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滌,穿黑色T恤、深藍(lán)色牛仔褲,戴銀框眼鏡,身形清瘦。眼前的中年男人,既不朋克,也不商人。他正對著的一面墻上,貼滿了樂隊的黑白照片,全部拍攝于2019年8月在酒球會舉辦的朋克音樂節(jié)。兩天演出期間,樂手和樂迷在這里喝光了800升啤酒。
在杭州萬塘路,酒球會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2006年,北漂青年王滌回到故鄉(xiāng)杭州。4年之后,他在一間廢棄的電視機(jī)廠廠房中開出了這家live house,為獨(dú)立音樂人提供演出場地。
過去的十年間,痛仰、刺猬、盤尼西林、click15……那些盤桓于獨(dú)立音樂榜單的樂隊,都曾在這略顯逼仄的舞臺上演出過。數(shù)不清的夜晚,這里充斥著不屈、反叛、躁動的旋律以及年輕人聲嘶力竭的吶喊。
《樂隊的夏天》第2季2020年7月在網(wǎng)絡(luò)上開播。幾乎所有“樂夏”里的樂隊,都曾經(jīng)在杭州萬塘路“燃燒”過。
獨(dú)立音樂的天堂
萬塘路并不長,從南端的天目山路到北端的文一路,不過兩公里。酒球會隱藏在萬塘匯的深處,黑色的招牌夾雜在五彩斑斕的小龍蝦、麻辣香鍋、網(wǎng)咖等廣告牌中,毫不起眼。初次來的人,常常敗給導(dǎo)航,在萬塘匯里兜圈子。
一段狹窄的樓梯伸向二樓,光線昏暗,地面斑駁,墻壁上張貼著《大河唱》的電影海報。二樓的一扇窄門通往另一個世界。一面墻壁上,層層疊疊的演出海報一直鋪展到屋頂。擺滿各色啤酒的吧臺,隔開舞臺與臺球區(qū)。檢票通道盡頭就是舞臺,擺放著專業(yè)的音箱設(shè)備。臺下沒有椅子,滿滿當(dāng)當(dāng)能站600人。柱子旁的大風(fēng)扇,即便是冬天也不會停止轉(zhuǎn)動。
“去年蘇陽演出那天,你拍了我一下說‘采訪過我。當(dāng)時我喝懵圈了,都沒反應(yīng)過來?!蓖鯗鞆奈堇镢@出來,舉手跟我打招呼。2019年6月26日晚,看演出中間,我從擁擠的舞池里鉆出來買啤酒,正好撞上他,一桌子人正在推杯換盞。
那天的演出,臺下的樂迷摩肩接踵,踏著躁動的音樂與鼓點(diǎn)搖擺、吶喊,汗?jié)竦念^發(fā)黏在一張張年輕的面孔上。
這樣的畫面并不新鮮。過去的十年之間,酒球會每年舉辦120多場演出。痛仰、刺猬、趙雷、萬曉利、周云蓬……那些活躍于公眾視野的面孔,都曾出現(xiàn)在酒球會的舞臺上。這里逐漸成為杭州獨(dú)立音樂愛好者的天堂。
“如果在周五、周六的晚上來,我告兒你,人聲鼎沸。”王滌說。在上海的一些針對外國人的旅行指南上,“周末去杭州酒球會”被列為最值得做的事之一,因為有“便宜的啤酒,好聽的音樂”。如果湊巧,有時還能遇見萬曉利、高虎(痛仰樂隊的主唱)等樂手在臺球桌旁邊喝酒。
“曉利經(jīng)常來,他在余杭買房子了,經(jīng)常去西溪印象城看電影?!薄案呋⒔衲杲o我們開箱演出了。”“高虎是超級深情的男人。”……一旦開始聊音樂人,王滌便眼神炯炯,滔滔不絕。
王滌出生于北京,在山東淄博長大,父母原本是淄博一家化工企業(yè)員工。17歲那年,父母調(diào)到浙江大學(xué)教書,王滌和弟弟一同遷居杭州。20世紀(jì)90年代初,王滌開始北漂生涯,干了兩年銷售之后,他下海辦廠,其間娶了一位北京女孩,學(xué)了一口京片子。1995年,工廠倒閉,王滌回到杭州。“啥都干,賣過國際機(jī)票,還去武林路上練過攤,那時候地攤經(jīng)濟(jì)也火。”那個年代,滿大街放著張學(xué)友、劉德華,他還不懂搖滾樂,沒有理想也沒有憂愁,只有大把的青春。他從沒有想過,以后會開一家live house,而且一開就是十年。
