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雨航

學(xué)校大門口不遠處，有一家不大的超市。店主是個一臉慈祥的胖奶奶。每天午休，我們這些從下面村子來鎮(zhèn)上上小學(xué)的孩子，會一窩蜂擁進胖奶奶的超市，嘰嘰喳喳吵著，買吃的，買喝的。我們這些農(nóng)村孩子的午餐，就是這樣在胖奶奶的超市中解決的。

我的父母都是殘疾人，我的家境也很貧窮。我每天的午飯，就是兩袋單價五毛錢的干脆面。當(dāng)那些家境好的農(nóng)村孩子，在柜臺前七嘴八舌買面包、火腿腸、娃哈哈AD鈣奶時，我只能孤獨地靜靜地站在超市的窗子前，鼓著腮幫子使勁地嚼著堅硬的干脆面。

為了我那點兒小小的自尊心，我每天中午去胖奶奶的超市總是比別的孩子要晚一些，有時要等超市里的孩子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才有氣無力地推開超市的門。

這天，我走進胖奶奶的超市，超市里空空蕩蕩的，只有胖奶奶一個人坐在柜臺里。見我進來，胖奶奶笑瞇瞇地站起身，指著門口一只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對我說：“孩子，奶奶的腿有風(fēng)濕病，走太遠的路就會痛。你能不能幫奶奶把這個垃圾袋拎到附近的垃圾站扔掉？”我點了一下頭，說：“可以?！蔽覐澭嗥痖T口那只黑色的垃圾袋，推開門向左側(cè)一百米遠的垃圾站走去。

扔完垃圾袋回到超市，我看到柜臺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煮干脆面，面碗旁邊擺著一雙干凈的木筷。胖奶奶慈祥地說：“孩子，快吃面吧！”我遲疑地看著胖奶奶，心里層層疊疊堆滿了問號。胖奶奶解釋說：“你幫奶奶扔了垃圾袋，奶奶想感謝你，就幫你把干脆面煮了。你若再這樣干嚼下去，都快成鐵齒銅牙啦！”我被胖奶奶幽默風(fēng)趣的話語逗笑了，我記得我好像好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我心中的疑慮被打消，遂拿起筷子吸溜吸溜吃面。面吃到一半，一個瓷白的雞蛋顯露出來。我都記不起，我有多長時間沒有吃過雞蛋了。半年？一年？還是更長時間！其實，我家里養(yǎng)了很多只雞，每天都能產(chǎn)下十多個雞蛋。但我的父母，也包括我，都吃不到這些雞蛋。它們得拿到鎮(zhèn)上賣掉，換回我家的柴米油鹽以及我的書本費和午餐費。

我抬頭看向胖奶奶，胖奶奶依舊笑瞇瞇地看著我，說：“吃吧，孩子！你太瘦了，身子像紙片一樣，一陣風(fēng)就能吹走！”我的眼淚涌出了眼眶，順著臉頰流到嘴角，又滑進嘴里。淚，是咸的，更是熱的，帶著很強烈的溫度！

自那以后，胖奶奶每天都讓我?guī)退永?，天天幫我把干脆面煮了，再在碗底放上一個雞蛋。有時，我心里也會感到絲絲不安：“我怎么能天天白吃胖奶奶的雞蛋呢？”胖奶奶仿佛能洞穿我的心思，馬上就會出言安慰我說：“孩子，不要多想，雞蛋是奶奶對你的感謝，你每天幫著奶奶扔垃圾，免去了奶奶扔垃圾的痛苦，奶奶要感謝你！”

時至今日，每當(dāng)看到早餐桌上的雞蛋，我都情不自禁地想起胖奶奶，心里暖暖的——胖奶奶當(dāng)年給我吃的雞蛋，足以溫暖我整個的人生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