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琴

01 養(yǎng)月亮

一只小陶罐歪在路邊的野草叢。

小卜達(dá)先瞧見一大朵蒲公英，然后才瞧見它。

“爺爺，有一只小罐子呢。”

“哦，是一只金罐罐嗎？”趕羊走在后面的爺爺，樂呵呵道。

才不是。

“是一個(gè)土罐罐?！毙〔愤_(dá)說。然后，彎下腰，抱起小陶罐。再一低頭看，里面好多泥巴哦，還有一些雜草、碎枝、小花瓣，住在罐里面，三只小螞蟻閑閑地散步在罐沿。

爺爺背著手，湊過來，四只羊也咩咩叫，想要瞧。

罐肚圓鼓鼓，罐脖圓溜溜，真呀真好看。

“爺爺，我們?cè)撛趺崔k？”

“小卜達(dá)，你這問題可真難，要不你問問小陶罐？”爺爺掏出煙斗，笑瞇瞇講。

“小陶罐，小陶罐，你愿意跟著我們回家嗎？”

小陶罐不吭聲。羊兒們急得咩咩叫。

“小陶罐，能告訴我，你愿意嗎？”小卜達(dá)又問。正巧一陣風(fēng)呼地吹過，小陶罐像在說：

“愿意！愿意！”

“那我就帶你回家啦。”小卜達(dá)高興道。他將它小心地抱在懷里，快活地唱：

金罐罐，銀罐罐，

都不如土罐罐。

圓圓的，胖胖的，

架在火爐上，

噗嚕嚕，噗嚕嚕。

正是春天，各種野花兒，紫云英、春飛蓬、刺薊、紫花丁丁，全都開了開了;各種家花兒，迎春花、薔薇、桃花、梨花、李花，也全都開了開了。大家擠擠挨挨地開啊開，就像一朵朵大的小的白的粉的云，落在大地，將整個(gè)村莊染得像幅畫，又將四處的空氣變得有點(diǎn)甜。

爸爸媽媽采山貨去了，奶奶走親戚了，家里只剩爺爺和小卜達(dá)。可小院里，和平日一樣熱鬧，因?yàn)檫€有大黃狗、花公雞、小母雞，還有兩棵噴香的桃花樹吶。

大黃狗看見小陶罐，“汪汪”叫，像在問“哪來的”?；üu、小母雞很不屑，昂起頭，瞧一眼，走開了。“這是阿黃，這是大喔喔，這是小咯噠，還有大桃、小桃?！毙〔愤_(dá)卻將它們一一介紹給小陶罐。

小陶罐很矜持，一聲不吭，一聲不響。

“對(duì)啦，我應(yīng)該叫你什么呢？小圓？小罐？小陶？——我以后叫你小陶，好嗎？”

“小卜達(dá)，小卜達(dá)。”小陶像在微微笑。

“小陶，小陶?！毙〔愤_(dá)高興地喊。他將小臉蛋貼在小陶的肚子上，像好朋友靠著好朋友那樣。

“準(zhǔn)備用小陶裝什么呢？”爺爺問。

裝核桃？裝花生？裝媽媽送的松子？或是放爸爸送的小泥人？不，才不要！

“究竟想要裝什么呢？”晚飯時(shí)，爺爺又笑笑地問。小卜達(dá)瞧著躡手躡腳走進(jìn)院的月亮，抿嘴笑。

小卜達(dá)將小陶洗得干干凈凈，裝上滿罐清亮亮的水，放在院內(nèi)的小石桌上。

月亮掉進(jìn)罐里了。

“爺爺，我要用小陶養(yǎng)月亮。”

“喲，這主意可真好，我怎么就沒想到呢?！?/p>

彎彎的月牙兒，像奶奶的眉毛，像媽媽的笑，像爸爸在講話，小卜達(dá)越看越喜歡。爺爺掏出煙斗，也坐下，和他一起瞧。

“我要將月亮養(yǎng)得白白胖胖?！?/p>

“小卜達(dá)，你可真了不起?！睜敔斝Σ[瞇地講。旁邊的桃花瓣聽見，也微微地笑，有幾枚還笑得飛落在小卜達(dá)的衣襟上。

風(fēng)光著腳丫，走進(jìn)小院，走近小陶。清亮亮的水皺起眉，月亮兒搖搖晃晃，蕩起小秋千。

慢慢的，月亮走到云背后，罐里的月亮不見了。爺爺點(diǎn)亮油燈，一縷橘黃的光，跳進(jìn)罐里，去找月亮了。

02 滿罐的金子

爺爺起床時(shí)，小卜達(dá)也忙起床。

“不睡了嗎？”

