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
[摘? ? 要]螞蟲另舞是廣西壯族蛙崇拜動態(tài)的直接體現(xiàn),螞蟲另是該儀式的祭祀對象,更是作為主要的象征符號充盈在整場儀式中。以壯族螞蟲另舞為中心,探究螞蟲另在此儀式中作為主要象征符號的不同表現(xiàn)及意味,以發(fā)現(xiàn)壯族螞蟲另的神圣性來源,豐富壯族宗教信仰的內(nèi)涵。同時也有利于宣揚壯族本身獨有的民族魅力,使壯族所帶著的濃厚本土性特征的蛙崇拜文化在中國的燦爛文化中有一定的影響力。
[關(guān)鍵詞]螞蟲另;象征符號;意味
螞舞是廣西壯族螞節(jié)的重要組成部分。“所謂廣西十大怪,正月天里祭螞”,每年的大年初一,壯族人民就要開始舉行一項大型的節(jié)日活動——“螞節(jié)”,該節(jié)已于2005年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螞是壯族方言,表“青蛙”之意,因此,螞節(jié)又被稱為青蛙節(jié),螞舞是駱越先民蛙崇拜文化的集中表現(xiàn)。在螞舞儀式中,既有對先民蛙崇拜文化的繼承,也有對以后美好生活的期望,是現(xiàn)實與浪漫高度融合的一種體現(xiàn)。
從左江花山巖畫有關(guān)祭祀儀式的舞姿可推測,螞舞起源很早,只是因為早期壯族沒有文字,加之因地理原因?qū)е铝藞?zhí)政者不重視,因而沒有文史記載,可參考資料較少,對螞節(jié)或螞舞的研究成果較為缺乏。到21世紀才有螞舞的研究,多從體育文化、社會文化的傳承與發(fā)展等角度展開,如蘇水蓮、孫亮的《民俗儀式性舞蹈的教育人類學分析——以壯族“螞節(jié)”螞舞為例》、方鈺婷的《廣西壯族螞舞的挖掘與傳承》和劉文強的《淺談壯族螞舞的藝術(shù)特征》等。筆者試圖從符號與象征這一全新的角度出發(fā),對螞舞儀式中的象征符號進行深入的探究,以豐富對螞舞的認識,散發(fā)螞舞獨特的民族魅力。
一、螞在壯民族文化中代表“神”的身份
在無數(shù)的春秋更迭中,蛙崇拜文化已經(jīng)滲透到壯族人生活的各個方面。螞舞是以“蛙”作為祭祀對象來祈福的舞蹈,因而螞本身就有了作為壯族人蛙崇拜對象的“神”的身份,這主要表現(xiàn)在農(nóng)業(yè)保護神和雷神之女/子兩個方面。
(一)螞蟲另是農(nóng)業(yè)的保護神
壯族是世界上最早發(fā)明水稻種植技術(shù)和食用稻米的民族之一,紅水河流域的壯族人民以水稻作為主食。紅水河流域主要是獨特的稻作農(nóng)耕文化,蛙崇拜就是稻作文明的一個重要標志?!皦炎遄嫦人T銅鼓上有單蛙、群蛙、累蹲蛙等立雕,蛙皮都有十字交叉的稻穗紋,這一畫龍點睛之筆充分體現(xiàn)了蛙圖騰的稻作民族早期標志的性質(zhì)?!雹贀?jù)記載,古代壯族人生活在華南高溫多雨地區(qū),以種植水稻為主。因當?shù)厥强λ固氐孛?,河道很窄,但河水較深,且河岸極為陡峭,所以壯族先民只能看著河水奔騰而去但無法利用。在當時落后的生產(chǎn)條件下,當?shù)氐牡咎锸粘梢刻於ā炎逑让裨谒痉N植過程中,發(fā)現(xiàn)螞不僅可以吃掉害蟲,保護稻田,而且螞的鳴叫與降雨有著十分密切的關(guān)系。對稻作文明來說,水的使用要貫穿耕田、播種、插秧、生長等一系列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過程,所以降水占據(jù)著極為重要的地位。因此,壯族先民認為,螞一方面可以保護稻苗生長,另一方面可以控制降水,因而將其放在一個具有神秘力量的位置上?!皬脑甲诮痰钠鹪磥砜?,對于一種普通的生靈或物品,一旦與人類的生命或生計休戚相關(guān),就被認為具有超人的力量或功能,能夠作用于人類,給人類帶來福祉,于是就被賦予某種神秘的靈性,使之籠罩在神圣的光環(huán)中,成為人們崇拜的偶像。壯族的螞崇拜也是如此,由于人們崇拜螞,視螞為吉祥、豐收、幸福的化身?!雹僖虼耍浽趬炎迦四抢锍蔀榫哂猩衿媪α康谋Wo者。它不只是字面意義上具有生物性的螞而是擺脫其單純的生物特征,成為一個具有崇拜和祈福含義的象征符號。
