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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你很高興

2020-05-19 15:02:53南奚川
花火A 2020年4期
關(guān)鍵詞:蛋蛋明信片新書

作者介紹:南奚川,生于川、長于川的南方姑娘。

愿每個故事都是一場少女夢,而我享受造夢的過程。我相信緣分,若筆下的故事能引起讀者的共鳴,便是有緣。已出版《喜歡你這件事呀》《邀你來我心里》。

新書《榴芒跳跳糖》即將上市!

2019年9月份,有一位素未謀面的二次元朋友永遠離開了我。

我叫她蛋蛋。我和她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不足兩年。

我們在同一個膠帶拼米團,我找她買過分裝閑置,一來二往就這么認識了。后來某個契機下我們聊到小說,我不小心透露了自己的筆名,她很激動,說曾經(jīng)在推文博那里見過我,自此之后,我們的話題不止停留于手賬。

我開始跟她討論自己寫的東西,她站在讀者視角數(shù)次為我提出寶貴意見,讓我受益至今,我非常感謝她。我們也會聊生活里的大小事,雖然大部分時候是我在說。她笑我話癆,可她沒有嫌棄過我,用心聆聽,次次回應(yīng),更有意思的是,她竟然漸漸被我影響,也變成了一個話很多的人,大到社會新聞,小到今天吃過的食物,她都會告訴我。

我和她在生活里都過得很獨。我是因為上班時間跟周遭朋友不同步,她是因為身體不好,常年在家休養(yǎng)。很多時候,我們產(chǎn)生的低落情緒,都能在對方身上找到共鳴,從而獲得心理慰藉,而她隔著網(wǎng)線的陪伴,也無聲無息地給我?guī)砹艘唤z恰到好處的熱鬧。

蛋蛋很少提起自己的身體情況,以至于在今年九月初之前,我還以為她病情很穩(wěn)定,只要好好養(yǎng)著就不會有事。那天晚上,我們正在聊天,她突然感慨自己現(xiàn)在做什么都沒有力氣,我恍惚間回過神來,說,感覺你病好久了,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她說,末期病人,茍延殘喘而已。

她還說,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我好幾天沒找你了,語音我也沒接,那就是我……

我言辭激烈地打斷了她的話。我說不可能、不會的、你不要胡說,你去大醫(yī)院看,找好醫(yī)生,肯定能好起來……我語無倫次地說了很多,她聽完卻很平靜地告訴我,她全部試過,醫(yī)生說已經(jīng)無藥可醫(yī),她還告訴我,要珍惜自己的健康,至于安慰的話,無須多言。

我趴在書桌上哭得全身發(fā)抖,這是我第一次強烈感受到身邊的生命即將離開,而我完全留不住。

我很想去看看她,但我想起以前她說過,不愿意讓親戚朋友看見她病臥床榻虛弱不堪的模樣,身邊人尚且如此,何況僅停留于二次元的我呢。這個請求我自覺冒昧,始終沒有說出口。

蛋蛋是個自尊心特別強的女孩子,她不喜歡別人帶著憐憫跟她反復(fù)提起病情,得知真實情況后,我努力用原來的模式跟她相處,每天嘻嘻哈哈,生病成為我們誰都不會觸碰的話題。

那幾天恰逢我收到新書樣書,我趕緊給她寄了一本過去,我在扉頁上寫道:我們明年一起回手賬坑吧。我寫了無數(shù)張明信片,我有好多話想說,可一輩子那么長,我怎么寫得完呢,每張明信片的訣別意味太濃太濃,我不敢讓她發(fā)現(xiàn),寫完一張撕一張,最后還是跟以往那樣,只寫了點瑣事,營造一種“先說這么多,剩下的留到下次”的感覺?,F(xiàn)在回頭想想,其實這樣也很刻意,因為蛋蛋比我更清楚,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蛋蛋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回復(fù)我消息的間隔時間越來越長。她很久不回復(fù)我,我就非常害怕,我每天提著心過日子,跟自己說,跟老天爺說,她千萬千萬不要今天離開,能不能再晚一點。

9月13日,中秋節(jié)。我爸媽有事沒過來,我一個人過節(jié),晚上我跟她說節(jié)日氣氛太濃引起不適,她讓我早點洗洗睡,我很聽話,我回復(fù)她我去洗澡了,她沒有回復(fù)我。

第二天,沒有回,第三天,沒有回。第四天,我再也忍不住,我跟她說,我最近又開始失眠了。她沒有像以前那樣開導(dǎo)我,讓我放松心情,調(diào)節(jié)情緒,不要沉溺在焦慮里,少鉆牛角尖。聊天界面只有我的氣泡框,左側(cè)一片空白,我感受到比獨自過中秋更強烈的孤獨。

9月17日,我買的新平板電腦到了,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跟她分享這件小事。三十八分鐘后,我終于收到了回復(fù)。回復(fù)的我卻不是蛋蛋,而是她三次元的朋友。

她的朋友告訴我,蛋蛋昨晚已經(jīng)離開人世,走的時候很安靜,應(yīng)該是解脫。

蛋蛋會是浩瀚星辰里最亮的那一顆。

我度過了渾渾噩噩的九月,我夢見過她幾次,我特別想她,但我不敢翻看她送我的禮物,那陣子我腦子只要閃過她的名字,我就會情緒失控,不分場合地哭出聲。

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會想起她。比如看見她喜歡的綜藝出了第五季,比如讀完她生前安利給我的小說,再比如打開櫥柜發(fā)現(xiàn)她送我的餐具。她已經(jīng)走了,也被我留在了記憶里,只要我不忘記,她就會一直陪著我。

我的失眠改善很多,開始自己做飯,不再每天吃外賣,一日三餐頓頓不落,我終于懂得健康快樂勝過一切。

我如你所愿,改掉了諸多舊毛病,你放心地往前走吧,去一個沒有病痛的地方,這輩子沒有實現(xiàn)的愿望,一定都在那里等著你。

我知道,天黑了,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就是你。

我跟星星說,認識你很高興,星星不說話。

但我相信,你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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