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金庸武俠小說創(chuàng)作史上具有里程碑式地位的作品,《神雕俠侶》無疑是很受歡迎的。這部作品讓人津津樂道的不僅在于其妙趣橫生的情節(jié)、奇詭玄妙的武功、“俠之大者”的民本主義意識,還在于其不循常規(guī)、超越禮教的表達(dá)情愛的主體思想?!渡竦駛b侶》中的男女主人公楊過和小龍女歷經(jīng)重重阻礙、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讓人感慨不已。書中,兩人從懵懂到頓悟,從起初的只懂己到懂了江湖,懂了人生,最后悟到愛情真諦,無懼無悔。在這里,讀者既看到了他們可歌可泣的愛情,又看到了男女主人公人格的成長和豐滿,在贊嘆的同時,也對作品背后所展現(xiàn)的思想內(nèi)涵有了深切的感悟與體會。
人們之所以被《神雕俠侶》中男女主人公的愛情打動,不外乎愛本就是最打動人的情感之一,是人的基本情感需求。《神雕俠侶》是一部能極大喚起讀者內(nèi)心共鳴的作品。在《神雕俠侶》中,通過小龍女與楊過的四次別離來闡釋他們的坎坷愛情。
第一次離開:以為你是不負(fù)責(zé)任的負(fù)心漢
兩人的第一次分離可謂是讀者心中難以忘懷的痛。楊過與小龍女在古墓朝夕相處中暗生情愫,只緣于二人都是懵懂少年,還不知道什么是愛。小龍女雖略年長楊過,但由于從小在古墓長大,不諳世事,少女懷春而不自知。在小龍女出古墓后,被歐陽鋒點(diǎn)了穴,被尹志平玷污了。而小龍女誤以為是楊過,非但不惱反倒有些內(nèi)心竊喜。此時的小龍女更多的是對未來的一種朦朧憧憬,幻想至此便能和楊過廝守一生,逍遙自在。
之后,小龍女再見楊過時,書中有這樣的敘述:
小龍女正色道:“你怎么仍是叫我姑姑?難道你沒真心待我么?”她見楊過不答,心中焦急起來,顫聲道:“你到底當(dāng)我是什么人?”楊過誠誠懇懇的道:“你是我?guī)煾?,你憐我教我,我發(fā)過誓,要一生一世敬你重你,聽你的話。”小龍女大聲道:“難道你不當(dāng)我是你妻子?”楊過從未想到過這件事,突然被她問到,不由得張皇失措,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喃喃的道:“不,不!你不能是我妻子,我怎么配?你是我?guī)煾?,是我姑姑。”小龍女氣得全身發(fā)抖,突然“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突如其來的拒絕讓小龍女的少女情懷與所有的美好憧憬瞬間打碎,于是有了之后的負(fù)氣而走。讀者從這里可以看出來,楊過內(nèi)心更傾向于親子師徒間的相親相依,潛意識里還沒有對小龍女的愛欲,因此一時間沒有接受好讓她做自己妻子的心理準(zhǔn)備。再加上此次陰差陽錯的經(jīng)歷,二人對話也明顯不在一個頻道上。倘若細(xì)究楊過的童年經(jīng)歷,便會覺得其反應(yīng)恰恰在情理之中了。
楊過自小與母親穆念慈相依為命,母親去世后,無依無靠,淪為小叫花,靠偷雞摸狗過活。周圍人的冷眼與欺凌,令他飽嘗生活的心酸,也使得他學(xué)會了油腔滑調(diào),玩世不恭。機(jī)緣巧合之下遇到了他熱心腸的郭伯伯,于是又被帶上桃花島,然而就算在那里也沒有讓楊過感受到來之不易的家庭親情。驕橫的郭芙和野蠻的武氏兄弟欺負(fù)他,自卑自憐之感更甚。后來遇上歐陽鋒,認(rèn)他做義父,學(xué)會了蛤蟆功,感受到了身在江湖的溫暖。其后被送到終南山學(xué)藝,全真教的所謂師傅們也未曾真心傳他武功,反倒是毒打欺侮,致使他逃出重陽宮,誤入古墓。從此,楊過拜古墓派小龍女為師,與同樣孤苦伶仃的小龍女相依為命,也因此找到了一個自母親與義父外如此疼惜與照顧自己的人。
