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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旅游現象的發(fā)生學解釋
——基于社會文化視角的探討

2020-07-14 09:34董培海趙興國
文景 2020年4期

董培海 趙興國 李 偉

(1.保山學院經濟管理學院 云南保山 678000;2.云南大學國際學院 云南昆明 650091)

引言

對中外旅游現象發(fā)生和發(fā)展的歷史稍加審視,就可以發(fā)現若要將當今的“旅游”與之前諸多旅游形式區(qū)別開來,“大眾”這一前綴是不可或缺的。旅游尤其是大眾旅游,是現代社會才有的現象,它是人類歷史上唯一一種規(guī)模巨大而又充滿和平內涵的跨越文化邊界的活動(理查德·沙普利,2016:57)。如果沒有現代社會龐大和復雜的“產業(yè)”保證著人們成為旅游者,旅游也不可能成為當今社會的一種普及性活動。大眾旅游通過產業(yè)化和制度化的安排,滿足了現代人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和想象,成為一種全球性的愿景和深刻影響人們生產、生活的重要變量。毫無疑問,大眾旅游已經成為旅游研究中一種宏大和值得關注的現象和事實。進入20世紀60、70年代后,旅游成為全球化進程中不可逆的力量之一,構成了一種社會學家們關注的“社會事實”,而學者對大眾旅游現象的關注也成了旅游社會學研究獲得合理性和合法性的關鍵?,F代性催生了大眾旅游,奠定了旅游學科和旅游研究的基礎(劉錄護、左冰,2017)。然而,分析國外相關研究所積累的成果可以發(fā)現,大眾旅游研究一直充滿著“悲劇”的色彩,以Poon、Buckley等為代表的具有地理學、經濟學和環(huán)境科學知識背景的學者從宏觀產業(yè)層面關注大眾旅游,并集中探討了大眾旅游帶來的旅游活動組織無序化、社區(qū)發(fā)展不平衡以及環(huán)境破壞等消極影響,強調大眾旅游亟待被新的旅游形式代替,如替代旅游(alternative tourism)、生態(tài)旅游(ecotourism)、軟旅游(soft tourism)、負責任旅游(responsible tourism)、志愿者旅游(volunteer tourism)、善行旅游(good tourism)等。以Boorstin、Cohen、Graburn等為代表的社會學和人類學學者則從微觀層面剖析大眾旅游的局限性,認為大眾旅游往往與膚淺、低俗、狂熱和無約束相聯(lián)系。然而,正如Nash(1996)強調的:“正是鑒于大眾旅游涉及的人口數量上的絕對規(guī)模優(yōu)勢,研究者們傾向于將大眾旅游看作所有旅游形式的模具(as a model for all tourism)?!甭糜胃飨嚓P分支學科的知識譜系構建,也多以大眾旅游為前提。與此同時,雖然研究者們都在強調要重新尋找大眾旅游的替代形式,卻又鮮有學者對大眾旅游現象本身進行清晰的研究和探討(Mustonen,2006)。在國內外相關研究成果中,也有學者關注大眾旅游的起源問題。其中,部分學者從現代性語境來解構大眾旅游現象的發(fā)生和發(fā)展(王寧,1999;周憲,2008;胡里奧·阿蘭貝里,2014;劉英、隋亞男,2015),然而,受限于現代性分析范式的宏大敘事特征,其以一種固定不變的邏輯、普遍有效的原則來闡釋世界,使得這種解構過于宏觀,論及大眾旅游時學者通常訴諸“逃離”(avoid)、“再造”(recreate)、“好惡交織”等。更多來自經濟學、地理學、管理學等旅游研究分支學科的研究者則聚焦于大眾旅游的人口特征,對大眾旅游的源起往往溯及社會中產階層壯大、生產力提高、交通技術進步、假日制度改革以及由托馬斯·庫克推動的產業(yè)化因素等(王大悟、魏小安,2000;李天元,2009)。但是,人口數量只是大眾旅游的表象特征,過度強調大眾旅游的人口特征無疑是簡單而粗暴的,究竟多少或多大規(guī)模的人口數量才能稱為大眾旅游是很難論判的。人口數量本身并不能為大眾旅游提供一種衡量和描述的尺度,更無益于增進對大眾旅游現象的認識和研究(董培海、李慶雷、李偉,2019)。

