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鈴兒
在化石記錄中,大規(guī)模滅絕可能是一種最醒目的模式,這是一種在全世界范圍內發(fā)生的讓大量物種、乃至整科的物種都同時在短時間內迅速消失的事件。如此大規(guī)模的滅絕事件通常是由某種全球性的環(huán)境性災難引發(fā)的,它們非常嚴重、發(fā)生得非常迅速,以至于使物種因無法演化而消失。
大規(guī)模的火山爆發(fā)導致了泥盆紀、二迭紀和三迭紀末期的物種滅絕;全球變冷和強烈的冰川作用導致了奧陶紀-志留紀滅絕事件;一顆小行星導致了發(fā)生在白堊紀末期的恐龍的滅絕,這是五次最受關注的物種滅絕事件,它們的規(guī)模最為龐大。但與此同時,在這些事件之間也穿插了許多不那么嚴重但仍對文明構成了威脅的事件,比如二迭紀末之前的滅絕事件。
這些事件具有難以形容的破壞性。希克蘇魯伯小行星對地球的撞擊不僅導致了白堊紀的終結,也導致光合作用停止了數年,并讓全球在數十年內都變得格外寒冷。那是一種任何物種都無法躲避的寒冷,也讓大多數動物物種無法在那樣的黑暗中覓食,導致它們都一一滅絕了。當時,可能有90%的物種在短短幾年內就全部消失了。
然后生命開始復蘇,它們的恢復速度很快。雖然這顆小行星消滅了90%的哺乳動物物種,但它們卻頑強地恢復了,并且在30萬年之內演化成了馬、鯨、蝙蝠和我們的靈長類祖先。鳥類和魚類也經歷了類似的快速恢復和發(fā)散。許多其他生物,比如蛇、金槍魚和劍魚、蝴蝶和螞蟻、草、蘭花和紫菀,也同樣得到了演化或變得多樣化。
這種恢復和變得多樣化的模式在每一次大滅絕事件之后都會出現(xiàn)。在二迭紀末的大滅絕事件中,類哺乳動物物種遭受了很大的打擊,但自那之后爬行動物開始繁榮起來。當爬行動物在三迭紀末期遭受毀滅性災難之后,地球就被幸存的恐龍接管了,并且它們開始變得多樣化。雖然又一次大規(guī)模滅絕徹底地終結了恐龍,但它們最初能得以演化也全都是拜大規(guī)模滅絕事件所賜。
盡管歷經如此多混亂的局面,但在過去的5億年間,生命還是慢慢地多樣化了起來。事實上,有好幾件事情都表明物種滅絕推動了物種多樣性的增加。首先,物種多樣性增長最快的時期發(fā)生在大規(guī)模滅絕之后。而更令人震驚的是,物種的恢復不僅僅是由物種種類的增加而推動的。
在恢復的過程中,動物會不斷地革新以尋找新的生存方式。它們開發(fā)新的棲息地、新的食物、新的移動方式。例如,在泥盆紀末期滅絕事件之后,魚類的祖先第一次爬上了陸地。
滅絕不僅推動了物種形成的過程,也推動了演化革新。生命歷史上最大的一批革新事件就是在寒武紀大爆發(fā)事件中的大量復雜動物的演化,這發(fā)生在埃迪卡拉動物群滅絕之后,而且這并非巧合。
革新可以增加物種共存的數量,因為它使得物種進入新的生態(tài)位,而不是在舊的生態(tài)位繼續(xù)爭奪資源。爬到陸地上的魚不會與海里的魚競爭;夜間用聲納捕獵的蝙蝠不會與白天活動的鳥類競爭。革新意味著演化不是一場零和博弈。物種可以在不導致其他物種滅絕的前提下變得多樣化。
但為什么滅絕會推動革新呢?革新可能會受到穩(wěn)定的生態(tài)系統(tǒng)阻礙。一只現(xiàn)代的狼可能比迅猛龍要危險多了,但在白堊紀,由于迅猛龍的存在,任何小型哺乳動物都無法演化成狼。任何食肉動物的演化都會以糟糕的結局告終,因為適應性差的哺乳動物會與已經適應得很好的迅猛龍發(fā)生競爭,或者被迅猛龍吃掉。
但是,在物種滅絕后的休眠期,演化或許能在那些初始適應性較差但具有長遠潛力的物種身上奏效。
迅猛龍的滅絕給哺乳動物提供了探索新的生態(tài)位的自由。起初它們的捕食能力很差,但在沒有恐龍與它們競爭或吃掉它們的情況下,它們并不需要具有非常高超的生存技能,只需要和當時周圍的其他動物一樣好便可以了。因此,它們在一個生態(tài)真空中繁衍生息,最終演化成大型、快速、聰明的獵群。
生命不僅有韌性,還能在逆境中茁壯成長。生命甚至能從目前由人類引發(fā)的滅絕浪潮中復蘇。如果我們明天就消失,那么物種就會演化以取代猛犸象、渡渡鳥和旅鴿,生命甚至有可能會變得比以前更加多樣化。
“滅絕驅動了革新”這一觀點甚至也可以適用于人類歷史。冰河時代大型動物的滅絕必然導致了狩獵采集帶的大量減少,但與此同時它也可能為農業(yè)帶來了發(fā)展的機會。黑死病給人類帶來了無盡的痛苦,但那時政治和經濟體制的劇變或許導致了文藝復興。
經濟學家談論創(chuàng)造性破壞,即創(chuàng)造新的秩序意味著要摧毀舊的秩序。但演化表明,還有另一種創(chuàng)造性破壞,那就是舊系統(tǒng)的破壞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真空,它實際上推動了新事物的創(chuàng)造,而且往往是更好的創(chuàng)造。當事情最糟的時候恰恰是機遇最大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