酒球會的名字簡單直接,有酒,有臺球。第一支來演出的樂隊,是大理的藍(lán)草樂隊,幾位流連云南的外國人,在舞臺上用各國的民族樂器演奏雷鬼音樂。
這里的一天,從晚上8時開始,到早上6時結(jié)束。有演出的日子,樂手們在門口閑侃,樂迷擠在吧臺與舞臺邊,直擊心臟的搖滾樂攪動著年輕的荷爾蒙。
如果不夠盡興,演出結(jié)束之后還有party,或者簇?fù)淼饺f塘路的深夜燒烤攤前,點(diǎn)上啤酒與烤串,聊到凌晨直至天亮。
“河”
2000年之后,王滌二次北漂,住在北京和平里,每天去昆侖飯店對面練攤。
最開始是因為萬曉利。
王滌第一次聽到萬曉利,是在街角的NO.9酒吧,自此一發(fā)不可收拾。“那時候沒有粉絲一說,有次遇到野孩子樂隊的張佺,他指著我鼻子喊‘你是萬曉利的鐵托?!?/p>
王滌認(rèn)識萬曉利的過程并不“愉快”。那天是周末,他去NO.9,結(jié)果撲空了。服務(wù)員告訴他曉利在栗正酒吧。他又火急火燎地趕了過去,推門進(jìn)去時,萬曉利正在臺上唱《狐貍》。
結(jié)束之后,他們一起喝酒。“他留著一頭長頭發(fā),邋里邋遢的。我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好像那個唐朝(樂隊)。曉利一晚上就沒理過我。”王滌至今仍能清晰地記起這些細(xì)節(jié)?!澳贻p,單純,喜歡《七扎》《流氓》那些歌。說不上為什么,喜歡那股勁兒,感覺很酷?!?/p>
在圈子里,萬曉利是公認(rèn)的民謠怪才。1997年,他從河北邯鄲的釀酒廠出走,背著一把吉他,帶著自己寫的二三十首歌去了北京。那時候,除了去酒吧唱歌,沒有別的生存辦法。他并不孤獨(dú),北京的樹村、鼓樓和三里屯,活躍著許多同類。
彼時,北京是中國獨(dú)立音樂的中心。1986年,崔健褲腿一高一低,走上北京工體的舞臺,喊出驚雷般的一聲:“我曾經(jīng)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對于許多生于20世紀(jì)70年代和80年代的人而言,那是某種精神啟蒙,是渴望自由的躁動,是一路高歌的方向,它最終匯聚成一股奔涌的浪潮。
2001年初,和萬曉利一樣北漂的野孩子樂隊籌了一筆錢,盤下了三里屯南街的一爿小畫廊,開了一家叫“河”的酒吧。他們的初衷只是希望樂隊有個固定演出的地方,還可以賣酒增加點(diǎn)收入,不至于每月都交不起房租。
“我小時候生活過的很多地方都有一條或大或小的河,跟河流有關(guān)的場景,占據(jù)了我對童年的大部分記憶。我覺得民間音樂也像是一條河流,穿越時間和空間。我羨慕那些擁有良好音樂河流的民族。”張佺后來解釋“河”這個名字的來歷。
河酒吧的確成了一條“河”,成了中國當(dāng)代民謠音樂的母親河。它裹挾著種子,流過了中國獨(dú)立音樂干渴的河床。河酒吧吸納了很多北漂的獨(dú)立音樂人和一大批樂迷。據(jù)說當(dāng)時在北京,做地下樂隊的,如果沒上過河酒吧的舞臺,都不好意思見人。
王滌把創(chuàng)立酒球會的因由,歸于“誤入”河酒吧。“從開業(yè)的第一天,一直喝到關(guān)門?!蓖鯗熳分f曉利,踏入了“河”?!敖?jīng)常是一個人在舞臺上剛唱了一首歌,就蹦上去一個鼓手,然后,薩克斯上來了,手風(fēng)琴加入了,最后臺上臺下就弄成了一個交響樂團(tuán)。那時候不爭第一,貧窮又自由,純粹地?zé)釔壑!蹦鞘峭鯗齑松y忘的音樂體驗。
河酒吧最熱鬧的日子是在2002年,除了固定的每周三小河、萬曉利,周五的野孩子專場,其他時間也都有不同的人演出。比如周末會有地下樂隊輪流做“不插電”現(xiàn)場,王娟、左小祖咒、舌頭樂隊、廢墟樂隊等也經(jīng)常在這里演出。那時候沒有音樂節(jié),“河”的每一個夜晚都是他們的音樂節(jié)。
