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崢 陳垣君

摘要：中央紅軍長征過廣西期間，嚴格執(zhí)行有關紀律，關心群眾疾苦，并以實際行動支援各族群眾的革命，贏得了民眾的支持，他們?yōu)榧t軍提供物資，擔任向導和翻譯，救護紅軍傷病員和收留掉隊戰(zhàn)士，部分青壯年參加紅軍隊伍。中央紅軍在桂北停留時間不長，但播下了革命的火種，提高了沿線民眾的革命覺悟，促進了先進思想在廣西的傳播，對廣西革命運動的發(fā)展是一個有力的推動。

關鍵詞：中央紅軍；長征；桂北；廣西革命運動

中圖分類號：K264.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1494（2020）02-0117-07

收稿日期：2019-12-10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華傳統(tǒng)文化傳承提振文化自信路徑研究”（19BKS210）、桂林電子科技大學校內科研啟動金項目“長征與紅軍壯族干部成長研究”（US18003Y）和“桂林電子科技大學廣西紅色文化資源數(shù)字化傳播與應用研究智庫”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陳崢，男，博士，桂林電子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xiàn)代史；陳垣君，女，桂林電子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四川中醫(yī)藥高等?？茖W校教師，研究方向為思想政治教育。

20世紀30年代中期，紅軍三大主力及紅二十五軍在兩年多時間，艱苦轉戰(zhàn)數(shù)萬里，付出重大犧牲，最后取得了戰(zhàn)略轉移的勝利，史稱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廣西是中央紅軍長征經過的主要地區(qū)之一，在這里發(fā)生了長征以來最大的一次血戰(zhàn)即湘江戰(zhàn)役，同時桂北又是紅軍長征途中所通過的少數(shù)民族人口較多的地區(qū)，因而紅軍長征過廣西有著重要的歷史地位與深遠的影響。對這一問題的研究，學界主要關注的是紅軍在桂北的民族政策及實踐，對推動該地革命運動問題的關注較少。本文擬對這一問題進行考察。

一、中央紅軍在廣西的群眾工作

1934年9月2日至10日，中央紅軍第六軍團在短短的九天時間，經過了灌陽、全縣、興安①3縣（今灌陽、全州、資源3縣），完成預期橫渡湘江、進軍城步的作戰(zhàn)任務。二個多月后，中央紅軍主力從1934年11月25日進入桂北地區(qū)，至12月13日到達湖南通道縣境，在廣西境歷時十九天，途經灌陽、全縣、興安、龍勝4縣，即今灌陽、全州、興安、資源、龍勝5縣（自治縣）。這些地方有部分為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由于歷代統(tǒng)治者的壓迫歧視，加之國民黨政權的欺騙宣傳和對紅軍的造謠中傷，當紅軍進入廣西后，民眾或舉家逃避，或高度戒備，與紅軍的對立情緒嚴重。因此，能否正確執(zhí)行黨的方針政策和正確處理好與各族群眾的關系，成為關系能否順利過廣西境的大問題。

（一）嚴格執(zhí)行紀律

長征期間，面對國民黨軍隊的圍追堵截，紅軍官兵保持了根據地時期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執(zhí)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侵犯群眾利益，做到了秋毫無犯。長征伊始，紅軍總政治部頒布了《關于準備長途行軍與戰(zhàn)斗的政治指令》，提出要“保證部隊與群眾的正確關系，加強地方工作與資材的收集，堅決與脫離群眾、破壞紀律的現(xiàn)象斗爭?！盵1]400不久，總政治部又要求各部隊“嚴格執(zhí)行階級路線，不許絲毫損害工農群眾的利益”[2]936，紅軍官兵嚴格執(zhí)行了這些規(guī)定。正如陳云所言：“每個紅軍戰(zhàn)士都知道三大紀律和八項注意?！盵3]29

無論是行軍作戰(zhàn)，還是宿營休息，紅軍都注意保護群眾財產，如有損壞，則予以賠償。如紅九軍團在貓兒山宿營，一名宣傳隊員點火照路，不小心燒了群眾的草房，政治部立即向老百姓道歉、賠錢[4]85。在龍勝苗族地區(qū)時，有個戰(zhàn)士因不慎失火，燒掉了苗民房子，紅軍賠償了100塊光洋[5]202。