(二)螞蟲另是雷神之女/子
壯族先民生活在嶺南一帶,經(jīng)歷過打雷那一瞬間爆裂的巨響和打雷后引發(fā)的山林火災、林中飛禽鳥獸的死亡以及傾盆大雨所引發(fā)的山洪等,這一系列由雷引發(fā)的災難給壯族先民帶來了深深的恐懼。在原始思維的引導下,他們堅定地相信雷應該是天上一位威力巨大的天神,由此對其有敬畏心理。青蛙與雷有著很顯要的共同點,第一是兩者都會發(fā)出聲音,而且都是短促有力的,第二是兩者出現(xiàn)的時間相同,俗話說“青蛙叫,雷雨到”。因此,青蛙因為與雷神相似的特性,在母系氏族社會被人們賦予雷神之女的身份,到后來的父系氏族社會又被看做是雷神之子,成為一個通過祭祀,來完成人與雷神對話的象征符號。
雷神與青蛙的關(guān)系還表現(xiàn)在傳說中,比如農(nóng)冠品在《壯族神話集成》中收錄的《東林郎的故事》,就涉及了對雷神崇拜的一種表現(xiàn)。相傳青蛙女神是雷神的女兒,在遠古時期,雷神下令要將死去的老人吃掉,即使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也必須吃掉,否則就會受到懲罰。一天,在廣西西北部的紅水河畔,當?shù)貕鸭业男⒆訓|林喪母后心情悲痛,他不忍心吃掉自己的母親,便忍不住哭了起來。因難以忍受窗外青蛙接連不斷的叫聲,一時氣急,端了盆熱水朝窗外潑去,結(jié)果燙死很多青蛙。從此青蛙再也不叫了,而當?shù)匾膊辉俳邓嗣窨嗖豢把?。東林嚇壞了,向河神求助,得到神諭說要向青蛙女神賠禮道歉。東林就在大年初一敲鑼打鼓,請青蛙女神回村過年,同時厚葬那些死去的青蛙。以后,當?shù)鼗謴土孙L調(diào)雨順,人們又過上了幸福的生活②。從那以后,壯族的螞節(jié)成為一個固定的節(jié)日流傳了下來。 壯族先民對雷神有深深的恐懼,青蛙被賦予雷神之子的身份,成為連接人間和雷神的中介,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在這個過程中,青蛙作為一個符號,是壯族先民對大自然的敬畏和對美好生活的期望的一個象征性表達。在螞節(jié)中,第一個找到螞的人被稱為“青蛙郎”,并被視為一年中的幸運者。找到青蛙后,交給螞父放入竹筒,燃香并插在竹筒上。然后點燃鞭炮,眾人齊聲高呼“ha—hu—ha”,祝賀這位幸運兒與青蛙成親,并且對雷王收得一位女婿表示祝賀(青蛙在壯族傳說中被認為是雷神的孩子)。也是想要通過與青蛙的關(guān)系,建立與雷神的聯(lián)系,從而更容易與神進行溝通,促使愿望的有效達成。
不管是給予青蛙農(nóng)業(yè)保護神還是雷神之子女的身份,作為壯族先民崇拜的對象,青蛙被賦予了獨特的神圣性的含義。對于本體所具備的象征義來說,此刻螞已經(jīng)超越了其生物性,而具備了“神性”,它是壯族人民所敬仰的能夠保護人們生活的神。在整個螞舞儀式中,螞的神性會散落在靜態(tài)物體和動態(tài)舞蹈中,有了極其貼近人們的生活的意味,使螞同時具有了“神性”和“人性”。
二、螞在儀式靜態(tài)物體中蘊含的實現(xiàn)者的象征義