發(fā)生學起源于生命科學,最早是用來分析胚胎發(fā)生、發(fā)育的理論。皮亞杰將發(fā)生學理論運用于心理學研究之后,發(fā)生學方法被廣泛運用到社會科學的研究中。自20世紀80年代皮亞杰《發(fā)生認識論理論》被譯介以來,發(fā)生學的研究方法在國內歷史學(張乃和,2007)、法學(王海軍,2010)、文化學(朱炳祥,1999)、哲學(俞吾金,1986;張揚,1988)以及旅游學的研究中被廣泛借鑒(白凱,2007;劉軍勝、馬耀峰,2017)。凡是時空之內存在的事物都涉及發(fā)生學的問題(張乃和,2007)。發(fā)生學研究立足于結構分析,并不滿足于“其然”,而更加強調對“所以然”問題的探討。通過對構成結構的各要素和條件不同時期的形成及其相互作用過程的關注,發(fā)生學研究以“回溯”的方式實現歷史與邏輯的統(tǒng)一。因此,區(qū)別于起源研究的實證主義與經驗主義方法,發(fā)生學方法從靜態(tài)的現象描述轉向動態(tài)的歷史分析,從注重外在形式要素的研究轉向注重整體內容與功能的研究,從對主客體相互作用的結果研究轉向對主客體相互作用的過程研究,從對事件與現象的歷史性研究轉向對觀念與認識的邏輯性研究。通過探究認識的結構生成把握主客體的相互作用及其內在的本質與規(guī)律,發(fā)生學方法解決了起源研究忽略主體性、只注重事件形式而不注重功能的問題(汪曉云,2005),能夠為深入探討和揭示大眾旅游現象起源和發(fā)展特征提供一種有效的視角和支撐。本研究嘗試采用發(fā)生學方法從社會文化視角切入,通過綜合梳理國內外大眾旅游研究的相關成果,結合旅游系統(tǒng)的結構,分別從構成大眾旅游的旅游主體(旅游者)、旅游客體(吸引物)和旅游介體(旅游支撐要素)3個核心層面來具體闡釋大眾旅游現象的產生及發(fā)展,以期進一步深化對大眾旅游的認識。

一、發(fā)生學視角下的大眾旅游及其源起

在現有的研究成果中,相較于“旅游”的多義性,學界對于大眾旅游現象有更具體和統(tǒng)一的認識。Boorstin(1962)是較早關注大眾旅游現象的學者之一,他將大眾旅游(the mass)看作旅游部門組織(governed by the agents of tourism)的一種消費形式,在大眾旅游中,旅游者與景觀之間處于一種隔離狀態(tài)。沿襲Boorstin的思路,Poon(1993)將大眾旅游定義為“是以固定的價格、標準化的服務、大批量銷售給大眾顧客的包價旅游,以大眾化(mass)、標準化(standardized)、包價(packaged)為特征”。Poon關于大眾旅游的定義也一直被國內外學界引以為繩墨(張凌云,2002;Aniculaese,2013)。研究者們普遍強調大眾旅游現象的特質包括:(1)人口規(guī)模。大眾旅游不同于特定階層享有的旅游形式,涉及規(guī)模龐大的人口(Nash,1996;王興斌,2010)。(2)世俗化的旅游動機。大眾旅游以觀光、休閑、審美和愉悅為特征,追求世俗的享受,區(qū)別于因求知、求超越而具有神圣意義的精英旅游(elite travel)(瓦倫· L.史密斯,2002;胡里奧·阿蘭貝里,2014)。(3)技術的進步。在具有經濟學和地理學學科背景知識的旅游研究者看來,技術尤其是交通技術的發(fā)展為大眾旅游發(fā)展提供了重要契機(李天元,2009)。(4)組織形式的規(guī)?;彤a業(yè)化。通過打包(packaged)和組織(organized)的方式,大眾旅游以低廉的價格面向消費者,因而得以保證規(guī)模的不斷擴大(理查德·沙普利,2016:106~108)。