在長征途中，為了解決物資補給問題，紅軍采取了打土豪和沒收國民黨財產等措施，但對貧苦民眾則予以保護，做到了買賣公平和不侵犯群眾利益。如紅軍經過全縣石塘圩，當?shù)匾粦羧恕梆B(yǎng)了五頭各兩百多斤的大肥豬……紅軍了解到他家不是土豪，連他家的門都沒有進去?！盵6]423一位紅軍連長向群眾“買了一只雞，當時只值八毫子，他卻給了一塊八光洋?！盵6]402中央紅軍從江西出發(fā)時，攜帶了大量蘇維埃銀行發(fā)行的紙幣，先頭部隊使用紙幣購買了物資后，蘇維埃銀行隨后設立臨時兌換處，用大洋兌換已流通到群眾手中的紙幣，以免侵害群眾利益。如紅軍在全縣石塘圩購買豬肉時，付給群眾的是“中華蘇維埃的票子……蘇維埃政府管銀行的來了，就叫群眾拿蘇維埃票子去兌換光洋”[6]423。

關于這些方面，新桂系首腦白崇禧也不得不承認這一事實。他說到：“共方是有主義、有組織、有國際支持之政黨，絕不能以舊式打家劫舍之土匪看待?！盵7]92

（二）關心民眾疾苦

紅軍在長征途中非常關心貧民的疾苦，在極端困難的情況下，把沒收土豪劣紳的財產分發(fā)給他們，并為民眾解決了很多實際困難。如紅軍經過全縣石塘圩，“帶領窮苦的群眾到土豪家里去破倉分糧，很多人去地主唐祚元和唐源泰鋪子里挑了谷子?！盵6]423在興安縣界首，紅軍把“財主的二十多萬斤糧食分給窮人，還在關帝廟召開了群眾大會，殺了二十多頭豬，把豬肉切成三四斤一塊的分給窮人。”[6]4201934年12月4日，鑒于軍委第一、二縱隊及后方機關過于龐大，使所有野戰(zhàn)軍都成了掩護隊，致紅軍行動遲緩，被動挨打，中央發(fā)布《后方機關進行縮編的命令》，要求立即檢查、拋棄和銷毀不必要的擔子[8]272。接到命令后，各部緊急輕裝，將部分無法攜帶的物資送給群眾。對此，康克清在回憶中說，紅軍渡過湘江后，準備翻越老山界，因山高路陡，為方便行軍作戰(zhàn)，她在司令部“清出一大包東西，有蚊帳、鴨絨被和非急需的衣物，叫潘開文拿去送給當?shù)乩相l(xiāng)……他們對紅軍熱情友好，收到送給他們的東西，又不要錢，都高興萬分”[9]128。

為離間紅軍和群眾的關系，新桂系派出大批密探化裝成紅軍在桂北各地燒殺擄掠，企圖使紅軍無法獲得物資補給。據時任新桂系南寧軍校步兵隊隊長的曹茂琮回憶：“白為了嫁禍紅軍，加深老百姓對紅軍的惡感，同時也是為了想抵消紅軍與老百姓的親密關系，因而他曾指示我們派出得力的軍官等候，進到紅軍經過的村莊，放火燒房子，并向老百姓造謠說這是紅軍干的，企圖使老百姓對紅軍產生惡感和厭惡?！钡捎诩t軍對被燒毀的民房主動進行賠償，并抓住縱火的特務，向群眾揭露國民黨的陰謀，使得“這一個惡毒勾當并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恰恰相反，當老百姓明白了燒房子的真相后責罵白喪盡天良?！盵10]388-389

（三）支援各族群眾的革命斗爭

中國共產黨一貫重視民族問題，主張民族平等、民族團結和各民族的共同繁榮。早在1931年11月通過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就提出了關于民族問題的政策主張，如少數(shù)民族的解放是中國人民解放的一部分，各民族一律平等，反對大漢族主義等[11]755。黨和紅軍在征途中，對各民族人民的革命斗爭給予大力支持。