不同于螞作為祭祀對象(神)的神圣性意味,在儀式過程中所體現(xiàn)的螞的象征義多是具體而生活化的。螞在靜態(tài)物體中象征意味最為濃厚的就是銅鼓,青蛙與銅鼓的密切關(guān)系在唐代的文獻中可看出,唐代劉恂的《嶺表異錄》中記載了青蛙為銅鼓精的傳說:“有鄉(xiāng)野小兒,因牧牛,聞田中有蛤鳴。牧童遂捕之,蛤躍入一穴,遂掘之,深大,即蠻酋冢也。蛤乃無蹤,穴中得一銅鼓,其色翠綠,土蝕數(shù)處損闕。其上隱起,多鑄蛙之狀,疑其鳴蛤即鼓精也?!雹僬f是青蛙跳進墳墓,牧童掘開后得一鑄有青蛙的銅鼓,因而當時的人認為青蛙就是銅鼓精。螞舞儀式中的銅鼓,帶有其獨特的民族特色,以銅鼓上的螞來增強儀式的效力。這里的螞以銅鼓為載體,是人們祈求人丁興旺和農(nóng)業(yè)豐收的象征。
(一)螞蟲另與人丁興旺的愿望
壯族先民聚居地多山多林,潮濕多雨,與外界聯(lián)系不多,較為落后。在這樣的生活環(huán)境下,原始社會壯族人的存活率很低,且壽命短暫,這時候,后代的延續(xù)成為整個群體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在當時“物我合一、萬物有靈”的原始思維引導下,人們認為世界萬物與自己等同,因而自然地把目光放到其他生物的生殖上面。這個時候,外形頗似女子生殖器官且繁殖能力超強的青蛙進入壯族先民的視野。部分學者還指出,青蛙的叫聲與嬰兒的啼哭類似,且“蛙”與“娃”同音??傊?,青蛙進入壯族先民視野,成為生命繁衍的象征。這在銅鼓上的青蛙塑像上也有體現(xiàn),“那些累蹲蛙應該是繁衍的象征。青蛙有雌雄之分,雌蛙身體較大,行動緩慢,雄蛙身體較小,行動活潑。每年春夏之交是青蛙的生殖時期,人們可以在近水邊的草叢中看到雄蛙覆在雌蛙背上,用前肢緊緊抱住雌蛙。這是產(chǎn)卵排精的行為,古人對此已有所觀察和領(lǐng)悟,把它們的形象鑄在銅鼓上。下面的大蛙應是雌蛙,上面的小蛙應是雄蛙。蛙是多子的動物,雌雄抱對,象征著生命的繁衍”②。壯族先民發(fā)現(xiàn)兩蛙交疊,一夜春雨后就產(chǎn)生了很多子孫,因而憑借青蛙腹部大、生育能力強、子孫多以及生命力頑強等特點,使壯族先民對其產(chǎn)生了虔誠的生殖崇拜。該崇拜主要出現(xiàn)在原始社會的母系氏族社會階段中,螞節(jié)又稱為蛙婆節(jié)就可以看做是母系氏族社會殘留的印記,也可以從廣西歌謠中看出壯族先民將螞當做雷神的女兒。壯族新娘“不落夫家”這一傳統(tǒng)婚姻習俗目前在東蘭、鳳山等縣有“入贅”等形式的表現(xiàn),且在壯族文化典籍《乜淥甲》中有記載,乜淥甲是壯族的女巫祖,在原始社會中女巫在祭祀活動中占據(jù)了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加上當時婦女采摘分配果實,縫補衣物,最重要的是,只有女性可以完成繁衍后代的重任,種種因素導致了部落成員對女性地位的尊崇,而此刻,整個社會最大的愿望就是很好地生活、生存以及繁衍后代,對青蛙的崇拜主要是對人類生命延續(xù)的一種期待。
在螞舞儀式中,銅鼓是必不可少的一個工具。銅鼓上的螞作為一個象征符號,通過儀式的舉行來傳達人們渴求子孫興旺的愿望。銅鼓本身是溝通人與神的靈器,通過響亮的聲音來引起神的注意,進而使神來傾聽人的訴求。銅鼓上的累蹲蛙就是人們意愿在視覺上的表達,使神可以直觀地了解人們的愿望要求,從而實現(xiàn)壯族的人丁興旺。
(二)螞蟲另與莊稼豐收的愿望
進入到農(nóng)業(yè)社會后,女性采摘等任務量減輕,有更多的時間養(yǎng)育后代,新生兒的生育率和人口量不斷提高。這時,簡單工具的使用和重體力勞動使男性的地位不斷上升,對繁衍的關(guān)注轉(zhuǎn)向?qū)Φ咎镓S收的期望。但由于生產(chǎn)力水平低下以及壯族先民對自然沒有科學的認識,所以只能“靠天吃飯”,青蛙作為農(nóng)業(yè)豐收的標志進入人們的視野。螞舞儀式會場正中間,掛著紅邊黃底的布。中心處是黑色人形蛙狀的造型,兩旁的紅邊上寫著壯民延續(xù)千年的愿望。右邊是“風調(diào)雨順”,左邊是“五谷豐登”。從顏色來看,紅黃黑作為主要宗教儀式的顏色,營造了一種莊嚴的氛圍,使觀眾無意識地進入神圣的世界,更加貼近“螞神”。從內(nèi)容上看,這是人們借助儀式表達出來的莊稼豐收的美好愿望,同時也印證了古壯族人的稻作文明。