梁文道說,那是北京文藝復(fù)興的黃金時代。人們有太多急需宣泄的情緒,音樂成為最好的出口。
彼時,獨(dú)立音樂的浪潮也從北京出發(fā),流向其他城市。
家園
1989年的一個清晨,一列火車從北京永定門車站緩緩開出,駛過天津、上海,最終停在了杭州。
那是張征第一次來杭州,他覺得杭州“水粉畫似的”。他留了下來。張征比王滌更像杭州人,溫和,話不多,總是笑瞇瞇地一旁坐著,一副眾人皆醉我獨(dú)醒的樣子。
杭州溫柔綺麗,沒有憤怒,也就沒有獨(dú)立音樂發(fā)展的基因,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樂隊,都不算長久。張征希望做點(diǎn)什么。到杭州之后,他開始折騰音樂酒吧,2000年與人合伙開了旅行者酒吧。
旅行者位于曙光路,是杭州最早的live house之一,一邊打臺球一邊看現(xiàn)場演出是酒客們的常態(tài)。木馬樂隊、謝天笑、后海大鯊魚、周云蓬、小河、萬曉利、痛仰等樂隊和歌手在杭州的第一場演出都在這里舉辦。
2005年,王滌離婚,帶著一條狗、兩張專輯——一張小河的,一張萬曉利的,凈身出戶,回到杭州。他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和弟弟一起開裝修公司。公司的名字叫瑞高,辦公地點(diǎn)就是他弟弟在文教區(qū)的房子。
裝修公司服務(wù)的客戶,大多在萬塘路一帶。“阿里在這一帶搬來搬去,都是我們給裝修的?!蓖鯗旎貞?,當(dāng)時裝修工人還能遇到馬云。馬云沒有架子,有時就蹲在木板上,抽著利群和工人聊天,問他們一年掙多少錢,老婆孩子在不在身邊?
王滌跟我講過一個“錯過一個億”的故事。2008年金融危機(jī)之后,阿里受到波及。王滌去找財務(wù)催要未結(jié)清的工程款。當(dāng)時的負(fù)責(zé)人告訴他們:“要不給你們一點(diǎn)股份,我們公司要上市了?!蓖鯗斓牡艿車?yán)辭拒絕,“他說‘你們連工程款都拖欠,指不定啥時候倒閉了。當(dāng)然,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他攤攤手,笑著說。
在天色與心情俱寂的時刻,王滌會一遍一遍聽萬曉利的專輯。這張專輯由摩登天空發(fā)行,在河酒吧錄制?,F(xiàn)場的口哨聲、喊叫聲以及歌者當(dāng)時的情緒,都被誠實地記錄下來?!奥犞犞揖驮谙?,小河當(dāng)時坐哪,張瑋瑋坐哪,他們是什么表情?!?/p>
在酒球會之前,杭州的獨(dú)立音樂陣地是旅行者、靈隱31號酒吧?!奥眯姓哐b修太好了,太有設(shè)計感了,那個背景墻多酷?!蓖鯗觳谎陲棇堈鞯男蕾p。然而,2010年,張征退出旅行者,專注爵士黃樓和音樂節(jié),旅行者逐漸淡出獨(dú)立音樂江湖。
2004年前后,靈隱31號酒吧開張,人們叫它“山妖吧”。當(dāng)年的靈隱附近,入夜之后山林寂靜,人車稀少。
“PK14來演的那天,隔壁餐廳的客人還嫌吵呢?!蓖鯗熘v起“31號”的故事時仍然興奮不已,“《隱秘的角落》(2020年大紅的網(wǎng)?。├镉兄黝}曲就是PK14唱的,(2020年7月下旬)他們還參加了《樂隊的夏天》第二季?!?/p>
王滌就這樣融入了杭州的獨(dú)立音樂圈。2008年,張征策劃西湖音樂節(jié)時,王滌參與其中?!拔覀冇幸粋€特別宏大的愿望,希望西湖音樂節(jié)成為愛丁堡戲劇節(jié)那樣的持續(xù)一個月的音樂嘉年華。太陽升起,我們在唱歌,夕陽西下,我們還在唱歌。西湖邊所有的地方,黃樓、旅行者什么的,都是演出場所?!彼nD了片刻,“你懂嗎?你懂我們的想法嗎?”