1933年，桂北瑤民因不滿新桂系的暴政而發(fā)動起義，后被鎮(zhèn)壓。中央紅軍長征在灌陽文市停留時，瑤民領袖鳳福山派奉永太與紅軍聯(lián)系，奉向紅軍說明來意：“你們也是紅家，我們也是紅家，大家都是一家人。”并說他們“受盡了漢官財主的壓迫，要求紅軍幫助解放他們”。紅軍熱情招待了這位瑤族代表，“表示愿意和他們聯(lián)合，……替他們求解放”，并“送了很多禮物給他帶回去”[6]235-236。與此同時，紅軍總政治部十分重視這件事，討論并擬定了《關于瑤苗民族中工作原則的指示》。該文件指出，紅軍“對瑤民（或苗民）的基本主張，是反對一切漢族壓迫與剝削，漢族與瑤民的民族平等，給瑤民的徹底的自決權?！薄巴苿訌V大的瑤民群眾進入革命斗爭的陣線”[12]27-28。隨后又發(fā)布了《對苗瑤民的口號》13條，提出“民族平等”，經濟政治上“與漢人有同樣的權利”[12]29-30等主張。紅軍還在桂北書寫和張貼了大量標語口號，鼓勵各族群眾起來革命，如“打土豪分田地！”“全國民眾全部武裝起來對日作戰(zhàn)！”[12]68紅三軍團的一個師首長還在龍勝會見當?shù)卦鴧⒓庸鸨爆幟衿鹆x的頭領楊進六等人，并在巖壁上書寫“繼續(xù)斗爭，再尋光明”[6]421，鼓勵同國民黨反動派斗爭到底。

廣西群眾在革命斗爭中，裝備十分落后。為支援群眾革命，擔任中央紅軍長征后衛(wèi)的紅三十四師一部，撤退到全縣立田村（今屬灌陽縣新圩鄉(xiāng)）時，將60多支步槍、數(shù)百發(fā)子彈以及幾十個麻尾手榴彈送給當?shù)卮迕馵6]417。這些武器在當?shù)厝罕姾髞磉M行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二、桂北各族群眾大力支援紅軍

中央紅軍在征途中，把部隊的作風建設放在第一位，執(zhí)行了嚴明的紀律，沿途宣傳和貫徹黨的方針政策，教育和團結各族群眾，建立和鞏固了與群眾的血肉聯(lián)系，從而在群眾中樹立了良好的文明軍隊的形象，贏得了理解與支持，得到了民眾的傾力相助，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戰(zhàn)略轉移的勝利。

（一）籌集物資

中央紅軍在長征期間，物資經費極為緊張，給養(yǎng)補充十分困難。紅軍解決后勤物資補給的途徑，一是采取打土豪、作戰(zhàn)繳獲和沒收國民黨財產等方式；二是向群眾購買。中央紅軍長征所經過桂北各縣，地瘠民貧，再加上國民黨的嚴密封鎖和圍追堵截，導致物資供應十分困難。

為堵截紅軍，新桂系實行堅壁清野政策，并派飛機在全縣西延區(qū)等地撒傳單，嚴令群眾“速往山頂躲避，并將糧食亦要運藏上山”[13]46，以斷絕紅軍物資供應。在國民黨的恐嚇和蒙騙下，民眾大多逃離村莊。如經過貓兒山時，瑤民“分不清紅軍與反動派的區(qū)別，聽到紅軍來到的消息，也同往常躲避漢人一樣，在山上藏身了。”紅軍因而出現(xiàn)了“糧食快吃光了”“有錢買不到糧食”的可怕局面[6]83-85。