楊過自己也說過,誰對他好他便對誰好,小龍女由此成為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心靈寄托,因此在一開始先天的“戀母情結(jié)”容易致使他混淆愛情,因此在對于小龍女的感情認(rèn)知中,每每誤認(rèn)為是一種對于長輩的敬愛與依戀。師徒倆在古墓十年來的朝夕相處中暗生情愫,只是兩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diǎn)。倒是李莫愁師徒機(jī)緣巧合般的闖入,使得兩人在生死之際互訴衷腸,最終離開古墓。因此,這時間兩人間的愛情還只是少男少女的懵懂愛情,容易生氣惱怒,容易敏感誤會,也容易受一時劇烈的情緒波動而產(chǎn)生情感危機(jī)。
第二次離開:哪怕全世界都反對,我只想讓你快樂
真摯而唯美的愛情一定程度上是利他的,即為他更勝乎己。時過境遷,以現(xiàn)在的眼光來審視,這種完全利他的愛情觀也是極端扭曲的。小龍女自始至終都想要給楊過無可替代的幸福,然而她一直忽視了一點(diǎn),那就是楊過只有跟她在一起才是最快樂的。小龍女的第二次離開發(fā)生在《禮教大防》一章中,終南山一別后,楊過歷經(jīng)種種,機(jī)緣巧遇下得以在英雄大會上再度與小龍女相見,二人聯(lián)手挫敗了金輪法王師徒,使他們失去了爭奪武林盟主的機(jī)會,中原武林豪杰也對他們大為感激,楊龍二人一時風(fēng)光無限。但是眾人一聽說楊過和師父相愛,并揚(yáng)言要娶師父為妻,霎時間所有人都驚訝、錯愕,認(rèn)為這是滔天大罪,罪無可恕。在場的一眾英雄豪杰,包括口口聲聲為他考慮的郭伯伯,都要拆散他們,對他們一再相逼。
對于這個規(guī)矩,楊過并不像小龍女那般一無所知,但他就是不服氣,為什么只因?yàn)楣霉媒踢^他武功,便不能做他妻子?為什么他與姑姑絕無茍且,卻連郭伯伯也不肯信?原文中說到:
楊過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偏激剛烈之人,此時受了冤枉,更是什么也不理會了,大聲說道:“我做了甚么事礙著你們了?我又害了誰啦?姑姑教過我武功,可是我偏要她做我妻子。你們斬我一千刀、一萬刀,我還是要她做妻子。”
當(dāng)時宋人拘泥禮法,楊過所說實(shí)屬肆無忌憚的叛逆之論。郭靖一生最是敬重師父,只聽得氣向上沖。
他與小龍女兩情相悅,打從心里喜歡對方,未曾妨礙任何人,為何如此為天下人所不容?這是楊過的呼喊,同時是在那個時代人性的吶喊。楊過為中原人贏回尊嚴(yán),郭靖高興地要將愛女嫁給楊過,并且下意識的覺得此為門當(dāng)戶對,理所應(yīng)當(dāng)。而小龍女見狀卻淡然地?fù)u頭說:“我自己要做過兒的妻子,他不會娶你的女兒的。”楊龍二人誓要反叛一切,自己認(rèn)定的,什么人都阻止不了。這凸顯了愛情的反叛性,這一段也由此成為楊龍愛情最動人之處。
