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閭
詩中說,良驥舉步如飛,有“千里馬”之美譽;可是,愚蠢的車夫卻把它和駑馬弄到一起,讓它們同駕一輛車,這樣一來,也就談不上什么遲速了。當被問及:何以如此?車夫行若無事地舉著馬鞭子(“策”)數(shù)著馬匹,意頗自得。而良驥,此刻卻是痛徹心扉,苦不堪言——徒存馳騁之壯志,卻無用武之疆場,不禁情懷壓抑,黯然低下頭來。前六句都是敘事;后兩句轉為議論:由于生不逢時,沒有遇到駕車日行三萬里的周穆王(“穆天子”),八駿也就空有其名了。
“辀”,本義為車轅,這里借指車輛?!岸币辉~,源出《詩經(jīng)·魯頌》:“六轡耳耳”。意為四馬六轡(韁繩),狀極華美。
詩題“傷驥”,極見作者深心。作者目睹許多英杰之士,大才槃槃,卻不得其時,不得其地,不得其人,沒有充分施展的機會,像那些千里馬一樣,徒懷馳騁絕塵志,虛負凌云萬丈才,最后郁郁以終,因而感時傷世,泣血椎心,題詩寄慨,憤抒不平之氣。
應該說,這種憤慨、傷情,在正義、剛直之士中,是千古同懷的。王安石《材論》一文中也曾談道:如果把良驥和駑馬一起關在廄中,讓它們一起吃料飲水,嘶鳴踢咬,那是難以辨其優(yōu)劣的。唯一的辦法是分別安排它們負重長驅——良馬拉著重車,不用再三鞭策,只要一頓韁繩,“千里至矣”;而駑馬拉車,即使晝夜不停地跑,弄得筋敗骨傷,也是無法趕上去的。
明代抗倭名將俞大猷的千里馬詩,把這一詩意闡釋得更加清楚:“笑將龍種騁中庭,捷巧何施緩步行。待看流沙遙萬里,須臾踏破古豐城?!闭f的是,將千里馬放在中庭小院里,即使它再捷巧,也只能緩步前行,而無所施其伎;假如放它去萬里之遙,那么,它就會很快地踏破豐城,跑遍天涯。人才也是這樣,只有在合適的條件下,通過合理的使用,才能鑒別其高下。
三位詩人,異代同心,都是說:良驥與駑馬混在一起,是無法辨識其快慢、考察其優(yōu)劣的。人才也是一樣,若要使其充分施展才智,就須為他們營造有利的環(huán)境,提供足夠的條件,讓“千里馬”能夠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