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臺種豆的人
喜歡坐在南風(fēng)
可以吹到的地方
他在《論語》中
嚼著孔子的弟子
反復(fù)嚼過的仁
他還在一個
女人的體內(nèi)
種下了一棵樹
開過幾朵花
也枯過一回
這一切就像
一部老電影:
一對男女躺在
電影布一樣
潔白的床單上
他們的對白
跟一朵云
或一陣雨有關(guān)
他習(xí)慣于用
細(xì)長的手指抹平
床單的皺褶
而她總是把
一朵插花弄得
十分妥帖
電熨斗在一塊
藍(lán)布上緩緩移動
仿佛19世紀(jì)末的
蒸汽機(jī)輪船
雨下著,這座木樓仿佛一艘船
我們就坐在船艙里,談?wù)撃切?/p>
同流水那樣一去不返的人
側(cè)身之際,我從自身抽離
所有的詩人都是感傷的旅人
從一滴雨,聽到
玻璃碎裂的聲音
在可樓,諸事無可無不可
你可以說不可以說的話也可以不說
老房子的木頭間發(fā)出細(xì)微的吐息
(門外一棵樹是烏有之人的化身吧)
兩個人聽雨和一個人有什么區(qū)別?
兩個人聽到的,是不同的雨聲
一個人聽雨,會聽到去年的雨
東君書法作品
一樹花春天開過
夏天靜默地紅著
枯索之秋
凄涼地病著
庭院里剩些什么?
風(fēng)默不作聲
有人融入枯木
我們的呼吸里
有樹的綠意
和燈火的暖意
世故與暮色
是漸漸深了
而我深深地迷戀
晚風(fēng)拂過琴弦時
那種單調(diào)的寂靜
東君書法作品
一棵樹為等待一只鳥的飛落
在山中整整默立了一百年
為了它那短短數(shù)秒的歇息
它長出了粗壯而有力的手臂
我與一棵終南山的樹之間
所間隔的人不會超過六個
我與太平洋的一只海鳥之間
所間隔的人也不會超過六個
一顆土豆來自于無名
畫土豆的人只有把自己
變成土豆,才能了解
土豆與這塊土地的關(guān)系
伐木者不知道樹的去處
睡在這張床上的失眠者
對應(yīng)的,或許就是那棵
樹上瞪大眼睛的貓頭鷹
從這座山走到對岸那座山
風(fēng)吹水,帶來遼闊和久遠(yuǎn)
我和空中落下的一只鳥相遇
我們在天地間畫了兩個半圓
我說我們就在這里停一停吧
我說前方的前方還是前方
我說柳枝都是風(fēng)帶來的
一只草蟲接混茫
我畫了一枚蛋,在紙上
接著又涂了一小片陰影
冬日午后的時間被陽光包裹著
仿佛有了蛋的形狀
而那枚作為靜物的蛋
依舊立在矮墻上,風(fēng)吹著
天地是完整的,蛋是完整的
另一個我,仿佛就要破殼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