會場中最不容忽視的就是場地兩旁帶有蛙飾的銅鼓,在儀式進行過程中,雖然不是作為主樂器存在,主要樂器是嗩吶和大鼓,但是銅鼓本身就是作為靈器而存在,不是普通的樂器,因而它的每次敲擊除了是音樂上的節(jié)奏表現(xiàn),更重要的是與神溝通的宗教意味。螞節(jié)的儀式中,銅鼓都帶有青蛙塑像,青蛙在這里是以雷神之子的身份向雷神傳達人們祈求降雨的愿望。有一首著名的廣西民謠《螞歌》:“螞是天女,雷神是她媽。她到人間來,要和雷通話。不叫天就旱,一叫雨就下。送她回天去,感動雷婆心。求雷婆下雨,保五谷豐收?!雹倏梢郧宄乜吹轿浐屠咨褚约敖涤甑年P(guān)系。
在廣西天峨祭祀時的民歌《螞歌》:“盤古開了天和地,不曾知道年月時。是誰造雨救莊稼?是誰明把四季分?是誰除崽保禾壯?是誰驅(qū)邪又避瘟?自從螞下凡塵,春種夏埋秋收割,冬天復把土地耕?!雹诎抵肝浗倘藗兎N莊稼,同時幫助保護稻田,通過控制降水來保佑當?shù)厝四塬@得好收成。雖然是民間歌謠,是充滿虛幻色彩的想象,但是從側(cè)面指出了青蛙在農(nóng)事生產(chǎn)中的重要性,也因此突出了螞節(jié)的必要性和多重含義。通過銅鼓以及銅鼓上的青蛙塑像,來傳達人們對風調(diào)雨順的訴求。青蛙是以“神”的身份,來喚醒雷神,從而促成人類愿望的實現(xiàn)。
壯族人視銅鼓為通神之器,祭雨祈神總是要敲擊銅鼓。而銅鼓上青蛙塑像依據(jù)不同的外形表達了不同的愿望。累蹲蛙表達對子孫后代繁榮興盛的渴求,單蛙更多是對風調(diào)雨順、農(nóng)業(yè)豐收的渴求。總體上來講,在這里螞不再只是“神”的渴求,而是承載了螞外形在銅鼓這一載體上表達的人丁興旺和莊稼豐收的具體內(nèi)涵。
三、螞在儀式動態(tài)表演中蘊含的“人神合一”象征義
儀式中的動態(tài)表演推動人們對螞有更加直觀的認識,“螞舞”是一組系列舞蹈的總稱,主要由皮鼓舞、螞出世舞、長板敬螞、拜銅鼓舞、征戰(zhàn)舞、耙田舞、薅秧舞、插秧舞、打魚撈蝦舞、紡紗織布舞、慶豐收舞十一個舞組成。在儀式上,表演者必須以扮演“螞”的形象來進行,并通過生動的象征性動作來訴說愿望,并借由螞的神力來實現(xiàn)。
(一)螞蟲另在儀式中所體現(xiàn)的“人神合一”
在螞舞儀式中,扮演“螞”這一角色是必要的。人們認為扮演“祖先”可以獲取祖先身上的神力,從而增強儀式的效力。表演中最直觀的就是人物造型的展現(xiàn),根據(jù)造型來定義自己的身份和表演的主題。螞舞中的所有螞扮演者都是全身畫著蛙的紋身,穿著草綠色寬松的網(wǎng)狀半身褲,女性大多穿著藍黑色服飾。皮鼓舞是由兩個戴著姑娘面具且挎著皮鼓的男性,隨著銅鼓的節(jié)奏邊打邊跳的舞蹈。之所以戴姑娘的面具,可視為在原始社會的母系氏族階段,人們對女性的生殖能力十分崇拜。壯族先民對于青蛙繁盛的生育力以及與女性懷孕時相似的肚形,將對女性生殖能力的尊崇與期盼,借由男子通過面具,以女性的身份來表示對螞生殖能力的崇拜以及自己民族多子多孫的渴求。螞出世舞是由幾個十一歲左右的小男孩,穿著緊身的短褲,全身紋滿螞的圖案,四肢著地從四方跳到舞臺中央,模仿小青蛙們嬉戲。在整個螞舞儀式中,凡是出現(xiàn)螞的地方,無論是戴面具還是身上畫著有螞皮的紋路,人都是以螞的形象出現(xiàn)。在插秧舞、紡織舞等舞蹈中出現(xiàn)的婦女,身著藏青色或黑色這些與螞顏色相近的服飾,“色彩和人類語言一樣,是人類社會中傳遞信息的一種手段,一種符號體系。而壯族的服飾色彩,則是來源于中國古代壯族先人對蛙蛇等動物的崇拜,崇拜物的色彩在壯族先民的觀念中就如崇拜物一樣具有神奇的功效”①。壯族婦女身穿青黑色衣服來做出播種、插秧、紡織等象征性動作,也是希望通過與螞的相似點來借助螞的力量,從而使愿望更好地達成。
