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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的修行者

2020-04-27 08:43徐三保
散文百家 2020年1期
關(guān)鍵詞:伯父師傅奶奶

徐三保

伯父是盲人,中等個子,微微發(fā)福,腦袋大,耳朵墜子肥厚。伯父掐指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尊彌勒佛。

第一次來的人,對簡陋土墻瓦房內(nèi)的干凈和清爽,嘖嘖稱贊。伯父將物件收拾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出門敲打的竹棍,按序貼靠在堂屋的墻角。草繩成捆盤好,碼在雞籠頂邊,編好的草鞋一排排掛在堂屋的木吊鉤上,像手藝人展示作品似的?;野椎哪喟偷貟叩霉饬锪锏模宓?、桌子抹擦得不見一絲灰塵,透過后院樹葉縫隙撒過的光影,泛著漆的柔和。

伯父和奶奶生活。剛上小學(xué),父母叫我晚上陪伴伯父,天冷睡覺焐個腳,照應(yīng)一下,陪他說說閑話。寒來暑往,陪伴近十年。我在小桌前埋頭做作業(yè),伯父在桌邊的長凳上搓繩或編草鞋,直到我去外地上中專。伯父性情溫和,從沒朝誰發(fā)火大聲嚷嚷。平常話少,對我親,夜深人靜有時說說心里話。再大的委屈,也只是輕輕嘆息,安慰自己要想開。

伯父房子里的物件都是我熟悉的。堂屋地上的小坑,雨雪天,我和小伙伴打彈珠留下的。伯父不像有些大人,對嘰嘰喳喳孬費的小孩煩,笑呵呵地任我們盡情玩耍。堂屋的小木桌,我從油坊打來桐油漆刷,伯父夸我能干,仿佛無師自通的漆匠。寫字灑下的墨水印痕,如笨拙天真的抽象畫,滲透成木桌的一部分,土墻上幾個蹩腳的毛筆字清晰可辨。這些印跡,總讓我想起少年時代很多往事。

我工作后,回老家,癱靠在“吱吱”響的舊竹椅上,絮叨生活不如意,上班挖煤燒煤累得站在公交車上都能睡著,干的活比農(nóng)村“雙搶”累,掙的錢比拎泥灰的少,還這個規(guī)定那個規(guī)定,不如在家種田,辛辛苦苦白上幾年學(xué)。伯父坐在長凳上,眉頭緊鎖,靜靜地聽我訴說,默默嘆息,開導(dǎo)說,上班累,學(xué)手藝就不辛苦?風(fēng)里來雨里去!年輕吃點苦也不一定是壞事,忍一忍就過去了,孬好工資到月發(fā),倘若生病有個單位能好些,長遠(yuǎn)看,不能光盯著腳背。知道我最近要回來,伯父把鋪在床下的稻草攤在院子里翻曬,添些新草,摸索著鋪均勻,別人送的糕點鎖在柜里,給我喝茶時當(dāng)點心。我睡得踏實香甜,醒來愜意地伸個懶腰,躺在伯父家松軟舒適的木床上,陽光透過窗欞斑駁地照進房間,灑在磨得發(fā)亮的老式銅鎖上泛著白光,光的碎影落在裝鍋巴的陶罐壇子上微微晃動。伯父摸索著抹灰,調(diào)皮的麻雀飛進窗來,落在斷了幾根齒的木梳子上四處張望,淡定從容。

伯父不是天生的盲人。七歲害天花,奶奶請周邊最有名的郎中看病抓藥,郎中嘆口氣說,這種病,盡人事,看他的造化和福分。伯父后來告訴我,頭有時像要炸裂開,仿佛無數(shù)的小針在里面不停地戳,疼得忍不住 “哎喲哎喲”地叫喚;有時脹得似乎要把眼睛、耳朵掙脫掉,腦袋仿佛擠得爆炸;有時如掉進烤爐,烤得全身散架,一點力氣都沒有,呼出的每口氣都是熱乎乎的,昏昏沉沉如一片樹葉飄起,浮在半空。醫(yī)生和家人都束手無策,奶奶不停地用溫水擦,小聲安慰,在堂屋設(shè)香案祈禱許愿,希望神靈保佑伯父平安度過這一劫。伯父命大,幸運地?fù)旎孛?,一雙眼睛卻瞎了。