可惜的是,因為種種原因,理想終究未能照進(jìn)現(xiàn)實。31號酒吧關(guān)停,之后開業(yè)的幾家live house也未能堅持太久。
酒球會的出現(xiàn),是一場意外。2009年,王滌陪著阿里的人去找新的辦公場所,萬塘路上一家廢棄的電視機(jī)廠廠房?!俺藗?cè)邊的炎亭海鮮開業(yè)了,什么也沒有。一個保安亭,門衛(wèi)帶著一條狗。廠房里灰撲撲的?!蓖鯗煜蛭颐枋霎?dāng)時的場景。這棟廠房不符合阿里的標(biāo)準(zhǔn),但卻激起了王滌的興趣——他當(dāng)即租下一整層。
王滌為酒球會開業(yè)選了一個浪漫的日子——2010年12月24日?!爱?dāng)時地板都沒裝修好,索性鋪了一條紅毯,就這樣開始了?!?/p>
河酒吧的水,慢慢地,汩汩地流到了萬塘路。
2011年,王滌去了一趟北京,找了十三月的創(chuàng)始人盧中強(qiáng),開始承接“民謠在路上”的巡演,還找了野孩子的張佺。此后的很多年里,酒球會逐漸成為杭州獨(dú)立音樂的“家園”。張征說它續(xù)上了旅行者和靈隱31號。
破圈
live house不賺錢,是公開的秘密。開業(yè)之后的第一年,酒球會虧了100萬元?!按撕笪覀兠磕晏濆X,一直虧,只能靠做裝修來補(bǔ)貼酒球會。我當(dāng)時就想,等到MAO來了,我就關(guān)了。杭州獨(dú)立音樂這個責(zé)任,我就交出去了?!盡AO是一家發(fā)軔于北京的老牌連鎖現(xiàn)場音樂品牌,已經(jīng)在廣州、上海、長沙等城市開業(yè)。
然而,不可思議的事發(fā)生了。2016年,MAO live house在杭州鼓樓開門迎客。此后幾年,酒球會的經(jīng)營狀況日漸向好。萬塘路上的餐廳換了一茬又一茬,酒球會就這樣混成了“老字號”。
“MAO的老板說,別人做的是產(chǎn)品,我們做的是文化。他這么說的,我就信了。”王滌不無得意。來杭州演出的樂隊,不管在哪里,結(jié)束之后都會到酒球會喝酒。酒球會的社群已經(jīng)漸成氣候。最近幾年,酒球會的運(yùn)營工作,主要由大鐘在負(fù)責(zé),他曾經(jīng)是杭州板磚樂隊的樂手。
“(酒球會)很破,很小,但是就是很特別,像一位老朋友?!痹谌f塘路附近的咖啡館,完顏思索了片刻說。他生長于遼寧撫順,上中學(xué)時,在家附近的工人禮堂里看過搖滾樂演出,一個鼓手在臺上敲著汽油桶,聲音粗糙但充滿力量。他自此愛上了這種音樂形式。
2006年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完顏來到杭州,輾轉(zhuǎn)幾家創(chuàng)業(yè)公司之后入職阿里。毛姆說“閱讀是隨身攜帶的小型避難所”,對他而言,避難所是去live house聽音樂。完顏的青春都在萬塘路上,工作地點(diǎn)在萬塘路18號的支付寶,酒球會是精神的烏托邦。
一些微妙的化學(xué)反應(yīng)已經(jīng)發(fā)生了。2016年,完顏和幾位同樣熱愛音樂的程序員一起,組建了一支名為“996”的樂隊。他們的歌,大多是關(guān)于互聯(lián)網(wǎng)人的悲欣、彷徨與希望。支付寶還有另一支樂隊,名叫“萬塘路18號”。
“我告兒你,杭州已經(jīng)是朋克之都了。還是唯一一個辦朋克音樂節(jié)能賺錢的城市?!蓖鯗鞂γ娴膲ι希N滿了樂隊的黑白相片——全部拍攝于2019年8月在酒球會舉行的朋克音樂節(jié)。王滌將變化歸因于酒球會的堅持?!澳阋恢贝嬖谥?,本身就是最大的價值。存在著,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一些人?!彼e過一個例子,對比杭州,南京更文藝,獨(dú)立音樂的受眾群體更多,而且誕生過非常優(yōu)秀的歌手,但是南京的演出市場卻遠(yuǎn)不如杭州。有一段時間,樂隊演出甚至繞開了南京。
去年7月,綜藝節(jié)目《樂隊的夏天》大火,王滌學(xué)會了一個詞——破圈。短短幾年之間,那些曾經(jīng)小眾、低調(diào)的音樂完成了從歌手、演出場地到受眾的換代,甚至開始走上國內(nèi)主流文化的舞臺。王滌不再談?wù)撽P(guān)掉酒球會,音樂場景、體驗、商業(yè)模式等詞語,不斷地從他的口里蹦出。
一直存在
2020年秋天,一個全新的可以容納1500人、配置頂級音響設(shè)備的live house將在杭州城西天目山路上開業(yè)。
“受眾分層,階梯票價是必然的趨勢。比如說你,站不住了是不是?如果我告訴你多掏200元錢,你可以坐那看,你就能在那默默流淚了,想念當(dāng)年那個男人,聽周云蓬唱《不會說話的愛情》,你來不來?”王滌說,他要把那些從酒球會“畢業(yè)”的中年人再請回現(xiàn)場。
