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等待著,等待春天的第一個信號,傾聽一些歸來鳥雀的啁啾或滿身條紋的松鼠的嘰嘰聲。我也想看看土撥鼠如何從它們冬眠的地方出現(xiàn)。3月13日,我已經(jīng)聽到青鳥、籬雀和紅翼鶇的鳴叫聲,而湖水中的冰卻還有一英尺厚。天氣漸漸溫暖了,水流不再沖擊冰層,也不像河里的冰那樣斷裂并浮動。
有一部分土地上已無積雪,一連幾個溫暖的日子把它的表面曬得相當干燥了。這時最令人賞心悅目的就是,用這新生之年孕育之中的各種柔和的初生現(xiàn)象,與那些熬過冬天的蒼老植物之高尚的美相比——長生草、黃色紫菀、松針草和其他高雅的野草,在這時,往往比在夏季更加鮮明、更加悅?cè)耍秃孟穹堑冒具^冬天,它們的美才能成熟展現(xiàn)似的;甚至棉花草、貓尾草、毛蕊花、狗尾草、繡線草、草原細草,以及其他有強壯草莖的植物——都是早春的飛鳥的大糧倉,至少這些像模像樣的雜草,都是大自然過冬的象征。
春天的第一只麻雀!在這無限新鮮、無盡希望之中,新的一年開始了!聽到來自藍鳥、麻雀和紅翼鶇的啁啾之聲,那聲音如銀鈴般稚嫩。它們飛過還部分光禿、濕潤的田野,仿佛冬天的末雪在叮當飄落!在這樣的一個季節(jié)里,歷史、編年志、傳說以及一切啟示錄的文字,又算得了什么?小溪為春天唱起贊美詩和四部曲;沼澤上的蒼鷹,低低地在草地上盤旋,它已經(jīng)在尋覓那剛剛蘇醒的脆弱生命了。所有的山谷中,都可以聽到冰雪融化的滴答之聲,而那湖上的冰也在迅速融化。小草像春火一樣,在山坡上燃燒起來,“春雨帶來一片新綠”,好像大地釋放出內(nèi)在的熱力,以迎接太陽的歸來;而那火焰的顏色,不是火紅的而是綠的——永恒青春的象征;小草的葉子像一根長長的綠色綢帶,從草地上飄過,飄向夏季。它曾被霜雪阻攔過,可是,不久之后它又在向前推進,舉起上年的枯草的長莖,讓新的生命從下面升起。它像潺潺溪流一樣,從地下淙淙地冒出來。它與小溪幾乎生死相息,因為在6月那些萬物生長的日子中,小溪已經(jīng)干涸,這些草葉成了它的渠道。
年復(fù)一年,牛羊在這永恒的青色溪流中飲水,直到刈草的人們把它們割去,以供冬日之所需。但那根上,仍能萌生綠色的草葉,直至永恒。
(選自《瓦爾登湖》,梭羅著,亦言譯,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18年版,本刊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