由于黨和紅軍實行了正確的民族政策，主張民族平等和民族團結，并用實際行動向民眾證明了紅軍是真正為人民謀利益的革命武裝，民眾對紅軍由懷疑、疏遠變?yōu)樾湃?、親近，紅軍得到了各族群眾的支持和擁護，所需的給養(yǎng)基本得到解決。如一個“老年的瑤人”說到：“紅軍同李家糧子不同，不殺人，不派款，好得很！”[14]中央紅軍經過灌陽時，瑤族婦女奉小妹、奉九妹，解決了30多名紅軍官兵糧食問題[15]13；灌陽縣新圩板橋鋪有“二十多人幫紅軍磨米”，并送飯給紅軍吃[6]396。中央紅軍第五軍團、九軍團和紅三軍團第四師十二團路過龍勝苗族地區(qū)，苗族老人蘇益有等積極為紅軍籌糧、備菜[5]202。對此，紅九軍團參謀林偉在日記中寫道：“他們對我黨尊重少數(shù)民族的政策十分歡迎……沿途燒茶送水，招待紅軍，每過一村，男女老少佇立路旁，觀者如堵?！盵16]67-68

（二）協(xié)助紅軍過境

對中央紅軍來說，桂北是完全陌生的地域，在這種不熟悉的地區(qū)行軍作戰(zhàn)，如果沒有群眾的支持，是很難完成作戰(zhàn)計劃的。經過動員，群眾紛紛為紅軍擔任向導和翻譯，給紅軍帶路，鋪路架橋，提供情報，掩護紅軍脫險，使中央紅軍順利通過廣西。

紅軍尊重所雇請的向導和民工，并給予數(shù)量較為可觀的酬金，得到民眾的支持。如紅軍到達全縣兩河鄉(xiāng)聶家村時，請村民聶昌善帶路，他為紅軍帶路四天三夜，使紅軍順利到達目的地[6]398。紅軍從全縣過三千界，唐家銀、唐家珍等兄弟三人都幫紅軍挑擔帶路，一直送到湖南[6]404。中央紅軍前鋒部隊進入灌陽后，立即在灌江上搭建浮橋，以便主力通過，有村民60多人去幫紅軍架橋[6]439。紅軍經過灌陽水車鎮(zhèn)時，請村民蔣國達帶路，“給了他蠻多錢，他很高興，說下次喊我去帶路我還去?！盵6]442

中央紅軍所經過的桂北地區(qū)，居住著瑤、苗、侗等少數(shù)民族，紅軍官兵對少數(shù)民族語言不熟悉。語言溝通不便，不但使得紅軍與群眾之間難以交流，而且還容易造成雙方的誤解，引發(fā)糾紛和沖突，甚至導致對地形不熟悉的紅軍在行軍作戰(zhàn)時迷路或錯失戰(zhàn)機。在這種情況下，很多少數(shù)民族同胞為紅軍擔任翻譯，引導紅軍過境。如龍勝侗族同胞伍戶斌，為紅軍保衛(wèi)局警衛(wèi)班作向導當翻譯，幫助紅軍順利通過了通道縣和黎平縣的侗族地區(qū)[17]363。1934年12月，紅三軍團第四師第十二團奉命到龍勝縣馬堤河口布防，準備從興安兩金越過才喜界，才喜界筑有堅固寨墻，駐有瑤族民團后備隊，紅軍在瑤胞盤貴榮的帶領下到達才喜界時，盤用瑤語向喊話，說明紅軍是貧苦大眾的隊伍，瑤族民團主動拆開寨墻，紅軍不費一槍一彈順利通過[18]17-20。因紅軍迅速越過才喜界，龍勝民團副司令黃人超不敢迎戰(zhàn)，聞風而逃。

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負責追擊和搜捕紅軍的國民黨軍隊和民團卻軍紀敗壞，經常濫用民力和勒索民財。1934年10月，新桂系聞紅軍即將進入廣西，即“命各區(qū)鄉(xiāng)村長征調民工，運磚瓦、石灰和各項材料，興筑碉堡，以備團隊阻擊紅軍之用，一切費用皆責諸人民負擔，政府不給分文。”[19]154這導致民怨沸騰，使其得不到群眾的支持，很難了解紅軍的動向。新桂系軍隊在追擊紅軍后衛(wèi)部隊進入龍勝天云山時，遇到沈再德、沈再富兩兄弟，向他們打聽紅軍的去向，他們故意指引了與紅軍前進相反的路線，使這部分紅軍脫險[6]412。