而后黃蓉與小龍女道,小龍女若與楊過在一起,會使楊過受到天下英雄的排斥,會成為笑話。如此勸導(dǎo)下,她為了楊過免受“忤逆”之名,而悵然離去。小龍女的出發(fā)點(diǎn)是要讓楊獲得幸福。然而看似成全與無私的背后,小龍女似乎并不了解她的過兒。試問沒有她這個打從心底里愛著他的姑姑,功成名就、逍遙自在對于楊過來說又有何意義呢?也許是因?yàn)槌砷L環(huán)境,也許是因?yàn)閮?nèi)心的純潔,小龍女無法理解江湖,也沒能理解楊過。此時,二人熾熱的愛戀在面對現(xiàn)實(shí)時更多的是一種無奈被迫妥協(xié)。
第三次離開:聽說他愛上了別人
小龍女牽了馬,獨(dú)自在荒野亂走,思前想后,不知如何是好。她年紀(jì)已過二十,但一生居于古墓,于世事半點(diǎn)不知,識見便與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無異,心想:“過兒既與郭姑娘定親,自然不能再娶我了。怪不得郭大俠夫婦一再不許他和我結(jié)親。過兒從來不跟我說,自是為了怕我傷心,唉,他待我總是很好的?!庇窒耄骸八t遲不肯下手殺郭大俠,為父報仇,當(dāng)時我一點(diǎn)不懂,原來他全是為了郭姑娘之故,如此看來,他對郭姑娘也是情義深重之極了。我此時若牽寶馬去給他,他說不定又要想起我的好處,日后與郭姑娘的婚事再起變故。我還是獨(dú)自一人回到古墓去罷,這花花世界只教我心亂意煩。
想了一陣,意念已決,雖然心如刀割,但想還是救楊過性命要緊,于是連夜馳回襄陽,托朱子柳送紅馬到荒谷中去交給楊過。
這段情節(jié)發(fā)生在《意亂情迷》這一章節(jié)中,當(dāng)時武家兄弟為了爭奪郭芙,針鋒相對,甚至于刀劍相對。說到底,郭芙享受著眾星捧月的感覺,一直用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來對待周遭對她有好感的男性。同時,武家兄弟也是感情涼薄之人,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他們的郭芙,兄弟倆不顧老父傷心,不顧手足情誼,甚至可以手足相殘,何其可憐可嘆。反倒是曾被二人排擠的楊過不計(jì)前嫌,為避免悲劇發(fā)生,假裝說郭芙愛的是他,郭伯母甚至打算把郭芙許配給他,進(jìn)而化解了激烈的沖突。而這番話又恰好被小龍女聽到了,她得知自己失身的真相,覺得自己不再是清白之身而對不起楊過,再加上誤信了楊過為化解武氏兄弟的矛盾而謊稱郭芙許配給自己,為了過兒的幸福,小龍女再一次不辭而別。
由此讀者可以了解到小龍女的情感潔癖,楊過說有得理有據(jù)令她不禁信以為真,也不愿去弄明白事情的經(jīng)過,一言不發(fā)就離開。她以為人們都是有一說一的。她不僅不理解過兒,更加不理解人。她不知道這個江湖是如何運(yùn)轉(zhuǎn)的,為人處世過于理想與單純使得小龍女的這顆專情的少女心再次起了波瀾。
第四次離開:只想讓你活下去
兩人最后一次的分離是最為沉重的,也是最感人的,代價也是最大的,至此一別竟是十六年。第一次楊過千里尋妻來到絕情谷,只為兩人能長相廝守;而第二次來到絕情谷,則是小龍女身中情花劇毒的情況下,奮而舍身,為愛殉道。還是同樣的地點(diǎn),二人一前一后,皆為情之所鐘。絕情谷作為最后一次兩人情路的轉(zhuǎn)折點(diǎn),作者所著之筆墨不可謂不重,更是金庸為楊過和小龍女的愛情跌宕而構(gòu)造的一個絕妙意境。書中描寫到:“原來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錦,一路上已是風(fēng)物佳勝,此處更是個罕見的美景之地。信步而行,只見路旁仙鶴、白鹿成群,松鼠小兔,盡是見人不驚。”
