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今

一邁入南美洲巴拉圭西北地區(qū)的查科，我便發(fā)現(xiàn)，有一種外形奇特的樹，瘋狂地生長在這個干旱的地區(qū)。

樹很高，有的高達20米以上。秀氣的樹葉蓬勃茂盛，樹冠面積可達50平方米，呈圓圓的傘形向四周撐開。最為奇特的是樹干—中部肥大滾圓，宛若一個穩(wěn)穩(wěn)地立于地上的瓶子，煞是可愛。這種樹，名字就喚作“寶瓶樹”。由于中部那膨脹鼓突的樹干像極了彌勒佛的肚子，因而也有人稱之為“佛肚樹”。

當一棵寶瓶樹孤零零地佇立于廣袤的大地時，它就像一尊美麗的雕塑，令人驚艷；可是，當許許多多棵寶瓶樹聚集在一起時，便有了一種戲劇性效果，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以為童話里的樹突然長出了一雙雙腳，集體遷徙到了地球村。每次看到一片片靜謐的寶瓶樹林，我的心里總漲滿了歡喜—啊，多快樂的樹，多快樂的大地！

寶瓶樹是查科的地標。畫冊里有它，旅游手冊里也有它；明信片里有它，壁畫里也有它。它那獨樹一幟的美麗讓人一見鐘情，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除了美麗，這種野生的樹木似乎全然沒有實際的用途—它木質潮濕，不能當燃料使用；它木質不夠厚實，不能用來制作家具、棺木或是獨木舟；它木質太軟，即使想用來雕個小小的手工藝品，都難以符合要求。

難道說，美麗，就是寶瓶樹生存的全部價值？

不不不，蘊藏在它身上的，有一種非常重要的素質?；蛘吒鞔_地說，它的美麗，恰恰就是它堅韌求生存的明證；它那圓形的大肚子，就是它不向環(huán)境低頭的標志。

查科西部地勢高，丘陵多，降雨量少，大部分地區(qū)處于干旱地帶，一年之中至少有四五個月沒有降雨。為了確保自己安然度過這個困難的干旱時期，寶瓶樹往往在雨季拼命利用發(fā)達的根系吸收水分，然后借助樹干中間那個圓球似的偌大空間來儲存。到了干旱時期，未雨綢繆的寶瓶樹便像持家有道的主婦一樣，可以利用先前儲存的水來活命。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道理，在寶瓶樹身上展現(xiàn)得極為透徹。

而且，寶瓶樹不但是勵志的樹，還是救命的樹。

在旱季，當酷熱的太陽烈火般灸烤大地時，有些村莊嚴重缺水，人人無精打采，農作物也奄奄一息。這時，寶瓶樹便搖身一變成為“救人樹”了。據(jù)說，一棵寶瓶樹儲存的水分可多達兩噸，村民只要在樹干上戳一個小孔，清冽甘甜的水便會流出來，可以用來炊煮飲用，甚至用來澆灌田地。有人因此把寶瓶樹叫作“活水庫”。在沙漠地區(qū)，寶瓶樹可以為旅人提供他們夢寐以求的甘霖。

（摘自《聯(lián)合早報》2019年5月1日，臥龍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