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二字密語》是收錄于拉美著名女作家伊莎貝爾·阿連德《艾娃·露娜的故事集》一書中的短篇故事。文章擬從女性主義視角對女主人公貝麗薩進行簡單的形象解讀,并借此分析文中契合在角色塑造中的女性主義觀點。借助對女主角與男性角色的塑造,伊莎貝爾·阿連德把女性主義思想不著痕跡地契合到故事的發(fā)展脈絡中,通過對男權中心主義的巧妙化解與輕微的生態(tài)女性主義寫作筆法,將男女平等的思想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灌輸給讀者,也為典型的女性文學中理想女性形象的塑造提供了范例。
關鍵詞:二字密語;女性主義視角;貝麗薩;女性主義意識
《二字密語》(Dos Palabras)是收錄于拉美著名女作家伊莎貝爾·阿連德《艾娃·露娜的故事集》(Cuentos de Eva Luna)一書中的短篇故事。作為拉美文學大爆炸中的唯一女性作家,阿連德素來以女性敘事風格著稱,常從女性視角展開故事敘述,這篇故事也不例外。作者筆觸細膩深刻,一位個性鮮明、氣質獨特的女主人公形象躍然紙上。文章擬從女性主義視角對女主人公貝麗薩進行簡單的形象解讀,并借此分析文中契合在角色塑造中的女性主義觀點。
一、女性主義概述
“女性主義”又稱“女權主義”,自20世紀六十年代西方第二次婦女運動浪潮后,女性主義迅速崛起并逐漸在世界范圍內產(chǎn)生影響,其目的在于打破男權主導下的社會、文化格局,建立新型的男女平等關系。受解構主義、后結構主義等思潮的影響,女性主義演化出文化女性主義、生態(tài)女性主義、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等多個理論分支,但各種理論都在爭取男女平等這一目標上有著基本共識,只是對性別主義起源與性質的看法、消除性別主義的做法等方面采取的態(tài)度不一致。而隨著女權運動的發(fā)展,女性主義文學批評作為一種犀利的文學批評新軍也逐步興起,它強調用女性的視角去闡釋、解讀文學作品,解構父權制文化中以男性為中心的文學框架,同時挖掘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優(yōu)秀品質或獨特氣質。
女性主義者提倡女性用自己的語言來創(chuàng)作真正的女性文學,以此來突出女性的主體意識,伊莎貝爾·阿連德當之無愧是女性文學的積極倡導者與堅定實踐者。除魔幻現(xiàn)實主義之外,鮮明的女性主義思想也是阿連德作品的一大特色與亮點。在她的作品中,女性,書中的女主人公無一例外都具有獨特的人格魅力,不是愛憎分明、深明大義,也往往是人美心善或冰雪聰明,而其中男性角色則往往淪為陪襯。這種以女性命運軌跡為主體的寫作視角以及帶有鮮明女性主義色彩的寫作風格,顛覆了男權中心的寫作傳統(tǒng),也因此給阿連德作品的讀者帶來與眾不同的閱讀體驗。
二、《二字密語》中貝麗薩的形象解讀
《二字密語》主要講述了出生于貧苦家庭的女主人公貝麗薩·克雷普斯庫拉里奧從目不識丁到依靠“文字交易”成功謀生并收獲愛情的故事。為擺脫窮苦與饑荒,憑借著頑強地求生意志穿越荒原,在一個濱海小村莊上,她通過一份廢報紙得知了文字的存在,也開啟了她的謀生之路?;ㄙM二十個比索識字、學寫字,三個比索買了一本字典。貝麗薩天資聰穎且有著靈活的商業(yè)頭腦,把字典從頭背到尾后,她通過“販賣”各種形式的文字、故事體面地營生,對大方的顧客她還以獨一無二的二字密語相贈,這二字密語具有趕走憂思的神奇魔力。某一天,她被代號“穆拉托”黑白混血士兵虜去軍營,為上校先生寫總統(tǒng)競選演講稿,他想要通過競選正大光明地登上總統(tǒng)寶座。上校飽經(jīng)戰(zhàn)爭洗禮的獨特氣質與孤獨感深深吸引著貝麗薩,她絞盡腦汁為上校寫了一篇精彩的演講稿,并教他背誦。臨行前,她傾身靠近上校耳邊,贈給他神秘的兩個字,這兩個字連同她靠近時身上散發(fā)的味道、軀體的溫度和秀發(fā)的輕拂一起深深刻在上校腦海中,反反復復地循環(huán)著。上校的巡回演講贏得了全國民眾的廣泛支持,但他卻始終沉迷于貝麗薩的二字密語與風情中,無法自拔,神魂顛倒。忠誠的“穆拉托”不忍看到上校為貝麗薩的“巫術”所迷,將其再次虜回軍營,此舉也最終促使上校與貝麗薩有情人終成眷屬。
從以上故事梗概我們看出,伊莎貝爾·阿連德塑造了一個性格堅韌、聰慧、敢于主動追求愛情的女主角貝麗薩,同時通過“二字密語”這一充滿神奇色彩的設定,一方面作為關鍵情節(jié)推動故事發(fā)展,一方面也為女主人公增添了獨一無二的魅力。以下,筆者將從兩個方面分析貝麗薩人格魅力中的閃光點。
(一)堅韌不屈,千磨萬擊還堅勁