家中孩子多,伯父痊愈后,爺爺奶奶顧不上花太多時間撫慰,長嘆老天爺?shù)牟还?,繼續(xù)忙碌著一家人的生計。伯父告訴我說,躺在家中的板床上,記不清偷偷流過多少次眼淚,晚上總做夢,夢見眼睛奇跡般好了,又能像以前和小伙伴們一起去看外面花花綠綠的世界,開開心心地瘋玩。但每次醒來,不管怎么使勁扒開眼皮,依舊是一片茫茫的黑暗。伯父當(dāng)時反復(fù)地想,想不通老天爺為什么如此狠心和不公。

伯父不止一次和我說,記憶中的天藍(lán)得能讓人想飛上去摸一摸,白云像輕盈流動的柳絮聚攏在一起,村口池塘的水清得能看見底下的小魚在游,池塘邊的牽?;ㄏ褚粋€個潔白的小喇叭,野薔薇開的紅花仿佛剛從染缸里撈起來一樣鮮艷……這些記憶,他到老都如數(shù)家珍。

伯父十幾歲后,爺爺奶奶反復(fù)商量,決定讓伯父學(xué)一門糊口的手藝——算命。四處打聽,找到縣城郊區(qū)和我家是同姓的師傅,登門拜師。整整學(xué)了三年,每年只在端午、中秋、過年和家人團聚幾天。

師傅嚴(yán)格,每天都授課和復(fù)習(xí)。一句句口授,他們復(fù)誦、默記,在腦子中復(fù)習(xí)。第二天抽問,答不出或答錯,師傅毫不留情操竹鞭,在手心狠打板子,邊打邊嚴(yán)厲地說,不打不長記性,學(xué)得松松垮垮,那是誤人子弟。伯父記性好,是師傅喜歡的學(xué)生,表揚多,挨打少。有次上課,伯父思想開小差,滿腦子想著昨夜幾個同學(xué)躺在床上閑聊家事,臨走母親給自己做的紅糖泡糙米,碗底煎了三個香噴噴的荷包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伯父把師傅給的生辰八字推演錯了,錯得離譜。師傅除了體罰外,把他單獨叫到里屋。師傅第一次朝伯父吼,呵責(zé)后,彼此沉默,說過的話語在空氣中彌漫,壓得伯父喘不過氣,窗外小孩嬉鬧聲似乎從遙遠(yuǎn)的地方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師傅咳嗽了幾聲,長嘆說,指望以后頂起手藝的門框子,你倒好,這么不用心。伯父慚愧地低下頭,一個勁兒地小心道歉,暗下決心,不要瞎想,一門心思認(rèn)真學(xué)。

三年期滿,伯父盡得真?zhèn)?。臨走時師傅交代了幾點:首先,做人要誠實厚道,生意紅火,不要得意地忘記自己姓什么,更不能忘本,混得再慘,都不能干偷雞摸狗的齷齪事,否則就不要認(rèn)這個師傅,我丟不起這個人;其次,算命只是從古書上推演過來的,千萬不能認(rèn)為絕對沒錯,不要抬死杠,認(rèn)死理;最后說一點,盲人,就是殘疾人,一定要把心放寬放大,才能活得自在長久。

三年自然災(zāi)害,家鄉(xiāng)餓死了很多人。伯父卻奇跡般活了下來。我閑談中好奇地問,他感慨說,因為殘疾,都是和奶奶最后吃,吃點稀的,飯量不大。伯父長嘆了口氣說,最要緊的靠家人照顧,干的活少,但不管什么時候孬的好的都給自己留一小份,不然也早餓死了。

