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歌

在鄉(xiāng)下，立夏這天，誰家的蠶豆都可以任小孩摘。

明子帶我和弟弟去摘蠶豆，他說：“小河對面有個老頭，他地里的豆子長得最好，我們去那里?！?/p>

到達目的地，我們剛準備摘，就聽到一聲大喝：“小赤佬！偷東西！”一老頭倒拿著一把長柄竹絲掃把，朝我們跑來。

“快逃！”明子大喊。

老頭在后面追，但他跑得一點兒都不快，所以我們很快就甩掉他，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明子有點尷尬地說：“我想起來了，前不久他養(yǎng)的一只鵝被鄰村小孩砸死了，他看見小孩就來氣呢！他沒有老婆，也沒有子女，把大白鵝看成自己孩子呢?！?/p>

聽明子這么說，我很感慨：“我們去向他道歉吧！”

明子有些驚訝：“你不怕被他打呀？”

我說：“我去爺爺家拿點蘋果、香蕉，送給他，他就不會打我們了?！?/p>

弟弟也趕緊說：“好啊，這個老爺爺太可憐了！”

我們拿了水果，剛到老頭家門口，老頭就在屋子里看到了我們。我大聲對老頭說：“老爺爺，我們剛才摘你的豆，現(xiàn)在來向你道歉！”

老頭吼道：“道什么歉，滾開！”

明子說：“我們拿了蘋果、香蕉送給你。”

老頭說話的聲音不再那么兇狠，他走出屋，把放在門口的掃把拿開，說：“進來吧！”然后徑直去屋里拿出一個鍋，還拎出一大袋蠶豆，說：“就在這兒煮吧，先把豆子剝了！”

我們將信將疑，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和藹起來。

大家都坐下來剝豆。誰知剝了半鍋，老頭出來一把將鍋拿走，去了屋里。弟弟說：“原來他是讓我們幫他剝豆啊！”

大家正疑惑，老頭又出來了。他一手拿鍋，一手用火鉗夾著一個通紅的蜂窩煤。鍋里已經(jīng)加了水，半鍋蠶豆也已被洗凈。

蜂窩煤火力很足，不一會兒鍋里就發(fā)出了吱吱的響聲，同時蠶豆的清香，也彌漫開來。

老頭說：“快吃吧，立夏日有小孩摘我地里的豆吃，我今年就有好收成！”

“老爺爺，你真好！”弟弟好像感動得聲音都有點不一樣了。

“那你為什么還要用掃把打我們？而且是鄰村的孩子砸死了你的鵝，不是我們！”明子說。

老頭在門檻上坐下來，點了一根煙，默默地抽起來。

半夏摘自《記憶結成蚌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