“小山雀在叫了?！?/p>

可不，那只每天清晨都會(huì)來的家伙，正沖窗內(nèi)“子子黑、子子黑”地叫著呢。一瞧見小卜達(dá)，它忙在桃樹上左跳跳右跳跳，像在表演新學(xué)的舞蹈給他瞧。

“小山雀，早上好！”穿戴好的小卜達(dá)，高興地沖它招手道。

“子子黑，子子黑！你好！你好！”

淘氣的桃花瓣們，嘟起粉粉的小嘴，學(xué)著小山雀，也輕言細(xì)語：“你好！你好！”

“我才一點(diǎn)不好呢。”一陣微涼的晨風(fēng)，懊惱地跑過，大聲講道，只可惜誰也不睬它。

“小陶，小陶，你還好嗎？”小卜達(dá)問。

小陶挺著圓鼓鼓的肚，捧著半罐水，蹲在矮墻上，一聲不吭，一聲不響。

“我夢(mèng)見爸爸媽媽收到蘑菇、木耳、松茸，還有珍貴的靈芝，你夢(mèng)到了什么？”

小陶罐仍矜持地不講話。

小山雀飛到它身旁，歪起脖，好奇地將它東瞧西看。小陶也梗著脖子，瞧起它。小山雀怯怯地往前跳一跳，小腦袋蹭著了小陶?？墒?，小陶并沒有長出手腳來趕它。這下，小山雀放心了，撲著翅膀，得意地飛落到罐沿上。

罐里的月亮和燈光，都不見了，裝著一拃灰藍(lán)的天，還有一枚粉粉的桃花瓣?，F(xiàn)在，還裝著一只鳥兒的影子了。可小山雀不知道，將那影子瞅了又瞅，覺得怪好看，就“子子黑”地沖它唱起動(dòng)聽的歌。影子也像在唱，但也許只有它站著的那拃灰藍(lán)的天能聽見。

熱情的歌唱完，小山雀伸出喙，親熱地啄向罐中的影兒。水皺起眉頭，天碎了，影兒碎了，只有粉紅的桃花瓣，仰著小臉蛋，不介意地沖它一笑——啊，怎么回事呀？小鳥兒卻受到驚嚇，沒對(duì)小卜達(dá)說“再見”，就匆匆飛了。

太陽慢悠悠地爬上山坡，慢悠悠地走進(jìn)村莊。小卜達(dá)和鄰居家的毛毛爬坐在墻上，和小陶一起玩耍。

“裝了滿滿一大罐金子了?！毙〔愤_(dá)說?？刹?，陽光跳進(jìn)罐里，像無數(shù)碎金掉進(jìn)里面，閃出五月麥穗的光。

金子就像麥穗的顏色，倆孩子可都聽大人們這樣講過呀。

“你想要買什么？”毛毛流著口水，問道。

“夢(mèng)，我要買一個(gè)香噴噴的夢(mèng)?！?/p>

“我也要買夢(mèng)，我還要買船，買小羊羔?！泵覜]羊羔。他一直都想要一只雪白的羊羔。

歪脖子大柳樹下，站著一頭大黃牛。

小卜達(dá)和毛毛都站住了。大黃牛淚汪汪地瞧著他們，像在問：“我的小牛呢？”自從小牛被芝麻叔帶去鎮(zhèn)上后，它見誰都這么問呢。

去年冬天，小卜達(dá)和爺爺放羊時(shí)，常在山坡遇著大黃牛母子倆。小牛喜歡和小卜達(dá)玩，一瞧見他，就撒歡朝他跑。大黃牛呢，見它玩得太久，就會(huì)“哞——哞——”地喊。那聲音像從大地發(fā)出，又厚又暖。小卜達(dá)想要小陶也聽聽那聲音。

大黃牛似乎怕小陶和小卜達(dá)失望，沖著他們，長長地發(fā)出一聲“哞——”聲音仍舊厚厚的，卻很冰涼，像在哭。

小卜達(dá)想起小牛離開的那天早晨，大黃牛就是這樣叫喊。

他低下頭。

“怎么啦？”毛毛問。

“這個(gè)聲音是苦的?！?/p>

大黃牛還在難過啊。小卜達(dá)不由得也難過起來。他想要安慰它，卻不知該說什么。他想要它好受一點(diǎn)，就抱著小陶，湊近它：“大黃牛，你聽聽，母雞在‘咯噠咯噠叫。”

“它聽了，母雞的聲音就沒了?！泵μ嵝选?/p>

“那我們?cè)偃パb。”