（三）救護傷病員和收留掉隊官兵

中央紅軍長征期間，由于行軍作戰(zhàn)任務繁重，醫(yī)療條件極差，常有傷病員得不到及時治療，紅軍也無法帶走，再加上不少官兵因疲勞過度、迷路或其他原因掉隊落伍，因而留在桂北各地的為數(shù)不少。

中央紅軍離開廣西后，國民黨派出大量武裝人員進行搜捕，很多群眾冒險收留救護紅軍傷病員、掉隊戰(zhàn)士和失散人員。這些被保護下來的紅軍官兵，有的傷愈后重返隊伍，有的回到了原籍，有的在當?shù)匕布衣鋺?，這就為革命保存了一批力量。如1934年12月7日，紅三軍團一部路過龍勝周家，“有四個傷病員，因傷瘸嚴重，再也走不動了。瑤族農民余少林兄弟三人見到了，決定收留幫助治療?！眰蟆白o送他們出湖南省城步五團，去追趕部隊。”[12]9-10湘江戰(zhàn)役最后突圍時，擔任后衛(wèi)的紅三十四師一〇〇團團長韓偉率部轉戰(zhàn)到興安縣漠川鄉(xiāng)協(xié)興村，后被打散，韓偉等6人跳下山崖，他和另外2人“被當?shù)乩相l(xiāng)營救得以生還”[20]381。紅三十四師代理司藥江樹禎因負傷掉隊，在灌陽新圩被當?shù)卮迕耜懹⒂率樟鬧20]71-72。據不完全統(tǒng)計，在桂北瑤族地區(qū)，有一二百名紅軍傷病員得到安置[15]13。中央紅軍過全縣龍溪村（今屬資源縣）時，留下5個傷病員，躲在附近的山廟里，因幾天未吃東西，已是奄奄一息。當?shù)罔F匠粟傳亮向地主家借糧，為他們送飯和治療傷口，并將一名叫周富貴的重傷員背回家里醫(yī)治，這些戰(zhàn)士傷愈后，粟又送錢給他們回江西，其中周富貴后參加了紅軍游擊隊汀瑞支隊[6]411。正如陳云在給共產國際的報告中所言：“我們把帶不走的傷員安置在老百姓家里。……老百姓對待我們的傷員很好，當他們的傷養(yǎng)好后便把他們送回部隊?！盵3]7

（四）參軍入伍

紅軍注意維護群眾利益，得到了他們的愛戴與擁護，一批青壯年加入紅軍和參加革命，使部隊增加了新鮮血液，壯大了紅軍的力量。紅軍在全縣歷時七天，所到之處，都有青年要求參軍。其中石塘鄉(xiāng)水澄村肖和（合）青帶領本村3個青年參加紅軍，路過跳石埠村時，又通過朋友唐世忠串聯(lián)了4人參軍[21]206。據不完全統(tǒng)計，全州縣先后有77人參加紅軍[22]9。紅軍過灌陽時，青年蔣長元、何茍宗參加了紅軍的隊伍[23]370。灌陽文市望月嶺村的一個唐姓地主家里的丫頭叫來壽，她逃出來當了一名紅軍女戰(zhàn)士[22]206。時任紅三軍團四師十團三營營長的張震也說到在經過廣西龍勝縣境時，“群眾……有的還要求參加紅軍。”[24]86龍勝廣南寨“有一百多人連續(xù)寫上名字當紅軍了?！盵25]15

這些在革命最困難最危險時刻參加紅軍的桂北各族子弟，他們在后來的革命斗爭中繼續(xù)奮斗，經過黨的教育和斗爭的考驗，成為堅定的共產主義戰(zhàn)士，有的還成為黨和人民軍隊的重要領導干部。在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中，他們繼續(xù)在新的崗位上為黨和人民奉獻力量。如1934年9月，紅六軍團西征過桂北時，全縣咸水人李水清參加了紅軍，后改名蔣有全，跟隨紅六軍團長征，歷任戰(zhàn)士、班長、副政治指導員、炮兵學校分隊隊長、炮團團長、炮兵副司令員等職，先后參加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和抗美援朝等[26]1618。1934年11月底，全縣蔣授理參加紅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曾任云南省文山邊防軍分區(qū)副司令員[27]965。中央紅軍過興安縣車田鄉(xiāng)（今屬資源縣域）時，苗族青年李德明加入了紅三軍團，后成為彭德懷的警衛(wèi)員，四渡赤水時右臂負傷，靠一只左手走完長征，抗戰(zhàn)時任八路軍五臺支隊支隊長，后參加抗美援朝，曾任北京軍區(qū)六十四軍軍長[28]。

