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海
記得剛畢業(yè)那陣子,我沒有像樣的工作,到處奔波,總是面黃肌瘦的。有好幾個春節(jié),都無顏面回家過年。在娘的強烈要求下,便寄張相片回去。
后來我回家,大姐告訴我,娘每次看到我的相片,都沉默好久,便摸著相片囁嚅著:這孩子一直省吃儉用的,又瘦了。
娘多少天睡著睡著就突然坐起來,拿出我的相片,撫摸著,摸著摸著,就落淚。
娘的手,摸過稻麥,摸過風(fēng)雨,摸過流水、炊煙。
而今,她隨便一摸,就能摸出千里之外我的冷暖胖瘦、喜怒哀樂!
這就是娘?。?/p>
“你看,你的鞋底都張口了,還穿著,不凍腳??!”
老娘邊說邊把鞋底沖著我掰了掰,果真,我的大棉鞋底裂開一道很大的口子。
“最近幸虧沒下雪,要不你的腳非凍了不可,小時候你的腳就總是被凍傷,你忘了?明天趕緊到樓下找那個修鞋的給粘個底!”娘心疼地說。
娘轉(zhuǎn)身,走出客廳,把鞋又送回了衛(wèi)生間的暖氣片上。
也許是上班太忙了,我整天穿著一個斷底的鞋上下班都不知道!
但是,這些終究逃不過娘的眼!
我能想象得到,剛才一定是這樣的場景:天冷了,娘知道我一到冬天就容易把腳凍傷,于是她開始關(guān)注我鞋子的冷暖。娘把我那雙扔在鞋架旁邊,歪躺著的鞋子拿起來,走進(jìn)衛(wèi)生間,把濕漉漉的鞋墊子掏出來,放到暖氣片上,又拿起我的鞋,仔細(xì)端詳,摸索,仿佛在撫摸著每天早起晚歸的兒子。
她粗糙但溫暖的手,從鞋面到鞋幫再到鞋后跟,不放過任何一個部位。當(dāng)娘把棉鞋反過來,看鞋底是否很臟了,需要清理的時候,她一下子愣住了,疼了,手開始顫抖。
有一次我給娘打電話,結(jié)果還沒通完話,娘就問我:是不是感冒了?上火了?娘一下聽出了我聲音的干澀。
娘拿起電話,會認(rèn)真分辨每個分貝,她能通過聲音,聽出我的身體狀況——
從小到大,似乎什么都瞞不過娘!
為了工作,我總是披星戴月地奔波,應(yīng)酬也多,但無論多晚,當(dāng)我一打開門,娘總會立馬披上衣服出來看看——無論多晚,娘一直都為我醒著。
娘就是這樣!
她的眼耳口鼻手,她的心,時刻感受著關(guān)注著兒女!她身上的每個器官、每根神經(jīng)仿佛都活在我們身上。
近些日子,公司事情多,有些壓力,內(nèi)心起火,便去拔了個罐。晚上到家,站在臥室換睡衣,后背黑紅的拔罐痕跡,還是讓娘透過門縫給看到了。
娘擔(dān)心得不得了,趕緊過來問我:“后背怎么了?”一臉的擔(dān)憂。
我慌忙解釋說:“是睡電褥子睡的,熱得上火了。”
是的,我感覺什么都逃不過娘的法眼!
她身上的每個細(xì)胞仿佛都像X光一樣,時刻在檢測著我們幾個兒女,檢測我與我們相關(guān)的每件事物,不放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
有娘真好!無論我們多大年齡,在娘的眼里,總是把我們看得很小,物理性的小,心理性的小。
這樣,娘就能把我們時刻挑在燈下看,挑在針尖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