大黃牛的兩只耳朵，輕輕地一扇一扇，像是聽見了。小卜達(dá)又去拔了一大把青草，喂給它：

“這是世界上最最最神奇的草，吃了它，你就會(huì)開心了?！?/p>

大黃牛聽懂了，舌頭一卷，將草吃得干干凈凈。

“好啦，我們可以去裝別的聲音了?！?/p>

“蜜蜂的聲音是甜的，我們?nèi)フ宜鼈儭！?/p>

金色的小蜜蜂啊，正在花兒們的家里做客呢。各種花，一團(tuán)團(tuán)，粉粉的，白白的，肥肥的。

嚶嚶嗡嗡，嚶嚶嗡嗡，蜜蜂和花兒們說著甜蜜的話。小陶忙將這些聲音往罐里裝啊裝。

“它們還是香的呢?！泵嘀亲又v。

可不，連小陶全身都變得香噴噴。

旁邊野塘里玩的鴨子們，看見他們，“嘎嘎嘎”地打招呼。小陶歪著脖子，邊裝著“嘎嘎嘎”，邊看著一只麻鴨將頭徑直扎入水中，并將屁股直沖天。它在干什么？尋找寶貝嗎？野塘里，天空啊云朵啊樹啊，都藏進(jìn)攪碎的水紋里了，可憐的鴨子還能找到什么呀。

05掉進(jìn)了故事里

爺爺將耳朵貼在小陶?qǐng)A溜溜的肚子上。

“喲，果真裝著好多的聲音呢?！睜敔敇泛堑?。小卜達(dá)歡喜地笑，他就知道爺爺能聽見。

小陶今天裝的聲音可真多，小羊“咩咩咩”的歡喜聲，小豬愜意的“哼哼哼”聲，小腳婆“啪啪啪”的洗衣聲……可惜，里面沒有奶奶的腳步聲，也沒有爸爸媽媽的說笑聲。小卜達(dá)不再吭聲。

他看著準(zhǔn)備做晚飯的爺爺，看著廚房里的一切，筷籠啊，湯勺啊，鍋?zhàn)影。瑩{面杖啊，木鍋蓋啊，陶碗啊，石缸啊，全都在想爸爸媽媽和奶奶吧。

湯勺像在嚷嚷：奶奶呢？奶奶呢？她最喜歡讓我嘗點(diǎn)鮮湯，紅棗湯、冬瓜湯、綠豆湯，嗯，紅棗湯最好了，甜甜的，輕輕一嘬，就讓我渾身暖洋洋。

鍋?zhàn)酉裨谡f：我是媽媽特意買給小卜達(dá)的。她喜歡用我給他臥雞蛋，倒上“滋滋滋”的香油，將雞蛋輕輕往鍋沿一磕，黃澄澄的雞蛋，像變軟的小太陽，在油里臥得香香的。

圓滾滾的蒸屜不示弱：我可是爸爸親手做的！他的手巧，用一根大青竹，不到一天工夫，就編扎好我。奶奶和媽媽做了包子、饅頭，就往我懷里一放，再將我往滾沸的水里一擱，蒸得包子和饅頭變得白白胖胖。

廚房里的東西仿佛都在嘰嘰喳喳說爸爸媽媽和奶奶。灶膛里，火焰也跳躍著，說起爸爸如何將一根枯樹劈成柴，說起奶奶和媽媽在這廚房哼過的歌、講過的故事。

小卜達(dá)難過了。

“奶奶什么時(shí)候回來??？”

“大舅爺爺生病了，她得陪他一段時(shí)間。”

“爸爸媽媽呢？”

“采了山貨，還得等山民們晾曬好呢?！被鸸庵校瑺敔斕痤^，看著小卜達(dá)，看見了他在想什么。

“爺爺給你講個(gè)故事吧?！?/p>

小卜達(dá)抬起頭。

“從前，有一個(gè)小陶罐……”

“是小陶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那時(shí)它還很小，像大拇指那么小。一天，一位小男孩看見它，很喜歡它。他上哪兒都帶著它，給它吃花生、板栗、核桃，又喂它各種好聽的聲音，還給它曬太陽。于是——小陶罐呀，就慢慢地開始長啊長，越長越大。

“那時(shí)候呢，整個(gè)天地還一片混沌，小男孩就用長大的陶罐養(yǎng)各種各樣的東西。他將一小塊白面饃放進(jìn)去，養(yǎng)啊養(yǎng)，饃變成了一輪圓月亮;他將一個(gè)雞蛋放進(jìn)去，雞蛋長啊長，長成了一個(gè)圓溜溜的太陽;他將幾滴水放進(jìn)去，水長啊長，長成一條小河;除了這些，他還用小陶罐養(yǎng)出了許多的山、許多的樹、許多的花草……”