有一年初秋,好多天沒下一滴雨,干旱。父親和幾個叔叔像其他村民一樣為抽水放水傷盡頭腦。伯父和奶奶的那塊田兼顧不過來,歉收嚴(yán)重。奶奶已經(jīng)快八十歲,伯父每天先盡奶奶吃,自己用鍋巴和著一點剩飯兌水,勉強應(yīng)付。奶奶沒錢可以伸手向幾個子女要,幾個兒子不管誰家來客人,或者有了美味,奶奶不慌不忙地坐上去,吃完就走。伯父除非有人邀請,否則絕不去別人家吃飯,哪怕是親兄弟。晚飯后,我攙著伯父走好幾里路,滿天的星星在天空中眨著眼睛,成片的蛙聲呱呱地叫,草叢中的螢火蟲捉迷藏似的一閃一滅,微風(fēng)吹在身上舒適涼爽。伯父講聽來的故事,我好奇地追著刨根,聊著聊著就到了,去好幾個親戚家借米,聽到各種搪塞。伯父表情淡定,笑著擺擺手說,真沒事,添麻煩了?;貋淼穆飞?,伯父話很少,步履沉重,沒有來時輕盈。我當(dāng)時小,不懂人生艱辛,盯著伯父緊鎖的眉頭,老問怎么了。伯父沉默不語,最后憐愛地摸了摸我的頭,勉強擠出一絲苦笑,長嘆了一口氣說,沒事,走路累了。

第二年暑假開始,伯父和我商量,攙他去外地算命,不然秧插下去,農(nóng)藥和肥料沒錢買。午后,到了一個親戚家歇腳,他熱情地邀我們晚上到這里睡覺,并信誓旦旦說等我們吃晚飯。太陽剛落山,趕回來,他們已吃過晚飯,剩飯剩菜明顯不夠兩個人吃。在廚房,我嘴巴噘老高,小聲嘟囔,伯父在耳邊小聲勸,趕緊吃,少講話。伯父說天太熱,沒胃口,吃得很少。我在氣憤中吃飽,平生第一次感到在人屋檐下討飯吃的滋味,反復(fù)念叨了好多天。晚上在門前曬谷場上納涼,親戚說,第二天趕早全家拖板車到縣城賣黃豆,來不及燒飯。伯父拿著芭蕉扇幫我扇風(fēng)驅(qū)蚊,笑著說那是那是,趕早能賣個好價錢。

第二天,剛蒙蒙亮,伯父就把我從熟睡中輕輕推醒。我揉揉眼睛,起身和伯父簡單洗漱。親戚家男人剛起來,我們打了個招呼出門。出了村口,田野里有三三兩兩早起的農(nóng)民在干活,回頭望村莊,親戚家冒起陣陣炊煙。我以為看錯了,揉了揉眼睛盯著看,果然是親戚家的。我生氣地告訴伯父,吼罵什么鬼親戚,港一套,做一套,賤里吧西的(方言,摳的意思)。伯父平靜地說,肯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昨天吃了晚飯,還住了一晚上,已麻煩人家,不錯了。

幾年后,叔叔家辦大事,這個親戚也來了,我當(dāng)然對他不大理睬。他居然好意思當(dāng)著很多親戚的面,說上次伯父帶著我去他家,如何如何熱情招待。我不屑地哼了一聲,伯父溫和地順著他的話,說給他家添了很多麻煩,非常感謝。事后,我朝伯父發(fā)火說,當(dāng)時就該戳穿他這種狗眼看人低、港(講)一套做一套的德行。伯父聽我發(fā)完火,沉默了一會兒,長嘆了一聲,搖了搖頭,淡淡地說,有些事情,心里曉得就好了,何必非要撕破臉皮呢?每個人來世上短短的一輩子,不管過得好孬,都是在各自的路上修行,別人怎么做管不到,盡力把自己做好就行了!當(dāng)時我沒有聽懂,長大后才覺得伯父的話很有道理。

伯父一生未娶,曾經(jīng)有個腿殘疾的逃荒婦女想留下來嫁給他。伯父覺得婦女老實本分,也想成家,老了有依靠和盼頭。奶奶左思右想覺得這樣伯父以后的日子會更艱難,還是放棄了。有一天晚上,伯父和我聊起此事,倘若當(dāng)時結(jié)婚,不曉得是什么境況。我假設(shè)了很多種可能,伯父最后苦笑說,或許比現(xiàn)在差得多,畢竟多幾個人吃飯生活。但伯父心中還是有些遺憾的。