中央紅軍長征進入廣西前，蔣介石認為消滅紅軍勝券在握，他在給薛岳的信中寫到：“（紅軍）缺糧缺彈，形如缺水之魚”[19]38。在蔣看來，紅軍缺少糧彈，就無法行軍作戰(zhàn)，二者是魚水關系。但對紅軍來說，真正的靠山是人民群眾，有了群眾支持，紅軍就沒有不能克服的困難。新桂系統(tǒng)治廣西多年，在軍事控制、政治影響、思想宣傳及人力動員等方面花費了相當大的精力，其對民眾動員所投入的時間、經費及掌握的資源，是紅軍遠不能相比的。但紅軍通過嚴格執(zhí)行黨的政策和自身的實際行動贏得了民心，在無后方依托的情況下，獲得了桂北各族群眾的支持和擁護，有效地解決了后勤補給問題，擴充了部分兵源，最終戰(zhàn)勝了各種困難，順利通過了廣西地域。

三、中央紅軍長征過桂北對廣西革命斗爭的歷史影響

1935年6月17日，毛澤東在紅一、四方面軍會師慶祝大會上說到：“紅軍的長征，不僅沉重地打擊敵人，鍛煉了自己，而且擴大了黨的影響，沿途撒下了革命種子?！盵29]106同年12月27日，他又指出：“長征是歷史紀錄上的第一次，長征是宣言書，長征是宣傳隊，長征是播種機?！盵30]558中央紅軍在廣西時間不長，經過地區(qū)不多，但對沿途革命運動的推動和社會進步的促進，意義十分重大，歷史影響深遠。

（一）播下了革命火種

中央紅軍在桂北地區(qū)除行軍打仗外，還做了大量的群眾工作，讓革命之火點燃了這片土地的熱情與希望。在群眾的掩護下，很多傷病員身體康復后以各種身份留在廣西繼續(xù)革命，一些掉隊官兵也在殘酷的環(huán)境下生存下來。在后來的革命斗爭中，這些久經考驗的革命戰(zhàn)士在傳播革命思想理論、領導和組織群眾進行革命等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紅軍留下來的武器也成為群眾進行革命的有力裝備。從這方面來說，紅軍過桂北為后來中國共產黨在廣西的革命斗爭和建立革命政權奠定了人才基礎，準備了武器裝備。