相較于大眾旅游活動本身,研究者們對這一現象源起的認識則存在諸多分歧。在時間上,Poon(1993)認為大眾旅游起源于20世紀60年代到80年代,Boissevain(2004)認為大眾旅游起源于20世紀60年代的工業(yè)化國家,格雷本認為大眾旅游起源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納爾遜·格雷本,2009:83),理查德·沙普利(2016:29)認為大眾旅游出現于20世紀晚期,厄里則認為大眾旅游起源于19世紀的歐洲(約翰·厄里,2009:25~30),觀點莫衷一是。在形式上,理查德·沙普利(2016)和約翰·厄里(2009)認為大眾旅游發(fā)端于英國的溫泉療養(yǎng)和海濱度假地,納爾遜·格雷本(2009:335)認為大眾旅游起源于“大游學”(the Grand Tour),科恩(2007)認為大眾旅游起源于朝圣(pilgrim)行為。

發(fā)生學研究的對象是既存的事物,這些事物已經經歷了產生和變化的過程。發(fā)生學觀點認為事物并不存在絕對的開端與起源,主張用過程分析的方法去探明事物形成和發(fā)展的規(guī)律,在認識事物現有構成要素及其存在與發(fā)展的主要條件的基礎上,追溯這些要素和條件的起源與相互作用過程。正如皮亞杰(1984)強調的:“不存在沒有構造過程的結構,無論是抽象的構造過程或是發(fā)生學的構造過程?!弊鳛橐环N以分析自然和社會現象的起源和發(fā)展過程為基礎的研究方法,發(fā)生學溯源研究的前提是對研究對象的結構把握,只有將認知現象從其初始狀態(tài)中分離出來,才能進而探究其過程及趨勢(王海軍,2010)。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伴隨著大眾旅游的蓬勃發(fā)展,為了深入描述這一現象,西方學者引入了“系統(tǒng)”的概念,通過建立旅游系統(tǒng)模型,搭建旅游研究框架,并將其作為全面理解、整體把握旅游的入門鑰匙(王家駿,1999)。Gunn和Var(2002)最早從結構—功能分析的角度提出了旅游功能系統(tǒng)的概念(functional tourism system),明確指出供給與需求間的匹配關系是實現旅游系統(tǒng)功能的基礎。Leiper(1979)將Gunn的旅游功能系統(tǒng)投射到地理空間上,抓住旅游者空間移動的特征,將旅游視為客源地與目的地及旅游通道相連的空間系統(tǒng)。以上學者的研究吸引了大批追隨者(Mill,1985;吳必虎,1998)。雖然國內外不同學科背景的研究者出于不同研究目的,從不同角度提出了各自的旅游系統(tǒng)模型(李文亮、翁瑾、楊開忠,2005),但是,幾乎所有的研究者都強調了旅游者和旅游吸引物這兩大要素的核心地位。學者們統(tǒng)一將旅游者視為旅游系統(tǒng)的主體,旅游系統(tǒng)最重要、最根本的功能是滿足旅游者的需求,整個旅游系統(tǒng)的存在依賴于旅游需求的存在(Leiper,1979);而旅游吸引物又構成旅游的核心,沒有旅游吸引物實質上就沒有旅游(王寧、劉丹萍、馬凌,2008:10)。爭議主要源于旅游支撐系統(tǒng)(或旅游媒介)本身,不同研究者通常會溯及交通、服務、營銷等各個方面。本文沿襲發(fā)生學“回溯”的認識方式,化繁為簡,將現代大眾旅游還原至其初始狀態(tài),分別從旅游者、旅游吸引物和旅游支撐系統(tǒng)的角度來考察大眾旅游的發(fā)生及發(fā)展,為大眾旅游現象認識的深化提供一種可靠路徑。

