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生

孩童時(shí)代，有一年天氣很冷，河面上結(jié)了一層薄冰，太陽升起來了，河道中間的冰融化了，河水便順著霧氣流動(dòng)起來。

最早發(fā)現(xiàn)河面上有浮魚的是于伯，他扔下手中的漁具，一路小跑著回到了村子里。我聞?dòng)崥g呼雀躍。

一年四季，除了吃飯，我的大部分時(shí)間和精力都是在河邊、田野里度過的。我呼吸著來自田野的風(fēng)，在陽光下恣肆地生長。對(duì)于水，我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熱愛。我熟悉河灣里的每一塊水洼和岸邊的每一塊石頭，就像熟悉我自己的身體一樣。

河灣里又來了魚鷹船，那些外鄉(xiāng)人又來我們這里捕魚了。河邊已經(jīng)有人在撿拾，那些失去了平衡搖搖晃晃而來的魚群，從我的眼前如醉酒般游過。一尾三尺長的鯉魚躍出了水面，紅色的鰭，晶亮的肚腹，它用力跳躍著，拍打著，躲避著那些在水中笨拙轉(zhuǎn)身的人們。

祖父曾說，紅鯉魚是我們河灣的河神，保佑著這條河兩岸居住的人們。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紅鯉魚，它只生活在我和伙伴們的想象里。

那條紅鯉魚在河床與天空之間不斷地騰躍著，它用力拍打著紅色的尾鰭，一次次掙脫捕魚人的圍堵。河床中間的那片水面越來越小，紅鯉魚的一次次騰躍，顯得力不從心，它的鰓邊已開始流血……

捕魚人興奮地吆喝著：“拿魚叉來！”他們高舉手中的魚叉瞄準(zhǔn)那尾紅鯉魚。

站在河岸上的我，看著那條紅色鯉魚，它在陰冷的冬日里，綻放著溫和的暖意，十分炫目。我飛身撲去。我在用手觸摸到那光滑冰涼的魚鱗之后，便昏了過去。當(dāng)我醒來時(shí)，已躺在自家的床上了。

“紅鯉魚呢？紅鯉魚呢？”我問。

母親說：“養(yǎng)在外面的水池里了，還活著呢！”

捕魚人的魚叉在我縱身躍下之時(shí)，定格在冬季的空氣中，他們不會(huì)想到一個(gè)少年會(huì)突然躍入水中和他們?nèi)?zhēng)奪一條魚，在他們看來，那不過是一條稍大一些的魚而已?？吹酱┲抟\棉褲跳入水中的少年凍昏過去，他們還是感覺到一種畏懼。

“這小子像條魚，貼著我的魚叉飛了過去。”他們驚魂未定，對(duì)我母親說。

大浪淘沙摘自《濱海時(shí)報(b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