越吵越兇，搞成這個樣子……

想到這里，萊恩忍不住小心地問爸爸：“爸爸，您和媽媽是不是徹底鬧翻了？是因為……我嗎？”

“沒有，爸爸媽媽就是鬧了點小別扭。不怪你?！?/p>

“那媽媽什么時候回來，它會不會不要我們了？”

“它會回來的，寶貝?！?/p>

風雪又大了一些，萊恩爸爸把它推到肚子下面。萊恩頓時覺得暖烘烘的，心里也跟著舒服了許多。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時間好像變慢了，父子倆的生活也和以往有些不同。以前，萊恩總是喜歡逗爸爸，它常用自己的小喙啄爸爸的羽毛，爸爸從不生氣?，F在，爸爸一點兒也開不起玩笑，還會嚴肅地制止它：“不許胡鬧！”

以前，爸爸幾乎每天都會給它講故事，每次說起在海中捕魚的事，總是滔滔不絕?，F在，它只喜歡望著大海的方向，一言不發(fā)，像變了個人似的。過去，它可是傳說中的“話癆”哎！

海的那邊

企鵝爸爸其實沒變。只是在接下來的大半個月里，它無時無刻不在想企鵝媽媽。它很后悔那天把話說得那么重，現在它只希望妻子趕緊平安歸來，然后它要用一顆全天下最真誠的心說一句：“親愛的，對不起?！?/p>

小萊恩也想媽媽，它想盡快向媽媽承認錯誤，并保證以后再也不會偷偷溜出去，讓爸爸媽媽擔心。

而此時的企鵝媽媽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它剛剛又捕獲了一只大章魚，肚子被撐得滾圓。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可怕的身影突然出現了。

糟糕，那是一只兇猛的豹形海豹——企鵝捕獵路上的頭號天敵。雖說它之前對這個兇殘的家伙有些印象，但從來沒有這么近距離地見識過。

那只豹形海豹的個頭至少是企鵝媽媽的四五倍大。它的牙齒異常鋒利，相比之下，企鵝的喙幾乎毫無戰(zhàn)斗力。這時候，企鵝媽媽除了趕緊逃，沒有第二種選擇。

豹形海豹的速度很快，它箭一般地從企鵝媽媽身后追過來，然后“嗷嗚”一下，咬住了企鵝媽媽的尾巴梢。盡管企鵝媽媽很痛，但它顧不了那么多，只能拼命擺動它的鰭狀肢以盡快掙脫對方。萬幸，企鵝媽媽離海面很近，恰巧眼前出現一塊浮冰，它使出渾身的氣力，終于在最關鍵的時刻爬上了這張難得的“救生筏”。豹形海豹擺擺頭，懊喪地退回到海里。

“好險?。　?/p>

企鵝媽媽在浮冰上趴了許久才緩過神來。盡管尾巴受傷了，但能撿回一條命，它已經非常知足。

在回去的路上，企鵝媽媽反復思索著一件事：或許上次企鵝爸爸也遭遇過這樣的危險，說不定它有過比自己更糟糕的經歷。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它一定會在重逢的第一時間，問問它是否安好，而不是埋怨對方速度太慢，回家太晚。

重逢

一個星期后，企鵝媽媽終于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企鵝島。島上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熱鬧景象，那些嘰嘰喳喳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很吵，但其實都是愛的密碼，因為它們正在對“暗號”。

遠遠地，它就聽到了企鵝爸爸的呼喚。

父子倆已經等企鵝媽媽很久了。企鵝爸爸迫不及待地帶著萊恩朝它沖了過去。萊恩更是興奮地一頭扎到媽媽懷里：“媽媽，你終于回來了，我好想你！”

企鵝媽媽摸摸它的小腦袋，吐出一口熱乎乎的“小魚湯”喂給萊恩，然后轉身對企鵝爸爸笑了：“對不起，親愛的，我……回來晚了?！?/p>

平時嘴貧的企鵝爸爸卻杵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它原本準備了很多向企鵝媽媽道歉的話，沒想到對方早就原諒了它。

吭哧了半天，企鵝爸爸忽然看到了企鵝媽媽身后受傷的尾巴，嘟囔道：“萊恩媽，你、你這個笨蛋……出門在外能不能小心點兒?。　?/p>

說完，它俯下胖嘟嘟的身體，舔了舔企鵝媽媽那條豁了個小口子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