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紅
唐駿的考試成績,常常是我們班級的最后一名,可氣的是,他貪玩,上課從來不做筆記,每次檢查作業(yè)時謊話連篇,借口堂而皇之。
那天早上,唐駿又沒有完成頭天的家庭作業(yè),問他,又是東扯麻繩西扯網,沒有一句實話。我惱了,劈頭蓋臉一頓罵。這時的唐駿,在同學們議論和嘲笑聲中,臉漲得豬肝般通紅,在全班同學齊刷刷的目光注視下,他昂著頭,努力控制著自己。但,終于,淚從他的眼里流了出來,一滴,兩滴,終于連成了串,滾下臉頰,砸在地上。
我的心,被砸了一下,生痛生痛的。
以后,唐駿學習態(tài)度改變了,拖欠作業(yè)的情況漸漸少了,雖然成績依舊不好,我明白,他學習底子太薄,急不來的。
一個周末,我匆匆地從超市出來,準備過馬路。一個人影從我的身后快速地繞到前方:“陳老師好!”
我定睛一看,是唐駿。
“我?guī)蛬寢屬u東西,看見您了,過來打個招呼?!彼@然很高興,羞羞澀澀地笑著。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見遠處街邊有一個小攤,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招呼偶然停留的顧客。
“好的,代我問你媽媽好,快回去吧!”又叮囑了他幾句,我過了馬路。路上,想著127C班主任李老師曾說過,唐駿的父親多病,家里經濟條件不好,難道是靠母親擺小攤維持生計嗎?那這孩子……
“陳老師——”正想著入神,背后傳來呼喚聲,“陳老師,等一下——”
我站住,轉過身來。
是唐駿,他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雙手遞給我一盆小小的植物。
“老師,這是送給您的,文竹!”他的臉上散發(fā)著開心的光芒,笑容陽光般燦爛,濃眉彎彎的,眼睛干凈明亮。
這是一盆小小的文竹,一簇文竹整齊地長在小盆里,細細的茸毛樣的葉子碧綠碧綠的,真是賞心悅目!
“啊!老師怎么能要——要不然——你賣多少錢一盆呢?”我下意識地拒絕,馬上又覺得不妥。
“不,媽媽說了,送給老師的,不要錢的。陳老師,您一定要收下!”唐駿的臉上是急切的神色,眼神里滿含著期待。
我看了看馬路對面的小攤,那個瘦小的人影看不清面容,一直在向我揮手。
“老師,拿著吧,不然,媽媽會罵我的!”唐駿不容我分說,把文竹塞進我的手里,轉身跑了。
捧著這盆文竹,我想努力逼回眼底的那股酸澀,忙轉過了身。
“嘟——嘟——”一陣急促的喇叭聲,緊接著是尖利的緊急剎車聲,然后我聽到了公交司機的咆哮。啊,是剛過馬路的唐駿嗎?我急忙轉身,跑到馬路邊尋覓唐駿的身影,沒看見。難道——“唐駿!唐駿!”我的心攥為一團,失態(tài)地大聲呼喊。
“老師,我在這兒呢,Bye-bye!”
飛快地從公交車背后繞過去尋找時,我看見了唐駿,他正在馬路的那邊沖我招手,笑容燦爛,眉眼彎彎。
那股酸澀,再也逼不回眼里,由它肆意奔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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