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流
汪曾祺先生來過一次新疆。那是1982年8月,62歲的汪曾祺應邀與幾位作家來新疆采風,路經烏魯木齊、昌吉、伊犁、吐魯番,在烏魯木齊、伊犁參加文學座談會。新疆之行的成果,有散文《天山行色》,組篇十章,9000來字,發(fā)表于1983年第一期《北京文學》,獲《北京文學》優(yōu)秀作品獎;根據發(fā)言整理的兩篇文字,《回到現實主義,回到民族傳統(tǒng)》載于1983年第二期《新疆文學》,《道是無情卻有情》刊于1982年第四期《伊犁河》。
《天山行色》當年9月起手寫于蘭州,10月北京寫訖。初讀《天山行色》,是購于新疆人民出版社1984年10月版《西塞采風錄》一書,第一輯的第3篇?!短焐叫猩烦蔀檫@本文集最出色的文學作品,讀來最有不同一般的感覺。為何?這就是文學大家有風致的手筆。那時候領會并推崇汪曾祺者并不多見。
《南山塔松》《天池雪水》《天山》《伊犁聞鳩》《伊犁河》《尼勒克》《唐巴拉牧場》《賽里木湖·果子溝》《蘇公塔》《大戈壁·火焰山·葡萄溝》,從《天山行色》中這十篇小題,可知汪曾祺新疆行程。汪曾祺一瞥,最先入眼的是新疆的樹?!八^南山者,是一片塔松林?!逼鸸P不凡,這就是了?!皹涫怯??!笨芍^神來之筆?!疤焐酱髿獍蹴?,大刀闊斧。”自然是一語中的。汪曾祺習性于看,凝神于思,寫著寫著,冷不丁冒出一個畫龍點睛的嘆詞,簡短有力?!疤焐绞切蹅サ摹!薄耙晾绾苊?。”“英雄的民族!”“賽里木湖是神秘的。”“一個有頭腦的,聰明的匠師!”“不能不想起張騫,想起班超,想起玄奘法師。這都是了不起的人……”“火焰山真是一個奇觀?!薄帮L是個大手筆?!逼叫撵o氣中夾帶異筆突起。
汪曾祺一直注重寫個人心里的感覺。“賽里木湖究竟美不美?我簡直說不上來。我只是覺得:真藍。我顧不上有別的感覺,只有一個感覺——藍。”
《天山行色》正如題記“行色匆匆——常語”。汪曾祺在行色匆匆中寫下來一些平常話。從京都來新疆,給了他壯觀的奇異感:“真是不可思議。” 最后一段,可見一斑:“北京繞口令曰:‘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兒,未免少見多怪?!?/p>
《天山行色》是汪曾祺寫意揮就的新疆詩文體國畫。
在烏魯木齊,汪曾祺對一位青年作家說:“看來你在新疆這些年還真沒白呆,這就對了,在一個地方生活就該真正了解一個地方?!?/p>
“我從燕山向天山,曾度蒼茫戈壁灘。萬里西來終不悔,待飲天池一杯水?!蓖粼鱽硪惶诵陆」饴佑耙擦T,過眼煙云也罷,是不后悔的?!按嬏斐匾槐?,實在是斟滿了一種三生有幸的壯行期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