大麥的數(shù)據(jù)顯示,杭州的獨(dú)立音樂市場規(guī)模已經(jīng)僅次于北京、上海,超過深圳、廣州。據(jù)王滌介紹,2022年亞運(yùn)會之前,杭州將有多個live house誕生?!皷|京平均每1萬人,就擁有一個live house,杭州還有很大的空間,我們現(xiàn)在還在良性競爭階段?!?/p>
萬塘路的酒球會呢?
“會一直存在下去,就像現(xiàn)在一樣?!?/p>
我們總該做點(diǎn)什么,能為這座城市的未來留下點(diǎn)什么?在黃樓采訪的時候,張征輕聲自問。事實上,在不知不覺中,他們用時間給出了答案:在一潭死水的年代,把自己當(dāng)成一顆石頭。石沉到底,泛起的漣漪擴(kuò)散開去。而當(dāng)春風(fēng)吹起的時候,像一株植物,恣意生長。
離開的時候,萬塘路靜悄悄的,雜貨鋪的老板在看電視,花臂紋身的男人坐在炒面攤前刷手機(jī),一對情侶站在萬塘路橋上看風(fēng)景。
有一年的西湖音樂節(jié),一位完顏喜歡的歌手在唱完最后一首歌后,抱著吉他說:“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我也不知道我是否還會站在這個舞臺上,但是西湖會一直存在,這個世界的愛,也會一直存在?!?/p>
(由《城市秘密》供稿)
Wantang Road in Hangzhou: Home of Chinese Indie
By Ting Ting
Wang Di, in a black T-shirt and jean, does not fall into the Punk style. The black-and-white pictures on the wall in front of him were taken at a Punk music night held in the Hangzhou-based 9-club in August, 2019. The musicians and fans together gobbled down at least 800 liters of beer during the two-day music spree.
Based on Wantang Road in Hangzhou, 9-Club is a most special existence. The live house, set up by Wang Di in a dumped television factory in 2010 – four years after he put an end to his drifters life in Beijing, aims to provide a locale for independent musicians. Over the ensuing ten years, the venue saw the performances of many Indie bands such as Click#15, Penicillin and Hedgehog, with a new sound of music loud enough to wake up the dead and spilling over the small stage.
Almost every participant band in the music show , a television show which has swept the countrys music landscape since its first season in July 1919, has released its passion in this live house.
The Paradise of Independent Music
9-Club, hidden in a smorgasbord of nightlife venues on Wantang Road, is easy to miss for first timers. Behind a tiny door on the second floor is a world that is totally different from the one outside. The dim space is divided into two zones by a bar counter. At the end of the ticket check passage is the stage. The standing-room-only audience zone provides space for a maximum of 600 people.