二、旅游者系統(tǒng)的確立與大眾旅游

1.重新發(fā)現的“人”:大眾旅游者主體地位的確立

規(guī)模龐大的人口數量特征無疑是現代大眾旅游最為顯性的一種表達,而現代旅游群體的規(guī)模擴張與現代性背景下“人”的主體性地位的確立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大眾旅游作為一種文化現象,其產生和發(fā)展是人們看待其居住地以外世界的態(tài)度發(fā)生根本性轉變的結果。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帶來了“人”的發(fā)現,其在哲學上表征為人的“自我”主體性方式的確立,同時也意味著作為人的主體性的認知對象得以被建構出來。現代性的袪魅改變了中世紀人們固有的以“神”為本的精神面貌,“發(fā)現世界和發(fā)現人”成為人類活動的旨趣,旅游因而成為人們求知、探險、貿易、殖民和傳教的重要方式(王永忠,2004)。正如馬克思和恩格斯(1972)指出的:“在文藝復興時期,差不多沒有一個著名的人物不曾做過長途旅行,不會說四五種語言,不在幾個專業(yè)上放射出光芒?!爆F代性對人的主體性地位的解放,則進一步激發(fā)了人們探索和改變世界的欲望,為大眾旅游的發(fā)展奠定了思想基礎。進入19世紀,伴隨著工業(yè)革命的深入,現代性在催生了巨大物質財富的同時,也給人們帶來了焦慮、孤獨、空寂和無家可歸,人被置身于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全面異化的機械世界和技術世界中。日常生活世界被切割并被壓縮到背景世界之中,內在于生活世界的自在價值和意義世界也隨之被埋葬了(衣俊卿,2005)?,F代性帶來的價值理想的虛無和人生無意義感使得作為主體的人消失了(于爾根·哈貝馬斯、馬泰·卡林內斯庫、漢斯·羅伯特·堯斯等,2006)。在這樣的背景下,恰恰是旅游成為人們離開慣常環(huán)境到異域尋找精神寄托的“烏托邦沖動”,成為一種現代性焦慮下的精神釋放。旅游表現出人類擺脫生存困境、追求自由、回歸本真的愿望。日常生活的單調乏味以及時空閾限的狹隘封閉,在束縛人類崇尚身心自由本性的同時,也孕育了旅游的動機,引發(fā)了大眾旅游的熱潮(郭偉峰,2013)。

2.從神圣到世俗:大眾旅游者訴求的變化

現代性帶來的人本主義的賞酬,不僅激發(fā)了人們探索未知世界的欲望和動機,為旅游者在數量上的擴張?zhí)峁┝饲八从械膭恿Γ餐苿恿舜蟊娢幕牧餍?。工業(yè)化社會技術理性的發(fā)展,在使個體自身得到進步的同時,也剔除了個人對藝術作品的冥思苦想,抹平了現實藝術與真實生活之間的距離,使藝術喪失了精神上的超越性而成為大眾文化(王青,2013)。這種以技術性、娛樂性、復制性、媚俗性為特征的文化,偏重感性愉悅,不以提供對世界的理性反思為目的,自覺或不自覺地遠離精英文化的批判性意蘊,將生產快樂作為主要原則(王一川,2004)。在此背景下,旅游尋求知識、增長閱歷的神圣意義不斷弱化,而其審美、愉悅、彰顯社會身份地位的世俗意義卻伴隨著現代性的擴張而不斷被強化。根本性的變革發(fā)生于19世紀尼采宣稱的“上帝已死”的時代,以工業(yè)技術生產的標準化、復制化、商業(yè)化為特征的大眾文化成為現代社會不可避免的現象。在19世紀初,源于法語的“travail”一詞被“tour”取代,《簡明牛津英語詞典》于1800年首次發(fā)布了“tourist”一詞后,“旅游”(tour)開始被用以特指以愉悅或文化為目的的旅行(約翰·特賴布,2016)。風行于16世紀至19世紀歐洲貴族子弟中的“大游學”,在19世紀開始被新興中產階層效仿,并融入越來越多的愉悅和彰顯身份的世俗動機。歷史學家Boorstin敏銳地覺察到這種變化,他指出:大眾(the mass)旅游的興起伴隨著旅行藝術的衰落(the lost of travel art),旅行者(traveler)是積極投身工作的人(an active man at work),而旅游者(tourist)則是追求娛樂和觀光的人(a person makes a pleasure trip)(Boorstin,1962:85~86)。一方面,大眾文化對感性欲望的刺激提高了人的生活質量,促使人們從神圣的政治、宗教世界中解放出來;另一方面,大眾文化又使人們墮入世俗,以阿多諾、霍克海默等為代表的法蘭克福學派的思想家們形象地將其稱為“文化工業(yè)”,本雅明(1993)將大眾文化時代稱為“機械復制的時代”,馬泰·卡林內斯庫(2002)提出“媚俗藝術是作為中產階級趣味及其特有的閑暇享樂主義的表現而出現的”。大眾文化帶來的休閑主義與時尚美學的流行,使快樂哲學和快活主義大行其道,它基本不作思想的深度追究,也不求精神空間的開拓、心靈的觸動與頓悟,而是將自身指向個體的身體,強調當下的快感體驗和欲望釋放。以快樂為支撐的大眾文化不再執(zhí)迷于觀念和思想,而是致力于制造一種身體幻象(傅守祥,2006)。人們的旅游審美需求也開始不再超脫,逐步遠離靜觀和無功利特征,趨向以休閑為中心的體驗和參與(蘇北春,2008)。旅游走向全民化、普及化和生活化,褪下獲取知識、陶冶性情、實現價值的神圣外衣,轉向放松身心、懷鄉(xiāng)念親,追求歡娛的世俗體驗(陶東風,2002)。人們不再追求休閑的深情價值,而是在消費中直接體驗世俗情調。休閑成為大眾文化之符號消費的一種,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到旅游象征性消費的符號大軍中,通過旅游彰顯身份和地位,對于旅游吸引物本身的真實性的追求也越來越多地被存在的真實(existential authenticity)和自我的真實(selfauthenticity)取代。與此同時,消費文化的蓬勃發(fā)展使休閑的世俗熱情無限膨脹,仿佛一切生活方式都可以披上休閑的外衣而顯得溫情脈脈(韓麗峰,2007)。旅游愈發(fā)趨向與工作和生活相融合,成為一種普及化和常態(tài)化的生活方式。任何一個人都成了潛在的旅游者,而任何一個地方都成了潛在的旅游目的地,旅游成大眾生活的一個代名詞。