首先,貝麗薩的堅韌性表現(xiàn)在她敢于走出荒原、不甘被饑荒困頓致死的抗爭精神。阿連德對貝麗薩窮困悲苦的身世背景的描寫著墨并不多,可謂“輕描淡寫”:“直到滿十二歲,除了戰(zhàn)勝長時間的饑餓和疲倦活下去這件事之外,她都沒有其他事情可做……在一場無止境的干旱期里,她埋葬了四個弟弟妹妹,等她明白死亡要輪到她身上時,她決定動身朝著海的方向穿越平原,看看是否在途中能成功擺脫死亡”。寥寥數(shù)語,并非是詳細地描寫,卻能輕易地讓讀者感受到貝麗薩年幼時所處生長環(huán)境的艱辛與獨自一人踏上穿越“人間地獄”時背負的求生重擔。同樣,在寫到穿越荒原時,作者并未刻畫貝麗薩的內心感受,而是通過對荒原環(huán)境、對同樣避難的路人等側面描寫,對其兇險一筆帶過,其中對貝麗薩的描寫更是簡單:“路過時貝麗薩會用一個手勢來朝他們打招呼,但她從不停留,她不能將力氣消耗在出于同情的行動上”。在白骨遍地的環(huán)境與叫苦不迭、匍匐前進的行人的襯托下,貝麗薩的頑強個性更加鮮明、突出。
其次,貝麗薩的韌性表現(xiàn)在她選擇“販賣”文字這一體面工作時的堅定。對于一個剛擺脫死亡威脅、對報紙的存在都完全陌生的十二歲小姑娘來說,能在初次“邂逅”文字時就下定決心以文字謀生,需要多大的勇氣?她其實也有其他的謀生選擇(當女傭、賣淫),但或許是出于對文字所具備、而她卻奢望的自由的向往,或許是因為天生聰慧的“女主光環(huán)”,她堅定地選擇靠文字營生,并且“對其他工作再也提不起興趣”。為了識字、學習寫字、買字典,她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在背完字典后就將之扔到海里,這種破釜沉舟的氣勢也使她與別的女子相比顯得更加不同尋常。
最后,貝麗薩的不屈精神還表現(xiàn)在她面對“位高權重”的穆拉托的不友善對待時的不卑不亢。文中,穆拉托將貝麗薩虜去軍營的情節(jié)有兩段,但具體來講,第二次被虜對貝麗薩來說可謂是“得償所愿”,而穆拉托也出于愛慕之情未對其表現(xiàn)粗魯,所以我們重點分析第一次被虜?shù)膱鼍?。貝麗薩的小攤被打翻,她自己被橫在馬背上粗魯?shù)膸ё撸M管她內心也對兇名赫赫的穆拉托以及上校具有畏懼之心,且對這種粗暴待遇有所不滿,但她在一路顛簸后仍“試圖站立起來,端莊地揚起頭顱”。這種不卑不亢的精神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其女性意識,也使貝麗薩這一角色塑造得更加豐滿。
(二)勇敢求愛,情多處熱如火
貝麗薩的獨特魅力還體現(xiàn)在她勇于主動追求愛情這一點上。她對上校一見鐘情,女子的心細如發(fā)讓她能在初見時就體悟到上校的孤獨感。這位飽經(jīng)戰(zhàn)爭洗禮卻苦于得不到人民愛戴的上校先生,他對人民的鮮花與掌聲、對總統(tǒng)寶座的真摯渴望激起了貝麗薩想要幫他的欲望,同時也激起了她撫摸、擁抱他的旖旎之情。為此,貝麗薩在撰寫演講稿時用心甚篤,摒棄了或干巴巴的或華而不實的辭藻,舍掉了陳詞濫調,只為寫出一篇足以動搖全國人民心旌的演講稿,為上校的總統(tǒng)之路盡心鋪路。
此外,貝麗薩面對心上人敢于主動出擊,借贈送二字密語的機會,她在短短一瞬間盡力展示自己的女性魅力:山林野獸般的氣味、胯部發(fā)散出的烈焰般的火熱、輕拂過上校臉頰的發(fā)絲、薄荷味的呼氣,以上種種都像是一種隱晦的情感暗示,在神秘的二字密語的加持下,最大程度地給上校留下?lián)]之不去的印象。已經(jīng)料到上校會為她神魂顛倒、穆拉托注定要再來找她,在第二次見到穆拉托時,貝麗薩不緊不慢、從容大方地主動上馬,到達軍營見到上校后,也是她主動走上前緊握上校的手。
對愛情的勇敢、大方的主動追求使貝麗薩的形象更加獨特而豐滿,而作者在其身上添加的解憂之語的“巫女”設定更加重了貝麗薩的魔幻氣息,配合女性曼妙的身姿優(yōu)勢,使這一女主人公的形象顯得真實卻又神秘。
三、《二字密語》中體現(xiàn)的女性主義觀
阿連德把女性主義思想不動聲色地契合到對女主角的塑造與對男性角色的刻畫中,主要可以概括為以下兩方面。
(一)對男權主導思想的巧妙化解
文學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特定歷史階段的倫理觀念?!抖置苷Z》雖然以女性視角為主,但由于女主人公本身所處環(huán)境仍是父權制為主體的社會,所以文中有不少關于男性角色對貝麗薩的不友善、粗魯對待的場景,例如“穆拉托用卷著的鞭子指著她,士兵碾過了遮陽棚,打翻了墨水瓶,捆住她的手腳,像水手的包裹一樣把她橫著掛在穆拉托的馬臀上”、貝麗薩在寫演講稿時腳腕被繩子綁在樹上、貝麗薩第二次被帶回營地后穆拉托“用步槍槍口對著這個女人的后頸”等等,這些場景反映了在主人公所處的年代,女性的社會地位低下,容易受到男性群體的侮辱。