The past 10 years have seen an average of about 120 shows staged here annually, including a group of famous vocalists such as Wan Xiaoli and Zhou Yunpeng, making 9-club justifiably the “paradise of Hangzhous Indie fans”. In a sense, the live house is the Hangzhou edition of the Drum Tower historical street, called the “Brooklyn in Beijing” by New York Times for its lively music scene and pop cultural diversity.
“Many people come here for the riot of sound on the nights of Fridays and Saturdays,” Wang introduces. The live house is mentioned by many expats guides in Shanghai as “a must-visit in Hangzhou” for its “cheap beer, good music and pretty girls”. And if you visit here on a weekend night, chances are good that the vocalist you dream to meet face-to-face is performing on the stage.
“Wan Xiaoli (a popular ballad singer), hangs out here a lot. Gao Hu is one of this years new singers. He sings super soulfully,” Wang Di shares.
The day at 9-club starts at around 8 pm and closes at 6 am. Those who have some extra energy to release can join the live houses post-show party or enjoy a beer spree at a BBQ stall just next door.
The “River”
Wang Di restarted his drifters life in 2000, living in the Hepingli area in Beijing, where he met Wan Xiaoli in a bar. He became a big fan of the ballad singer who joined the Indie circle of Beijing in the late 1990s and became one of the co-founders of River. The bar eventually became the very rendezvous of the citys most active Indie musicians and fans.
“I jumped into that ‘river, and never came out,” Wang recalled, lost in thoughts, “The freestyle on that stage is an unforgettable experience to me. Every night the stage was turned into an orchestral carnival driven by nothing but passion.”
In the eye of Liang Wendao, the year 2002 was the golden age of the “Music Renaissance of Beijing” and was the start of Chinas Indie music flowering into a national consciousness.
The Homestead
Zhang Zheng still remembers clearly the morning he arrived in Hangzhou by train in 1989. The citys mild character did not make it an ideal breeding ground for any “angry music”. Zhang launched Travelers Bar, the citys first music bar, in 2000. Based on Shuguang Road, it was also one of the citys first live houses. It is here that many bands and vocalists, including Wooden Horse, Zhou Yunpeng, and Wan Xiaoli, made their Hangzhou debut.
Wang Di came back to Hangzhou in 2005, divorced and penniless. “I still have my dog, and two albums, and was ready to try my luck by running a decoration business with my brother.”
Wang Di listened to Wan Xiaolis album a million times. The songs were recorded in River, with all the noise and moods of singers and the audience retained. “Every time I listen to it, the night came back to me like I am still sitting there with the crowds.”
Wang Di was involved in the design of the 2008 West Lake Music Festival. “We had a big dream at that time, trying to make the festival something like the Edinburg Festival that lasts a whole month.” The dreams never came true.
The birth of 9-club was like an accident, according to Wang Di. “We were looking for a new office place for Jack Mas team at that time. A dust-laden factory building on Wantang Road caught my eye. What are you waiting for? I asked myself.”
The live house opened door on December 24, 2010, marking the relay baton of Hangzhous independent music was finally taken by Wang Di.
The Breakthrough
It is not a secret that few live houses make money. 9-club lost a million yuan in its first year. “For the next few years the operation of the live house relied on the profits of my decoration business. The only thing on my mind was MAO, a Beijing-based live music brand that runs operations in Guangzhou, Shanghai and Changsha. When MAO is in Hangzhou, my mission will be over.”
MAO opened its door in Hangzhous Drum Tower area in 2016. The next few years turned out financially fine for 9-club, thanks to the two live houses collaboration.
“Believe me, Hangzhou is already a punk capital, and may be the only city in China that can make real money through a punk music festival,” Wang Di reveals.
The autumn of 2020 will see another live house join the citys lively music scene. Located on Tianmushan Road in downtown Hangzhou, it will be a chic space that can sit 1,500 people, with top-notch sound equipments.
“Ticket prices will reach a new level, accordingly; but what would you say if you can sit there for as long as you can and time travel back to the time when Zhou Yunpeng sang his heart out and made everyone in the audience in tears?”
The independent music market of Hangzhou has grown to be ranked with those in Beijing and Shanghai. Wang Di predicts that the years 2020-2022 will see live houses mushroom in Hangzh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