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芳

閱讀下面的小說，完成文后的題目。

借刀記

文娟

秋香蹲在地上，揮舞菜刀，“咚咚咚”一陣剁，狠狠地，刀片從木頭柄中脫出去，畫了個漂亮的圓弧，差點砍著伸頭縮腦的蘆花雞。蘆花雞嚇得不輕，撲棱撲棱避到遠處，窺視著秋香，似怪秋香故意而為。秋香呸了口：“該死的，瞅啥瞅！”

農(nóng)歷四月十六，逢大集。秋香老早與一幫姐妹掰過指頭，買紅絲，扯綠線，畫鴛鴦，描牡丹，繡幾雙漂漂亮亮的鞋墊子。隱隱約約中，一個念頭秘不示人，這念頭只敢躲在被窩里想，說出來可羞死人。

秋香扔下木頭柄，想象姐妹們嘻嘻哈哈、你推我讓的快樂樣，嘴巴噘得像鉤子。

天藍藍，藍得像屋前的小河水；太陽紅紅，紅得像灶膛里的火苗苗。“都怪這天！”娘說，“趁日頭烈，雪里蕻統(tǒng)統(tǒng)起田，腌一大缸酸咸菜，剁一小壇干咸菜?！蹦飻r下攥著塑料錢包往外走的秋香，說：“抓緊剁，抓緊剁，朝怕南云漲，天色說變就變?！?/p>

“死丫頭，做啥呢？”娘端著洗衣盆，從水踏子歪歪扭扭爬上來。娘明明看見了地上孤零零的木頭柄。陽光下的木頭柄，圓潤光滑，烏黑發(fā)亮。娘經(jīng)常說，這木頭柄，是當初陪過來的嫁妝。

秋香說：“壞了，剁不成了?！?/p>

娘說：“剁不成也得剁?！蹦锟纯戳涝谖蓍苌蠘溲鹃g的雪里蕻，眉眼里嵌滿得意。今年雪里蕻長勢特別好，綠油油，胖墩墩，一棵一滿懷。

秋香說：“咋剁？”

娘說：“去借，東宅，三嬸家?！蹦镉滞枥锝粏?。

“三嬸不趕集去？”秋香問。

“三嬸不。”娘肯定。

秋香喊過三嬸喊三叔，院子靜悄悄，只有老黑貓伸著懶腰練臺步。秋香轉(zhuǎn)去偏屋，一眼瞥見灶臺上亮錚錚的菜刀。三嬸性子躁，獨獨與秋香娘投機，過年時年糕合籠蒸，娘半籠，三嬸半籠；扯洋布做小褂，一塊料子倆人算計來算計去套著剪。

娘說：“小心，三嬸菜刀鋒利。”

秋香認起真來，干活特利索，日頭掠過頭頂，一壇子咸菜冒了尖尖。娘用扁擔頭壓了壓，又壓了壓，確信鐵板樣結(jié)實，方用塑料皮封了口。娘吩咐秋香還菜刀。秋香說：“這就去?！庇终f：“三嬸家中午不開伙？怎沒見尋菜刀？”

秋香喊過三嬸喊三叔，院子靜悄悄，只有老黑貓追著蝴蝶玩游戲。三嬸家墻根兒一溜兒鳳仙花，一嘟嚕紅一嘟嚕白，熱熱鬧鬧正鮮艷。秋香掐了一嘟嚕白色的，想了想，又掐了一嘟嚕紅色的，染指甲，涂腳趾，叫個美！

日頭落山時分，三嬸大包小包回來了，遇著秋香娘，掏出兩把饅頭干。原來三嬸串親戚去了。秋香娘想提借菜刀的事，看三嬸累得慌，轉(zhuǎn)念晚上過去道聲謝也不遲。

三嬸高一聲低一聲好一陣，不知道吵啥。秋香捧了飯碗跑過去，左鄰右舍好多人捧了飯碗跑過去。三嬸站在院門口，手里握著豁了口子的菜刀：“啊，把我菜刀糟蹋成這樣！啊，可是把新菜刀，自家舍不得用，哪個缺爹娘少交代的，天打雷劈！”

秋香大氣不敢出，拿筷子的手哆哆嗦嗦，飯菜潑灑一地。娘跟過來，揪住秋香，小聲說：“回家去，死丫頭，做了錯事不告娘一聲！”

秋香磕磕巴巴分辯說：“不是我，保證不是我，還過去時，好好的?！?/p>

“好好的？”娘不相信。娘說：“你不愿剁，沖我來，不能糟蹋三嬸菜刀！”

薄暮中，不知誰附著三嬸耳朵小聲說：“是……”

“哐當！”三嬸把菜刀摜地下，盯著秋香娘倆背影：“我說呢，良心被狗子叼掉了，饅頭干塞了屁股眼！”