在處理這些明顯的男權中心片段時,阿連德巧借了女主人公的應對態(tài)度與文中兩大男性角色(穆拉托與上校)對女主的態(tài)度轉變來反映其關于男女平權的女性主義思想。貝麗薩面對粗魯待遇,即使身體不適也要努力抬頭挺胸,不卑不亢地保持自己應有的驕傲;穆拉托從一開始對貝麗薩粗暴無禮到送她出軍營時因心生愛慕而“用喪家犬般祈求的眼神盯著她”;阿連德筆下的上校先生在貝麗薩面前一直是溫雅的、極具男性魅力的形象,有著像教授一般溫和舒緩的聲音、歷經(jīng)風霜卻郁郁不得志的孤獨感、提出“購買”演講稿時的真誠、最后見到貝麗薩時“美洲豹般食肉動物的眼睛變得柔和了”,以上種種細節(jié)呈現(xiàn)在讀者與貝麗薩眼前一個溫和紳士、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男性形象,他身上在戰(zhàn)爭中形成的殺伐氣勢在貝麗薩面前仿佛蕩然無存。此外,文中貝麗薩對“上位者”上校與穆拉托的稱呼一直是“你”而非“您”,而且在貝麗薩朗誦演講稿時,軍營里士兵都被折服、上校的眼睛也閃閃發(fā)亮。
從以上種種細節(jié)之處,伊莎貝爾·阿連德的男女平等的思想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女性的“意識覺醒”、男性為女性魅力征服的等等女性主義觀不著痕跡地契合到小說脈絡發(fā)展中,并不顯突兀與激進,也更容易令讀者接受。
(二)女性與自然的巧妙融合——輕微的生態(tài)女性主義體現(xiàn)
生態(tài)女性主義從自然與女性相聯(lián)系的角度探究父權制對自然與婦女實行雙重統(tǒng)治的本質和根源。在生態(tài)女性主義者看來,女性與自然是交織融合、密切聯(lián)系的,在文學中,這種聯(lián)系主要表現(xiàn)為符號上的或象征性的聯(lián)系。
在《二字密語》中,對上校眼中的貝麗薩有這樣一段描述:“上校聞到了這個女人身上散發(fā)出的山林野獸的氣味,感受到她胯部發(fā)散出的烈焰般的火熱、她的頭發(fā)令人難耐的輕蹭,嗅到了她薄荷味的呼氣”。把貝麗薩的女性魅力與叢林野獸、火焰、薄荷等自然元素相結合,有輕微的女性被“自然化”的色彩,用這些具有較強野性的自然元素烘托貝麗薩奔放的個性。
四、結語
貝麗薩作為《二字密語》中的關鍵角色,具有性格堅韌、聰慧、敢于主動追求愛情等極具女性意識的鮮明個性,而借助對女主角與男性角色的塑造,伊莎貝爾·阿連德把女性主義思想不著痕跡地契合到故事的發(fā)展脈絡中,通過對男權中心主義的巧妙化解與輕微的生態(tài)女性主義寫作筆法,將男女平等的思想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灌輸給讀者,也為典型的女性文學中理想女性形象的塑造提供了范例。
參考文獻
[1] 李銀河:《女性主義》,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5年.
[2] 羅婷,謝鵬:《生態(tài)女性主義與文學批評》,《求索》2004年04期,第176-180頁.
[3] 鐘靈玉:《伊莎貝爾·阿連德:被譽為“穿裙子的馬爾克斯”》,《新京報》2018年11月26日.
[4] Isabel Allende, Dos palabras, en Cuentos de Eva Luna, Barcelona, PLAZA & JANES, 2016.
[5] Jorge Chavarro, Género, erotismo, magia y estilo literario en “Dos Palabras”, cuento de Isabel Allende,en la página web OtroLunes: http://otrolunes.com/32/este-lunes/genero-erotismo-magia-y-estilo-literario-en-dos-palabras-cuento-de-isabel-allende/,2019.07.21.
[6] María José Valaer Pérez, El feminismo mágico de isabel allende y los cuentos de eva luna, Universidad de Sevilla, n.f.
作者簡介:盧潔(1995- ),女,山西祁縣人,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西班牙語筆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