1944年，日本侵略軍為了打通大陸交通線，發(fā)動了“一號作戰(zhàn)”。8月，進攻廣西。到12月，廣西80余縣市淪陷。日軍在入侵廣西期間，實行“三光”政策，激起民眾的不斷反抗，各地抗日斗爭蓬勃興起。據統(tǒng)計，在此期間，黨在廣西領導的抗日武裝有20多支約2000余人，活躍在20多個縣，共斃傷日偽軍約1000人，擊沉敵船60艘，繳獲槍械數(shù)百支，彈藥2萬余發(fā)，及大批軍用物資[31]322。這些武裝力量的領導者、組織者和參與者，有不少的是原中央紅軍官兵和受過紅軍教育影響的桂北群眾，他們團結各階層民眾共同抗日，打擊日本侵略者，為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做出了貢獻，也為后來第三次國內革命戰(zhàn)爭時期黨在廣西的武裝斗爭奠定了基礎。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立田村的抗日斗爭。當年紅三十四師余部贈送給該村的武器，國民黨武裝多次進行搜繳，但群眾采取多種方式保存下來。1944年7月，全灌②地下黨組織組織群眾利用這些槍彈成立立田抗日自衛(wèi)隊。日軍侵入桂北后，自衛(wèi)隊以立田村為基地，多次打擊日軍。1944年9月，國民黨一個中隊60多人與日軍100多人遭遇，自衛(wèi)隊前往增援，斃敵2人，傷敵3人，繳獲戰(zhàn)馬1匹，迫使日軍逃竄。10月初，自衛(wèi)隊伏擊一支40余人的日軍，斃敵1人，傷敵2人，繳獲物資一批。1945年1月，日軍30多人下鄉(xiāng)燒殺搶掠，自衛(wèi)隊兵分兩路襲擾日軍，奪回被搶物資和群眾。2月，自衛(wèi)隊襲擊一支300多名日軍隊伍，斃傷日軍3人[32]30-35。這些戰(zhàn)斗盡管規(guī)模不大，對日軍造成的損失也有限，但使得日軍不敢隨意下鄉(xiāng)騷擾，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當?shù)厝罕姷纳敭a安全，自衛(wèi)隊成員在訓練和戰(zhàn)斗中也提高了作戰(zhàn)能力和軍政素質，為以后的革命斗爭積累了作戰(zhàn)經驗。

1946年6月，第三次國內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1947年7月，中共地下黨領導了桂北武裝起義，紅軍贈送給立田村群眾的武器再一次被利用。立田村65戶人家，有53人參加了游擊隊，166人支援過游擊戰(zhàn)爭，26人被捕，6人壯烈犧牲[20]246。1949年5月，中共地下黨在中央紅軍曾活動過的龍勝平等組織起義，成立了人民解放軍桂北支隊，并成立龍勝東區(qū)、北區(qū)人民政府，建立了根據地，這是解放戰(zhàn)爭時期中共地下黨在桂北唯一建立人民政權的地區(qū)。在這支部隊中，有失散下來的原紅軍戰(zhàn)士曾芳仁、鄒善和、陳明立、邱家順等人[6]18。隊伍成立后，很快發(fā)展到六七百人，曾任紅軍連指導員的曾芳仁還擔任了中隊長[33]126。長征時在軍委總供給部運輸隊負責管理的陳新州，在翻越老山界時因腳痛掉隊，被當?shù)卮迕袷樟?，此時“又參加了游擊隊活動?！盵6]410

（二）提高了沿線各族群眾的革命覺悟

由于戰(zhàn)略轉移需要，中央紅軍在廣西停留的時間并不是很長，但紅軍在所經過地區(qū)進行了較為深入的宣傳工作，書寫了大量標語口號和散發(fā)了宣傳品，這些都在各族群眾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年中央紅軍大力支援桂北人民的革命運動，嚴明的軍風軍紀和為群眾所辦的實事，也讓桂北人民知道了共產黨和紅軍是真正的為人民服務的黨和軍隊，桂北各族人民進一步認識到黨和紅軍是人民的解放者，只有跟著共產黨走，才能獲得解放。因此，中央紅軍過廣西極大地提高了桂北各族群眾的政治覺悟和革命熱情，他們?yōu)榧t軍支援了大量物資，為紅軍過境提供方便，有不少青年參加了紅軍隊伍。

中央紅軍離開廣西后，桂北各族群眾仍視紅軍為自己的親人，他們采取多種方式懷念紅軍。如中央紅軍離開龍勝后，當?shù)噩幇趲r上刻下“朱毛過徭山，官恨吾心歡。”[34]375詩句，表達了瑤族群眾對黨和紅軍的深厚感情和懷念之情。又如中央紅軍在灌陽縣楓樹腳村阻擊國民黨軍隊時，村民黃榮清救護了一位受傷的紅軍戰(zhàn)士，該戰(zhàn)士離開時，將一面紅旗交給黃榮清，并對他說：“你將這面紅旗好好保存，我們是會勝利的，那時候我來取。”黃榮清與子孫履行了承諾，將紅旗保存下來[6]406。這些都說明，紅軍在桂北深受群眾歡迎，這為中國共產黨后來在廣西領導各族人民進行革命培育了深厚的群眾因素。