三、旅游吸引物系統(tǒng)的建構與大眾旅游

旅游源自人們對神圣之物的尊崇與朝拜活動,這種神圣之物就是旅游吸引物(約翰·厄里,2009:6),大眾旅游的主要目的就是參觀旅游吸引物(王寧、劉丹萍、馬凌,2008:51)。要考量大眾旅游的發(fā)生與發(fā)展,就必然要對支撐大眾旅游活動的“吸引物”本身進行剖析。回溯整個漫長的人類旅游(行)史可以發(fā)現,大眾旅游的盛行與旅游吸引物邊界的擴張基本上是同步展開的,而這一過程與18世紀浪漫主義運動催生的風景觀光以及19世紀以來現代性背景下衍生的工作展示、懷舊意識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1.風景觀光與旅游吸引物

在Boorstin(1962)看來,“大眾旅游者是那些借助大眾媒介的宣傳和產業(yè)的組織,開展定點的拍照、娛樂、觀光和消費的一群人”。觀光是對社會差異化舉行的一場儀式。觀光是一種超越現代完整性的集體抗爭,是一種企圖克服現代性斷裂的方式,是一種將破碎整合為一體的方法(麥肯奈爾,2008:14~15)。但是,早期的旅游與觀光(sightseeing)之間并不存在絕對的關聯(lián),旅游(travel)最先被稱為一門藝術(as an art),并被精英所實踐。風景觀光畫(picturesque tours)出現的歷史最早也只能追溯至18世紀70年代以后的英格蘭和蘇格蘭。Adler(1989)在追溯整個旅游的源起時發(fā)現,在16、17世紀以前,觀光在旅游中的作用微乎其微,是歐洲社會文化變遷帶來的“想象的視覺化”(the visualization of perception)成就了觀光旅游的發(fā)展,而萌發(fā)于18世紀初的浪漫主義運動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秉持著對人性的關愛和對感情的推崇,以對理性反思和對文明批判的方式,浪漫主義運動以“回歸自然”“古希臘向往”“貴族式的自我放逐”以及追求“無限與永恒的詩歌”等姿態(tài)去達成對啟蒙進行批判的立場(李正義,2016)。在這種文化思潮的影響下,人們開始詛咒工業(yè)文明帶來的環(huán)境污染和破壞,厭惡城市文明和科學主義帶來的庸俗生活,而對大自然的美好和鄉(xiāng)村淳樸風俗大加贊揚(藍仁哲,2003)。各種自然風光成為了旅游者凝視的對象,曾經令人恐懼并視為怪異和丑陋的山岳景觀得到了旅游者的青睞(理查德·沙普利,2016:60)。曾被認為險惡的大海,也被看成充滿浪漫情懷,而海水浴更是被認為具有療養(yǎng)和健身的效果。昔日被認為惡魔和盜匪藏身地的森林,也成為充滿魅力的吸引物(王寧、劉丹萍、馬凌,2008:169~170)。在旅游研究中,旅游社會學研究者約翰·厄里(2009:201~202)、理查德·沙普利(2016:60~61)、王寧(2008)等也都一致強調了這種文化思潮對于觀光旅游的影響。進入19世紀中后期,在現代性的推動下,旅游吸引物在全球范圍內急劇擴張,各種自然的、歷史的甚至是和工作有關的內容與要素都成為旅游者凝視的對象。