鍋里的水“咕嘟咕嘟”唱起歌。小卜達(dá)抱著小陶，掉進(jìn)了爺爺?shù)墓适吕?，不再那么想念爸爸媽媽和奶奶?/p>

06 滿罐香噴噴

巧姐姐編花籃，

編個(gè)花籃裝針線，

還有紐扣、頂針、小剪刀，

做了鞋子送奶奶，

繡了鞋墊送媽媽。

小卜達(dá)輕輕唱著，帶著小陶，走在小路上。

路旁，開滿野花，他一一講給小陶聽：“這是蒲公英，它的花兒像一個(gè)小太陽;這是紫花地丁，爺爺說它的花瓣像小女娃;這是紫云英，它們喜歡擠在一起說悄悄話，還有，這是……”

呃，不知道叫什么了，但這可難不倒小卜達(dá)。

“還有，這是狐貍花，這是狗熊草，這是勺子花，這是板凳花。”一只蝸牛，趴在狗尾草上，認(rèn)真聽著，搖搖觸角，像在鼓掌。一只蜻蜓，飛在一株茼蒿上，也想要聽聽這個(gè)小男孩在嘀咕什么。

介紹完，小卜達(dá)才想起要做的那件頂頂重要的事。他和小陶一起湊近蒲公英、狐貍花、板凳花……湊近每一朵野花兒。

甜的香，苦的香，澀的香，軟的香，暖的香，每朵花兒的香，都是那么不一樣。他要將它們?nèi)佳b進(jìn)小陶罐，留給媽媽聞。

媽媽喜歡野花兒。每年春天，都會(huì)采了它們，用清水養(yǎng)在窗臺(tái)上。早上梳頭時(shí)，她對(duì)著它們看，仿佛照鏡子，仿佛花蕊中映著她好看的笑臉。野花兒們呢，也湊近媽媽，像要鬧清她為啥那么香，就像小卜達(dá)那樣。

小卜達(dá)又走去菜園。

圓白菜戴著綠草帽，正懶懶曬太陽;白蘿卜已蒼老，長出一頭小白花;蒜苗一根根，都直起腰，沖著一旁的小蔥發(fā)牢騷;蓮白上，扭著兩只小青蟲，得意地東咬一口，西啃一嘴;還有剛長出不久的小芹菜，衣服已變得蠟黃的萵筍。

春天的菜園，不像夏天辣，不像秋天甜，也不像冬天硬。它在那兒，像個(gè)調(diào)皮的娃娃，無數(shù)雙小腳使勁蹬泥土，不停地長啊長。奶奶呢，最喜歡春天忙在菜園。

小卜達(dá)也將菜園的香味，往小陶肚里裝。“奶奶很喜歡?！彼麑?duì)小陶講。他還想讓奶奶知道，菜園在等奶奶，他也在等奶奶。

小卜達(dá)不知道爸爸喜歡什么，就裝了豌豆花的香、五婆家的飯菜香、野塘的草腥香，準(zhǔn)備送給他。

往回走時(shí)，小卜達(dá)遇到毛毛和大毛。

大毛放星期，帶著弟弟毛毛摘了蠶豆葉，做了響響，正鼓著腮幫，瞪大眼，“噗噗噗”地使勁吹。

“小陶今天裝了什么？”毛毛停下，問道。

“香味兒。”

毛毛就將鼻子探過來，使勁聞。

“聞出了嗎？”

“嗯，有……”毛毛說不出。小卜達(dá)就告訴他，有狐貍花的味兒，野熊花的味兒，菜園的味兒，野塘的味兒。他還沒講完呢，大毛“噗嗤”一聲，笑開了。

“胡扯什么呀？”

沒胡扯啊。

“你那破罐，能裝香味兒？”

不但能裝香味兒，還能裝聲音呢，毛毛說。

“咋不說能裝神呢？”

神仙怎能往罐里裝？小卜達(dá)和毛毛都愣了。

“小破孩，啥都不懂，就知道胡扯?！贝竺沧斓溃抵戫?，往家走。毛毛猶豫片刻，也跟著哥哥，離開了。

小卜達(dá)聞聞小陶，里面的香味兒好像變得淡了，輕了。是它們聽見大毛的話，都不高興地走掉了？

“小卜達(dá)，怎么啦？”小腳婆挎著菜籃，看見他，笑吟吟地問道。

小卜達(dá)告訴了她，還讓她也聞聞小陶罐。

“嗯，香噴噴的呢，我也聞出有狐貍花的味兒、蒲公英的味兒、圓白菜的味兒。對(duì)了，還有泥香味兒呢?！?/p>

“真的嗎？”