中央紅軍在桂北地區(qū)有針對性地宣傳黨的抗日救國方針，使各族群眾經歷了革命的洗禮，進一步啟迪了廣西青年追求真理、向往革命的思想，他們開始學習和研究中國共產黨和紅軍的政治主張，研究馬克思主義，很多青年因此走上了革命道路。如灌陽青年孫伯威在中央紅軍過境時目睹紅軍紀律嚴明，對群眾秋毫無犯，對紅軍產生了向往之情，抗戰(zhàn)爆發(fā)后，在武漢求學的孫伯威在報刊上看到了陜北公學歡迎青年到延安學習的招生簡章，立即動員趙洪滔、易夫剛等同學奔赴延安，從此踏上了革命的征程[35]80-81。

（三）促進了先進思想在廣西的傳播

在新桂系的嚴密統(tǒng)治下，先進的馬克思主義思想難以在廣西傳播開來。中央紅軍進入桂北后，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這一僵局。通過卓有成效的宣傳與切實的革命措施，黨和紅軍不但向廣西人民傳播了馬克思主義，而且也把根據地的一些新思想、新觀念傳入廣西，開啟了廣西近代史上繼辛亥革命和百色起義之后的又一次思想解放和革命洗禮，特別是中國共產黨關于各民族一律平等和尊重少數(shù)民族的自主自決等內容及反對帝國主義瓜分中國、主張對日作戰(zhàn)、維護中華民族利益等主張，得到了廣西群眾的衷心擁護和大力支持。

更重要的是，中央紅軍在長征中對民族政策的執(zhí)行和宣傳以及廣大官兵自覺執(zhí)行民族平等、民族團結政策，尊重少數(shù)民族的風俗習慣和宗教信仰，在實際工作中尊重不同少數(shù)民族不同的民間信仰和生產生活習俗，使得中國共產黨的宗旨和政策在桂北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深入人心。國民黨對中國共產黨和紅軍的造謠誹謗也因此不攻自破，廣西少數(shù)民族進一步開闊了眼界，明白并接受了各民族友好、團結、平等共同反對帝國主義和剝削階級等先進的思想，深刻促進了廣西各民族的自我覺醒與他們對中華民族整體意識認識的提高，有利于培養(yǎng)他們的國家觀念與國家認同，對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在廣西的建立也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中央紅軍長征過廣西對促進民族團結也意義重大。中央紅軍在桂北和少數(shù)民族進行了較為深入的接觸，深入地了解了少數(shù)民族的實際狀況，制定和實施了正確的民族政策，提出了符合當時中國實際的民族綱領。也正是在此過程中，中國共產黨在了解中國國情時，注意把握民族問題的本土性特點和做到理論與實踐結合，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具體實踐相結合，開始了獨立自主解決中國革命道路的問題，開始了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民族理論和民族政策。

中國工農紅軍長征是中國共產黨和紅軍創(chuàng)造的人間奇跡，是中華民族一部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史詩。紅軍長征勝利已經80多年了，但長征精神卻一直激勵著中國人民不忘初心、繼續(xù)前進。中央紅軍過廣西所鑄造的偉大革命精神，是長征精神的一部分。同樣，廣西各族人民在中央紅軍長征過桂北時期所表現(xiàn)出來的無私奉獻、不怕犧牲、團結互助等革命精神，也融入了長征精神之中，為長征精神的最終形成奠定了重要基礎。這種精神在今天仍然具有極為重要的時代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是廣西各族人民前進的強大精神動力和推動廣西改革開放和經濟發(fā)展的巨大精神力量。

注釋：

①全縣在1959年改稱全州縣；紅六軍團經過了當時興安縣的車田鄉(xiāng)，今屬資源縣，沒有經過今興安縣所轄地域；資源縣于1935年建立，中央紅軍經過的全縣西延區(qū)和興安縣車田、潯源兩個鄉(xiāng)，今均屬資源縣。

②中央紅軍長征過廣西境時的新圩鎮(zhèn)立田村屬于全縣，今屬灌陽縣；全灌是指全縣和灌陽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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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何成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