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軍平
澇池,是鄉(xiāng)間搖曳的一串風鈴,在歲月的長河里不斷發(fā)出令人心馳神往的美好記憶。
家鄉(xiāng),一年四季干旱少雨,水量不足。不說農作物,過去就是人畜用水,也多是靠水窖和澇池來解決。
家鄉(xiāng)的雨季,多集中在夏秋。夏天喜歡下暴雨,秋天喜歡下連陰雨。夏天,那如注的暴雨下起來,常常是驚天動地的。到了秋天,時常陰雨連綿,云天霧水的,如一位泣婦一樣,滴滴答答哭訴個不停,直至水窖滿了、溢了,澇池滿了、溢了,方才云散雨開,破涕一笑。
每當雨兒稍停,我們就會活蹦亂跳跑向戶外,看那奔流不息的雨水從四面八方匯入水窖、澇池。水窖、澇池是家鄉(xiāng)人民解決人畜飲水的土辦法。在生產力相當落后的時代,這個土辦法卻實實在在養(yǎng)活了這塊土地上祖祖輩輩的人們。
走在渭北旱塬的村落,隨處可見水窖、澇池。水窖、澇池既解決了人畜用水問題,也有力地預防了暴雨和陰雨連綿產生的洪澇災害問題。簡單的土辦法,起到了一箭雙雕的作用,這實在不能不讓人稱贊家鄉(xiāng)人民的聰明與智慧。
與水窖相比,澇池給我們帶來的美好記憶太多了。家鄉(xiāng)的澇池,有兩座。一座位于村子的中央,另一座位于村子之外的窯場。這樣的位置恐怕也是精心思考后選擇決定的。每當暴雨和秋雨連綿時節(jié),當家家戶戶蓄滿了水窖后,人們自然會紛紛把積水引向戶外,以避免積水倒灌的危害。
這時候,澇池就過足了癮。當“嘩嘩”的流水紛紛涌向它時,像一個張開了大口的巨鯨,它的萬千毛須張開,把從四面八方奔涌而來的難民悉數(shù)納入其中。每當雨過天晴,澇池就像一座安靜的湖一樣,在陽光下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這個時候,數(shù)我們最快樂了。瞧!撿一只瓦片,打水漂,只見輕悠悠的瓦片像一只輕捷的羽毛一樣,順著碧波蕩漾的池面,飄向了旖旎的遠方。
漸漸地,打水漂的人多了,大家聚集在一起,比賽看誰的水漂打得好,打得漂亮。當水漂高手一連打出十幾個像燕子剪水一般的水花時,大家都會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而被鼓勵的小伙伴就像得到了體壇桂冠一樣,樂得合不攏嘴。
黃昏的時候,澇池是村子里最美的風景。那悠長悠長的牛哞聲,是牛兒們在耕田勞累后發(fā)出的最愜意最爽快的美麗音符,只聽見“哞——哞——哞——”,一聲又一聲的長鳴聲,讓勞作之余的人們感到解困和舒心。
農人們這時候自然會愉快地拿出旱煙鍋,捻上一把煙葉,點燃,然后慢慢悠悠吮吸,吞吐,飽享耕作之余的愜意。這時候,他們也會給牛兒們解除籠頭,讓娃們牽著牛兒在澇池盡情飲水、長哞。
當然了,還有美好的蛙聲,那一聲忽長忽短的蛙鳴,是鄉(xiāng)村最動聽的音樂。“咕咕——哇——,呱呱——呱呱——”兩種不同的聲調,交錯輝映,仿佛鄉(xiāng)間兩個不同風格的奏樂師。
農婦們浣衣?lián)v砧的聲音,是澇池邊另一種人間的煙火味。當然其中少不了小伙伴們玩小蝌蚪的嬉笑聲,那一聲聲童稚的歡笑,像快樂的溪流,流向了遠方,引起了人們對幸福生活的憧憬。
而今,澇池不再,牛哞不再,蛙鳴不再,在現(xiàn)代化的新農村,人們已經實現(xiàn)了美好的憧憬,過上了幸福生活。然而,每當想起那一段久遠的澇池往事,心頭就不由得流溢出無限的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