秋香娘老臉掛不住，退不是進不是，接腔不是不接腔又不是。

“三嬸這是罵誰呢？三嬸這是冤枉人了呢！”大強撥開人群，說，“三嬸啊三嬸，大強給你賠菜刀來了。上晌你們不在屋，我拿了剁豬草?！贝髲娛掷镂罩话衙骰位蔚牟说?。大強住三嬸東宅，大秋香兩歲，已經(jīng)驗上兵，馬上離開家鄉(xiāng)去部隊。

三嬸愣了愣，愣的當口，三叔從地里回來了，三叔撥開人群，火急火燎沖三嬸吼：“自個兒整天不著屋，不知輕重張臭嘴，去豬欄看看，下晌老母豬拱了圈，尋不著瓦刀，拿菜刀砌的墻……”

秋香與娘剛睡下，三嬸來敲窗子，說：“天氣愈來愈熱，年糕長了半寸毛，最后一碗，均兩份，你一份，我一份，擱窗臺上?！?/p>

夜里，秋香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買了紅絲，扯了綠線，畫了鴛鴦，描了牡丹，繡了一雙漂漂亮亮的鞋墊子。鞋墊子塞進大強背包時，秋香的臉皮像大強胸前的大紅花，紅彤彤，紅彤彤。

（摘自《金山》2019年第8期）

[訓練習題]

1.下列對小說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3分）

A.小說前后兩次寫到買紅絲，扯綠線，畫鴛鴦，描牡丹，繡漂漂亮亮的鞋墊子，不僅在結(jié)構(gòu)上形成照應，也代表著少女秋香對美好愛情的想象與憧憬。

B.小說中間運用插敘的手法寫了三嬸與秋香娘合籠蒸年糕和一起扯洋布做小褂這兩件事，表現(xiàn)了三嬸與秋香娘之間不一般的情分。

C.大強來給三嬸賠菜刀，并解釋說“上晌你們不在屋，我拿了剁豬草”，這說明大強是一個誠實厚道，決不愿占鄰居一絲一毫便宜的小伙子。

D.小說的語言富有鄉(xiāng)土氣息。不僅人物對話中有許多方言，文中多處比喻所用喻體也是鄉(xiāng)村常見的事物，同時雜以農(nóng)諺熟語，讀來別有一番風味。

2.“刀”在小說情節(jié)發(fā)展中有重要作用，這種作用體現(xiàn)在哪些方面？請結(jié)合作品簡要分析。（6分）

3.作者筆下的鄉(xiāng)村生活有著哪些令人向往的美？請結(jié)合作品簡要分析。（6分）

參考答案：

1.C（大強是為了秋香才來賠菜刀的，其實刀并不是他弄壞的，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2（.1）“刀”引出了小說情節(jié)的開端（是故事的緣起）。正是因為秋香家剁菜的刀脫了柄，所以秋香才去三嬸家借刀，由此引出了后面的一系列情節(jié)。

（2）“刀”推動了小說情節(jié)的發(fā)展。在秋香還刀之后，三嬸家的刀卻豁了口子，于是就有了三嬸當眾叫罵和誤會秋香母女倆的情節(jié)。

（3）“刀”把小說情節(jié)推向了高潮。大強前來賠刀和三叔說出刀壞的真相構(gòu)成了小說情節(jié)的高潮。

（4）“刀”使小說情節(jié)走向結(jié)局。隨著“刀為什么壞”的懸念解開，故事自然走向了結(jié)局。（每點2分，答對3點得滿分。如只寫到“線索”作用而沒有具體分開端、發(fā)展、高潮、結(jié)局等階段展開分析，給2分）

3.（1）環(huán)境美。比如三嬸家的院子，靜悄悄的，有老黑貓伸著懶腰、追著蝴蝶，還有墻根兒紅白相間的鳳仙花，這些都營造出一種寧靜優(yōu)美、悠閑自在的田園風貌，令人向往。

（2）風情美。小說中提到的逢大集、繡鞋墊、腌咸菜、蒸年糕、剁豬草等場景都是鄉(xiāng)村所特有的風情，雖然著墨不多，卻足以勾起人們對鄉(xiāng)村生活的美好向往。

（3）人性美。小說中的人物雖然個性互不相同，偶爾也會鬧矛盾、生悶氣，但都不失人性的淳樸與善良。這種美好健康的人性與和諧溫暖的人際關(guān)系也令人心生向往。（每點2分，概括1分，分析1分。第一點寫“意境美”“風景美”“風光美”，第二點寫“風俗美”“風物美”“習俗美”，第三點寫“人情美”“民風淳樸”“人際關(guān)系和諧”等意思相近的詞語也可給分；如果寫“人性美”中的小點，如“勤勞美”，則酌情給分）

（作者單位：江西省贛州市南康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