“真的！大毛聞不出，不是小陶的問題，是他的鼻子有問題?！?/p>

啊，原來是這樣呀。小卜達(dá)高興了。他抱著小陶快快活活地回了家。

07和毛毛吵架了

小卜達(dá)帶小陶走過去時(shí)，毛毛正撅著屁股，埋頭挖泥巴。

“做什么呢？”小卜達(dá)問。毛毛抬頭，咧嘴笑，跑去籬笆旁，抱過來一塊磚。

“烤紅薯片?！泵靡獾刂v。

哦，烤紅薯片啊，見大孩子們做過——挖個(gè)坑，兩邊放好磚，將瓦片架上面，柴火架下面。瓦燒得紅紅時(shí)，將切得薄薄的紅薯片往上面一放，“滋滋滋”地冒白煙冒香味兒呢。

小卜達(dá)放下小陶，幫著搬了倆磚過來，又找了一片瓦，用青菜葉擦了又擦。想了想，還跑去撿了筍殼和竹葉。

毛毛備了火柴，一劃，藍(lán)色的火苗，像朵花盛開。小卜達(dá)也想劃一劃。他把火柴奪了過去。

“嚓——”瞧，又一簇藍(lán)花兒從火柴皮上吐出來。他比以前厲害了。以前，他老劃不燃呢。

花兒伸出舌頭，舔著了竹葉，和它說起悄悄話，密謀著朝筍殼們蔓延去。風(fēng)瞧見，急吼吼地跑過來，沖著它們吹幾嘴，讓火燒得旺旺的，又很快將它們熄滅，就像燃放一場小型煙火。

風(fēng)這天似乎成心想要和倆孩子做對(duì)，一溜煙又跑去旁邊的菜園，將一股煙味兒吹給了毛毛媽。

“不能?；鹉?，會(huì)尿床哦?！泵珛寶鈿獾夭认嘶?，拿走了火柴。

烤薯片沒有了。毛毛哭起來。臉哭得花花的。小卜達(dá)抱起小陶，捅捅他。

“我們和小陶玩吧?！?/p>

“一個(gè)破罐子?！泵v。

小卜達(dá)不樂意了。小陶也不樂意了。

“我們不和你玩了?！毙〔愤_(dá)和小陶氣氣地離開了。

廢棄的磨盤旁，長滿狗尾草、金錢草、魚腥草、車前草。小卜達(dá)找到一只小蝸牛，還有幾只小螞蟻。他邀請(qǐng)它們，到小陶?qǐng)A鼓鼓的肚里玩。蝸牛不樂意，將腦袋縮回了自個(gè)的小房里，螞蟻們則好奇地在里面東走走西逛逛，就像大人們?cè)谮s街。

“啪?！币活w苦楝果掉在小卜達(dá)的旁邊。是毛毛扔的。

小卜達(dá)不理他。

毛毛走過來：“看什么啊？”

“小陶不想理你?！毙〔愤_(dá)說。

“小陶才沒那么小氣?！泵ξ馈?/p>

小卜達(dá)還想說“又哭又笑，黃狗撒尿”，但他怕毛毛又哭，就忍住沒說。他挪了挪腳，毛毛蹲在了他旁邊。他們一起看起螞蟻在罐里爬上爬下，又看著蝸牛將腦袋伸伸縮縮。

“我去抓只蝴蝶來?！?/p>

蝴蝶和毛毛玩起了游戲。小卜達(dá)不看螞蟻和蝸牛了，看著他們。

一只小粉蝶飛累了，毛毛湊近，一把將它捂在手心。

“小陶，送給你?！泵蠓降貙⑿》鄣胚M(jìn)了小陶的肚子里。可小陶讓白粉蝶一扇翅膀，飛走了。

“小陶不喜歡白粉蝶?！泵f。

“才不是，它很喜歡它，就像我喜歡小山雀，卻從不要它住我家里面?！?/p>

“子子黑，子子黑?！鳖^頂?shù)牧鴺渖?，傳來小山雀喳喳叫，像在附和小卜達(dá)。

小陶讓螞蟻們陸續(xù)爬了出去，只留下那只蝸牛當(dāng)客人。

毛毛為蝸牛摘來狗尾葉，蝸牛不理睬。毛毛又給它摘來圓白菜，蝸牛還是不搭理。毛毛不樂意了，將它抓起，扔到了草叢里。小卜達(dá)嚇了一跳。小陶也嚇了一跳。

“蝸牛先生會(huì)受傷！”

“哼，還蝸牛婆婆呢——嗷嗚。”毛毛吐出舌頭，扮了一個(gè)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