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江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僅人有美丑之感,莊稼亦然。只要你是有心人,就很容易捕捉到莊稼的美感。
早晨是玉米最振奮的時刻。經(jīng)過一夜的養(yǎng)精蓄銳,她們個個腰板挺直,精神煥發(fā)。晨露為她們洗身凈面,朝霞為她們涂脂抹粉,清風(fēng)為她們整理衣裝。此刻,玉米們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她們彼此打量著對方,指指點(diǎn)點(diǎn)品頭論足,不放過一絲半毫的美中不足。那話語里,有贊賞、有挑剔、有羨慕、有嫉妒;她們相互間的摩挲、碰撞,是撣掉、抖落自己或別人身上的灰塵。這些綠衣婆娑的精靈們呀,每天都以全新的姿態(tài)迎迓初升的太陽。
中午的玉米最惹人憐愛,她們躲避著烈日咄咄逼人的目光,羞澀地垂著頭,眼瞼微微瞇起,柔柔地盯著腳下的尺方之地,一副大家閨秀的嬌羞、倦美之態(tài),讓人不禁想起大觀園中的林黛玉。
傍晚的玉米最富麗。夕陽鎏金,晚霞瀉玉,宛若七彩紛呈的盛妝,她們鳳冠霞帔,雍容華貴,風(fēng)采照人,肖似名家貴婦。
風(fēng)中的玉米最嫵媚。我看到一棵玉米腰肢婀娜,衣袂飄飄,風(fēng)情萬種,顧盼銷魂,宛如醉酒的貴妃。我呆若木雞,良久沒緩過神來。我埋怨自己的定力,怎么就缺少柳下惠坐懷不亂的心態(tài)?!
雨后的玉米最清秀。她們蕩盡塵埃,素面朝天,渾然天成。誰見過浴后少女?誰見過出水芙蓉?看看這一棵棵俏麗的玉米吧!什么是閉月羞花?什么是沉魚落雁?面對眼前的一棵棵玉米,所有的比喻都黯然失色!
苗期的玉米,嬌嫩欲滴,朝氣蓬勃。給人希望,催人幻想。我們走進(jìn)玉米地,就像走進(jìn)一所幼兒園——那個羊角辮,那個光光頭,那個小淘氣,那個乖乖女。手心手背,摸摸哪個都心疼。
成長期的玉米,郁郁蔥蔥,活力四射。給人力量,催人奮進(jìn)。走進(jìn)玉米地,又仿佛走進(jìn)一所綠色軍營——立正、稍息、向左看、向右看,橫向成行,縱向成排,威武莊嚴(yán),令人肅然起敬。
成熟期的玉米,神情謙恭,老成持重。令人踏實(shí),催人欣喜。走進(jìn)玉米地,宛若走進(jìn)一所老年公寓——沉靜不失優(yōu)雅,莊重內(nèi)蓄,樸實(shí)又透著慈祥。使我們深刻體會到了“最美不過夕陽紅”的意蘊(yùn)。
你到過月夜的玉米地嗎?月色朦朧,如籠輕紗,玉米地氤氳在一片如虛似幻的意境里。這時的每一棵玉米,都是一個藏在帷幔中的美人。月下觀美,別有洞天。這種美景,并非每一個人都能有幸窺得,亦非每個窺得的人都能意會。隱約中,我們仿佛走進(jìn)嫦娥幽居的蟾宮。一只秋蟲不失時機(jī)地淺吟低唱,自玉米地深處時疾時緩傳來,飄飄裊裊,似夢還真,宛如人間仙曲。那時,我的靈魂如同游走在蜃境仙界,物我兩忘,不知今夕何夕。
莊稼的美,只有深愛她的人才能發(fā)現(xiàn)。就像一個美人,只有在有情人眼里,她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