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腳下,栗里小村,幾棟茅屋,煙云舒展,竹籬密密,楊柳依依。陶淵明就居于斯。
每日,他或耕地、種園,或讀書、飲酒。陶公“性樂酒德”,端起酒杯,就遠離了凡塵,就仿佛置身先于他一百多年的“竹林七賢”彈奏的韶樂之中。在那激揚的生命樂曲里,他相識了以酒以詩為命的“七賢”之一的劉伶。常于醉眼蒙眬中,恍惚看到劉伶出門帶一壺酒,叫隨從帶一把鐵鍬,說:“死便埋我?!碧展古陌附薪^,引為知己。
一次,陶公的好友顏延之出任始安太守,路過潯陽,臨別前留了兩萬錢與陶淵明,“淵明悉遣送酒家,稍就取酒”。有時,陶淵明做東在席上喝酒先醉,便向客人說:“我醉欲眠,卿可去?!?/p>
陶淵明慧性別具。一張無弦琴,伴他終生。和朋友飲酒之后,或獨對月明的靜夜,常常撫弄這張無弦之琴。他稱“但識琴中趣,何勞弦上聲”!
把一頂小小的烏紗,換成了一件寬大的布衣。陶公隱居的日子,一個個朝廷在變更。他的一生,三個朝代,十個皇帝,都如鏡花水月轉瞬即逝。滾滾紅塵的陣陣廝殺,在他看來,不過是窗前的一陣風、一串雨罷了。
做個無憂無慮、心地善良的田園詩人,做個智慧而快樂的老人。在陶公的詩文里,無處不流露著這種酷愛人生的情感。
在古代雅人韻士的眼里,隱逸是一種最高尚、最自然的人生。
陶淵明的好朋友顏延之稱他為“幽居者”,稍后的沈約把他請進《宋書隱逸傳》,跟著鐘嶸又封給他“古代隱逸詩人之宗”的桂冠。于是陶先生成了中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隱”。
可陶淵明并不是真正看破紅塵、心如止水的“隱士”,他的隱逸,不是出于對人生意義的虛無主義理解,他要逃避的是無可奈何的政治,而不是生活本身,他曾這樣歌吟: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陶公心境空靈、幽美。他像一個純真的孩童,唱著無邪的歌曲。他以精進的人生態(tài)度獲得了他所特有的與生和諧的感覺;也是這種生之和諧,豐富了古典文學中偉大的詩歌和散文。
在栗里那棟茅舍里,陶淵明度過了許多不眠之夜。在漫漫長夜里,他要為所有的人設計一個最輝煌的宮殿。一個黎明,他心里的菩提樹終于繁花綻放了,于是,便誕生了《桃花源記》。
(選自《讀行天下》,有刪改)
心湖漣漪
陶淵明生活在東晉末年極其黑暗的年代,他的隱逸是一種智慧,他逃避的是封建官場,而不是人生。他的隱逸使自己的心靈變得更加純真,使自己的人生變得更加高尚。他的隱逸是一種回歸自然的情懷,這使他得以創(chuàng)作出令人回味無窮的不朽詩文。閱讀陶淵明的詩歌,你是否也領會了其中蘊含的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