(二)“人神合一”后螞蟲另多樣的象征義
在螞舞表演中,人以螞形象出現(xiàn),除了在紋身、衣飾上呈現(xiàn)螞的形態(tài),還模擬螞的動作,“兩跳一停五點步”是螞舞的基本舞步。這在花山巖畫中有所體現(xiàn),“花山巖畫的舞蹈性質(zhì),屬于具有原始形態(tài)的祭祀性舞蹈,模仿青蛙跳的舞蹈源于駱越稻作農(nóng)業(yè)的生產(chǎn)方式對青蛙的崇拜,其基本舞蹈動作是通過特定的舞蹈組合或隊形在行進中反復舉手、擺手、手訣、蹲足、跨步、跳躍等來完成。這種舉手蹲足動作貫穿舞蹈始終,具有強烈節(jié)奏感的擬蛙舞,創(chuàng)造出鮮明的藝術(shù)意境”②。人作為一個獨特的象征符號,通過在不同場景的動作有著不同的象征義。每一段需要螞上場的舞,都是由帶有螞紋身的扮演者雙臂平伸,曲肘上舉,雙腿打開,屈膝深蹲,模仿青蛙跳躍的形態(tài)從四方跳躍至舞臺中央,他們雙腿著地,通過蓄力跳躍匯集在一起。在雙腿跳躍的一瞬間,蘊含著爆發(fā)出的無窮的力量美,肌肉緊繃的線條和落地時響亮的聲音,無一不表現(xiàn)出壯族人的力量和活力,是民族充滿生氣的象征。在耙田舞中,有農(nóng)夫裝束的人,牽著牛在熟練地犁地,該耕牛由兩人扮演,人躲在布制牛皮的下面。在牛屈下四肢等待人套農(nóng)具的時候,螞扮演者四肢著地跳躍至耕牛旁邊,犁地時在耕牛旁邊活蹦亂跳。這一方面?zhèn)鬟f了青蛙在農(nóng)業(yè)中占據(jù)重要位置的信息,另一方面,通過人與耕牛、青蛙協(xié)力合作的友好氛圍,成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象征。在慶豐收時,由螞扮演者先跳到舞臺中央,進行簡單的開場,之后退至舞臺兩邊繼續(xù)做跳躍性動作。前面表演插秧的農(nóng)婦此時各端一個裝著農(nóng)作物的盤子上臺表演,后螞再匯集舞臺中央,與農(nóng)婦們共同面對著舞臺中央掛著蛙狀人形的幡布,隨著急促的鼓聲,對幡布上的螞進行叩拜。這一系列過程表現(xiàn)了人們對豐收的喜悅和對螞虔誠的感謝,螞在這里是保護神的象征……
在螞舞儀式中,人模仿青蛙的外在形態(tài)和動作,希望借此能完成“等物替換”,從而獲得螞的神力。此刻,表演者不再是單純意義上的“人”,也并非是直接的“神”,而是人與神的綜合體,也是極為貼近人民生活的世俗性與神圣性的一個綜合體現(xiàn)。
四、結(jié)語
民俗儀式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表演,更重要的是作為帶有本民族文化印記的專有符號對本民族獨特文化的傳承。螞舞儀式在科學不斷進步的時代,其神圣性不免會削弱。但在舉行儀式時,族人要聚在一起,有利于民族團結(jié)。由于過往文化的影響,不管是表演者還是觀看者,都懷揣著對螞的尊敬以及對美好生活的期待,這使人們的精神有了寄托,可以減輕人們對于未知生活的恐懼,更好地平衡自己的心理。螞舞儀式中符號的象征義多種多樣,作為一個象征符號的身份也不一樣,但是總歸起來就是對祖先虔誠的懷念,對未來生活的美好祝愿。如何使螞舞順應時代潮流,賦予螞以更多貼切且豐富的內(nèi)蘊,讓螞舞在壯族多彩的文化世界中大放光芒,以及如何使其中所蘊含的優(yōu)秀的民族文化得以更好地繼承與發(fā)揚,是當下人們應該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