2.工作展示與旅游吸引物

以工業(yè)化和城市化為表征的現代性,其最偉大的成就之一就是創(chuàng)造了工作神話(a mythology of work),將勞動轉化為文化產品,工作由此被展示,而旅游者則通過參觀那些被展示的別人的工作而表明他們正在休閑。麥肯奈爾(2008:61~85)將這一現象稱為“被異化的休閑”,工業(yè)社會以讓工作場所理性化和非文化化(rationalization and deculturalization)為手段,使人被束縛于工作之上,將工作和工作的關系博物館化(麥肯奈爾,2008:38~39)。職業(yè)成為受歡迎的景觀,工作變成一種生產審美。工作展示生動地表現了職業(yè)的巨大區(qū)別,同時又將各階層的勞動者整合于特定表演場景中。作為旅游者的“工人”借此機會可以俯視同行,甚至那些工作地位更高的人,從而獲得道德優(yōu)越感(moral superiority)(麥肯奈爾,2008:67~68)。在此背景下,“工作成為了最有魅力的景觀,即使是在最偏遠的地方,旅游者也能超越國界而達成神奇的共識,他們清晰地知道最重要的吸引物是什么”(麥肯奈爾,2008:45)。于是,在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大眾旅游剛剛興起的巴黎,最具吸引力的并不是那些奢侈品或巴黎獨有的物品,而是現代社會運轉不可或缺的工作展示,游客被帶領游覽下水道、陳尸所、屠宰場、煙草工廠等(麥肯奈爾,2008:61~85)。19世紀后半葉,商店開始像工廠一樣組織化,銷售成為一種產業(yè)的過程,而商店像劇場一樣演出。在歐洲,百貨商店成為空間常設的博物館,各大城市競相舉辦的博覽會成為重要的旅游吸引物(山下晉司,2012:13~14)。

3.懷舊意識與旅游吸引物

現代性催生的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使得人們的生活壓力空前加劇,技術分工帶來了工作性質的程式化,大量標準化生產的人造物和機器制品成為人類的重要組成部分。社會和科技的高速發(fā)展產生了有史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社會和文化變遷(安東尼·吉登斯,2000)。在此背景下,人們對于現代性帶來的精神危機的逃避通過對“非現代”旅游景觀的體驗而得以實現。那些代表過去的(歷史)、自然的(生態(tài))、本真的(民族)、田園牧歌的(鄉(xiāng)村)價值被重新發(fā)現和確認,并促使人們不斷在懷舊中去尋找在現代性條件下喪失的意義(董培海、李偉,2013)。在懷舊意識的作用下,各種歷史的、民族的、地方的、生態(tài)的元素成為對大眾旅游者極具號召力的旅游吸引物。旅游吸引物的邊界被不斷打破和重構,其結果正如麥肯奈爾(2008:2,190)所言:“旅游吸引物是一種無計劃的結構種類,現代性成就了這種分類”,“一個地方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將它的社會、歷史和自然因素轉化為旅游吸引物似乎沒有上限”。旅游吸引物的擴張,為大眾旅游現象的發(fā)生與繁榮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四、旅游支撐系統(tǒng)的發(fā)展與大眾旅游

1.旅游技術的發(fā)展與大眾旅游

在旅游經濟學和旅游地理學等旅游研究的主流分支學科中,學者對大眾旅游發(fā)展的溯源往往歸結于旅游交通技術進步及其帶來的人口流動性的增強。1841年庫克組織的火車旅行和1959年噴氣式飛機的出現帶來的交通便捷化和費用的低廉化,被視為現代大眾旅游發(fā)展的標志性事件。事實上,技術進步對大眾旅游的發(fā)展還體現為更加深遠的社會和文化影響,這一點往往被旅游研究的主流學科忽略?;疖嚭惋w機的出現使得人們能移動的距離大幅增長,這些大眾運輸形式使現代模式的群體旅行蔓延到世界上任何地方,眼光向著更為遙遠的地方延伸,能夠產生吸引力的事物和現象都被納入旅游者觀光、娛樂的范圍,為旅游吸引物在全球范圍內的擴張創(chuàng)造了可能。汽車尤其是私家車的出現使旅游者可以自由選擇時間和地點去旅行,而不必拘泥于固定線路和時刻表,它允許人們以小團體的家庭甚至是個人的形式去旅游,賦予了大眾旅游空間上的靈活性(納爾遜·格雷本,2009:337~338)。