長輩們經(jīng)常說,侄子輩的,全在伯父臂彎里抱大的,不孝順伯父簡直是黑了良心,要遭雷劈的。伯父一手抱一個小孩,耐心地哄喂,小孩在身上拉屎、尿尿是常事。在伯父的懷中,聽他哼唱的搖籃曲入睡,摸索著挨個放進木質(zhì)的搖窩。有次,跨門檻,腳下滑,伯父像個負(fù)重的麻袋摔倒,本能地用身子護著我們,顧不得疼痛,掙扎著爬起來,哄懷中哭泣的我們,趕緊喊人,仔細(xì)檢查有沒有跌破受傷。我們只受到了一點驚嚇,伯父頭上腫起大包,胳膊跌破幾條血痕。伯父不停地自責(zé),怪走路沒有注意腳下,嚇哭了小孩,以后抱小孩摸索走路更小心。這些事伯父從未說過只字片語,倘若哪個親戚無意中發(fā)感慨提起,他笑著說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老港干嘛,主動岔開話題。

伯父對賭錢是排斥的。小時候過年,有一天晚上,村子里大人們賭錢,我鉆進人縫里瞧熱鬧。有個人手氣順,是最后的大贏家,嘴巴像咧開的花,得意地吐煙圈,吐沫橫飛地講著賭錢如何有心得。我羨慕地看著他手中一疊大大小小的鈔票,回去和伯父說得起勁。伯父沉默了一會兒說,一輩子從沒聽說過靠賭博能發(fā)財?shù)?,千萬別沾。我不服氣地說,他贏了很多錢。伯父嚴(yán)肅地說,那是浮財,等著吧,輸?shù)脙A家蕩產(chǎn)的日子在后頭。果然沒隔多久,這個男人債臺高筑,東躲西藏,但還是被人找上門,口糧被強拖出去賣了,家里吵得雞飛狗跳,日子沒有一天安寧。

沒想到這個人,居然在一個下雨天找到伯父家。他仿佛變了一個人,胡子拉碴,眼睛布滿血絲,頭發(fā)亂糟糟得像雞窩,屁股蹲在舊椅子上,如一堆爛泥癱軟,嘆氣聲像鍋里下餃子似的一個接著一個。他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鬼迷心竅地想讓伯父算什么方位、什么時辰能贏。伯父推掉錢,搖搖頭說,沒本事算。他轉(zhuǎn)身離開后,又四處借錢賭,差點被逼得上吊自殺,幡然醒悟,四處說仔細(xì)想想還是這個算命先生(伯父)港(講)得有理。

伯父經(jīng)常把這人作為反面,告誡侄兒輩,千萬不能沾賭、抽(鴉片),否則萬貫家財都會敗光。

伯父晚年,生活依舊簡樸,除了幾件場面上的衣服,其它都是最平常的粗布做的。伯父精湛的算命手藝和一輩子積攢的良好人緣,已不需要“扶手”攙他出門,簡陋而干凈的小屋里經(jīng)常有善男信女登門,伯父熱情讓座,說話輕聲細(xì)語,沒有一絲不耐煩,人走的時候總是誠懇地道一聲“您請慢走”。

我曾好奇地問伯父信不信真有神靈?伯父神情莊重地說,篤信,肯定有。人在做,天在看,福澤不到今生修來世。做壞事肯定遭報應(yīng),下地獄,酷刑煎熬,來償還陽間的罪孽,來世做牛做馬;做好事肯定上天堂,來世投胎,做一個健全有福的人,子孫滿堂,開心平安一輩子。我想追問伯父為什么相信因果報應(yīng),看他堅定滿足的表情,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伯父七十多歲去世的,去世前身體一直很硬朗,我和他閑聊有沒有給自己算過命,伯父平靜地笑著說,不能跌,一跌就很可能危險。沒過多久,伯父洗衣服時不慎跌滑到池塘,送醫(yī)院治療,當(dāng)晚就去世了。

我每次回老家,經(jīng)過伯父家漸漸破敗的老房子,真想推開那扇破舊的木門看看,又害怕睹物思人,引起心中無限傷感。我只是在門口一個人靜靜地站很久,仿佛伯父正在家中不緊不慢地打掃著衛(wèi)生,或者坐在長凳上悠閑地編草鞋,聽見我的腳步聲,呼喚我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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