媒介傳播技術進步帶來的影響同樣不容小覷,大眾旅游興起的一個重要背景就在于媒體對景觀的預先建構和收集(楊慧,2005)。在旅游開始之前,媒體已經完成了對旅游者的規(guī)訓,規(guī)定了他們對景觀的期待和滿足感,爾后的旅游不過是這一規(guī)訓的實踐而已(周憲,2008)。在大眾文化和現代傳播技術的影響下,旅游經由媒體宣傳轉而形成某種公共壓力,這種公共壓力進而內化為公眾關于旅游的種種現代觀念,形成旅游對公眾的外在誘惑。信息技術的進步使旅游者可以方便地接觸到世界上每一個目的地的信息和圖像,而媒體對別種文化、其他人群、異域空間的呈現,不管是無意的,還是以特定的電視節(jié)目、新聞報道的專題文章出現,都用其密集轟炸之勢而使得“神游”成為現實(理查德·沙普利,2016:72~77)。攝影技術的發(fā)展更是發(fā)揮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通過照相機投出的視線,被攝影對象固化于照片之上,并通過傳播產生了無數追隨該旅游形象的游客。照片創(chuàng)造了視覺形象的人間樂園(山下晉司,2012:55~59)。一方面,通過拍照,旅游者不僅對景點進行消費,同時參與了旅游景觀的再生產,在不同旅游者個性化的篩選過程中,旅游吸引物已不再局限于特定的事物和對象;另一方面,“照片”還賦予了旅游“我曾到過”的意義,使無形的旅游體驗可視化。攝影技術和印刷技術強大的復制能力,起到了促進風景名勝旅游大眾化的作用,這一媒介賦予人們對沒去過的地方有一種想象的被照片所裁取的美,推動更多旅游者踏上“翻遍世界尋找美”的征程(山下晉司,2012:36~43),在重塑現代旅游世俗意義的同時,將旅游發(fā)展推向了一個更為流行的符號經濟時代。

2.旅游活動的制度化與大眾旅游

在科恩(2007)看來,大眾旅游是被制度化了的(institutionalized),在旅行社和飯店連鎖集團的精心安排下,旅游者被打包出售(sold as a package)。因此,要考證大眾旅游的源起與發(fā)展就不得不溯及其產業(yè)化和組織化的特征。一方面,通過產業(yè)化的組織,旅游者身處“環(huán)境泡”(environmental bubble)中,得以從一個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去觀察和體驗他者的文化和社會。旅游者的一切活動都被事先精心安排好,借助于這種制度化的安排,現代大眾旅游得以實現批量生產與復制,從而實現規(guī)模擴張,使旅游的大眾消費成為可能。通過庫克的開創(chuàng)性工作,參與旅游的人數飛速增長,婦女、兒童得以加入旅游大軍,那些原屬于富裕階層和上流社會的旅游方式被其他階層模仿。另一方面,大眾旅游活動的制度化也帶來了旅游組織形式的變化,流水線式的福特制推動社會經濟由生產定向轉為消費定向。以多元、靈活、差異和不確定性為核心的個體倫理開始越來越多地占據公共空間,從追求宏大敘事到關注多元話語差異表達嬗變(蓋琪,2014)。人們不再對精神、價值或終極關懷、真理、至善之美的超越價值感興趣,而沉浸于商品消費中。作為一種重要的逃離手段,旅游的符號價值和消費的象征性意義也被放大。“人們在假日里尋找的不過是一組攝影圖片,而這些早已經在旅游公司的旅游宣傳手冊或電視節(jié)目中看過,一旦游客踏上旅程,他就開始親自搜尋并捕捉那些早已存在的圖像,并把它們變成自我的一部分,旅游者成了符號學家,它們閱讀景觀,從中尋找某種預設好的出自各種旅行和旅游話語的概念或標志”(約翰·厄里,2009:18~21)。在旅游制度化的安排中,一旦條件具備,每個人都可以加入現代旅游的符號大軍中,并尋找到專屬于自己的體驗和文化意義。

當然,對于大眾旅游的這種制度化特征,旅游人類學和旅游社會學學者存在批判性觀點。日本學者葛野浩昭諷刺說:“現代觀光旅行就像是囚犯的活動一樣,好比具有同樣的機動性和自由的囚犯,在被別人走了千百遍、已經磨出印記的單人牢房里四處行走”(山下晉司,2012:170)。Graburn(1983)將現代大眾旅游指責為膚淺行為,認為它是對朝圣行為的倒行逆施。社會學家Horne則將大眾旅游描述為一種現代朝圣,游客手中的導游手冊就是他們虔誠的祈禱詞,真正重要的是人們被告知他們自己正在看些什么,物體的名氣成了它的意義,因此,大眾旅游也就有了一個儀式性的日程,包括安排了游客應該看什么,甚至有時還規(guī)定了這些事物被觀看的秩序(王寧、劉丹萍、馬凌,2008:160)。

結語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內旅游學界對旅游的源起問題進行了大量的學術考察,祭祀說、遷移說、貿易說、市場經濟說等各種理論學說各執(zhí)一詞,眾說紛紜。然而,站在發(fā)生學的立場,任何事情的源起都沒有絕對的開端,以事件的發(fā)生作為源起,必然導致源起的絕對化,并且無法解釋知識結構的生成機制(汪曉云,2005)。旅游從來就不是一種均質的現象,試圖以囊括一切的方式來概括旅游的發(fā)生與發(fā)展終將陷入掛一漏萬的誤區(qū)。如果從更加寬泛的文化活動意義上來審視旅游,可以發(fā)現,在不同時期、不同社會和文化背景下,旅游現象往往呈現出一定的差異性。大眾旅游并非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而是歷史演變的一種結果。自20世紀70年代批判范式興起以來,具有經濟學、地理學和管理學知識背景的研究者在溯及大眾旅游時往往陷入簡單批判和反思陷阱而未能就這種現象本身進行深入洞察,相較而言,具有社會學和人類學背景的研究者雖然做了大量工作,但還是深陷于麥肯奈爾開辟的旅游“現代性”分析范式而不能自拔。

從系統(tǒng)發(fā)展的意義來看,了解了一個事物的源起,也就了解了該事物的本質及其趨向(劉英、隋亞男,2015)。討論大眾旅游的發(fā)生與發(fā)展終不可能脫離現代性的研究語境,然而對大眾旅游的討論也不能完全囿于現代性以“逃離”“再造”和“好惡交織”為特征的宏大敘事。剝開紛繁復雜的大眾旅游外衣,旅游者、旅游吸引物和旅游支撐系統(tǒng)是其不可或缺的要素。就三者的關系而言,旅游支撐系統(tǒng)本身僅是為大眾旅游的規(guī)模擴張?zhí)峁┮环N前提和保障,將大眾旅游的源起與發(fā)展訴諸生產力提高、交通技術進步和假日制度改革等無疑是簡單而粗暴的。從更為深層的意義來看,正是現代性推動的社會文化變遷為旅游吸引物的建構提供了無限可能和前所未有的活力,旅游吸引物才是核心所在。但旅游吸引物總是相對于特定“旅游者”而言的,離開旅游者的凝視與體驗,任何一種存在均不能稱為旅游吸引物。以此來看,旅游者的產生及其需求的變化才是旅游吸引物建構同時也是理解大眾旅游的關鍵,三者環(huán)環(huán)相扣構成理解大眾旅游的“密鑰”。

通過發(fā)生學理論與方法的引入,本文從旅游者、旅游吸引物和旅游支撐系統(tǒng)的微觀視角來探討大眾旅游的發(fā)生與發(fā)展;將這“三個要素”的考察與大眾文化、浪漫主義以及現代性背景下所衍生的工作展示、懷舊意識等社會文化的變遷和影響聯(lián)系在一起;以條分縷析的方式,在還原的過程中找到推動大眾旅游發(fā)生、發(fā)展的主要因素。相關討論有益于進一步深化對大眾旅游的理論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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