在這唯美空靈的幽谷中,沒有兵荒馬亂的廝殺,沒有沙場上的塵土飛揚(yáng),遠(yuǎn)離了金戈鐵馬的喧囂。如此仙境,幽寂中更飄散著縷縷柔情。絕情幽谷中的情花是書中的一大特色,作者可謂對其從各個角度進(jìn)行了有力的渲染描摹:
卻見那女郎將花瓣一瓣瓣的摘下送入口中,于是學(xué)她的樣,也吃了幾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氣,正感心神俱暢,但嚼了幾下,卻有一股苦澀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覺不舍,要吞入肚內(nèi),又有點(diǎn)難以下咽。也細(xì)看花樹,見枝葉上生滿小刺,花瓣的顏色卻是嬌艷無比,似芙蓉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艷。
這里的情花,難道不是愛情的一種絕佳具象化嗎?愛情如帶刺的枝葉,即使小心翼翼依舊會刺傷自己,花瓣的滋味一如相戀的苦澀,越是想忘卻,越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愛之不甘,棄之不忍。
此處有關(guān)情花的描寫,也為后續(xù)所有的情感糾葛埋下了伏筆。在絕情幽谷這樣的一個唯美佳境中,楊過與小龍女的情感被演繹得酣暢淋漓。當(dāng)楊過得到唯一的解藥絕情丹時,兩人均已身中情花之毒。然而此時的楊過完全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心心念念的只有盼公孫綠萼逃離險境,將丹藥盡快帶給小龍女。這種愛人勝于愛己的愛情,癡而高潔。此刻,兩人早已將一路走來的所有執(zhí)念與嗔怨都化為烏有,仿佛這世間沒有兵荒馬亂,沒有俗世陳規(guī),沒有愛而不得,兩人的世界都已完全放空了所有雜念,只容得下彼此那最純粹而清新的愛戀——如果生命本身并無意義,一切都是虛無荒原,我絕不就此沉淪。既然浮華本為匆匆,那就將你我之心遁化為一池夏夢,久蕩于這片緋紅之空吧。
絕情幽谷這個奇特的詩意情境猶如煉獄之火般使得楊龍煉化了二人之情,此情亦是在這樣一個絕美意境中達(dá)到高潮,開出絢爛的愛情之花。
引用楊過練黯然銷魂掌所說的話:“相思無用,唯別而已,別期若有定,千般煎熬又何如,莫道默然銷魂,何處柳暗花明。”苦情人,值得嗎?若有這個期限,一百年又當(dāng)如何?只為等待能夠換來心念著的那一縷舊夢,即便遙不可及。
即便遙不可及,仍矢志不渝,又何嘗不是一種生命的強(qiáng)韌和完滿呢?
縱觀全書,四次生死離別不僅是情節(jié)的需要,更是展現(xiàn)兩人至情至性的試金石,也是雙方性格成熟的催化劑。小龍女從一開始的不知情為何物,到后來的敢愛敢恨,再到最后為摯愛釋然舍己,悟得愛的真諦;而楊過更是從起初出場時的孤傲偏激到在華山見證北丐西毒之戰(zhàn)的大徹大悟,從而使其性格更顯張力,到面對亡國之痛,楊過在個人恩怨中的突破,不再局限于私人恩怨而放眼家國大事,再到十六年江湖漫游,使楊過性格更加超然灑脫,終成一代世人敬仰的西狂“神雕俠”,最后也圓滿地抱得至愛歸。
人性解放
與傳統(tǒng)武俠小說不同,小龍女和楊過都是內(nèi)心深處有殘缺的人,內(nèi)心的殘缺都化作一處肉體的殘缺——金大俠分別幫他們設(shè)計(jì)了兩段情節(jié),各自被深深戀慕自己的人所缺所殘。相傳《神雕俠侶》原本的書名為天殘地缺,天殘或暗指小龍女被玷污,地缺便是楊過斷臂這一身體上的殘疾,兩者都是一種對于主流觀的遠(yuǎn)離與反抗。原本天仙般的小龍女卻遭受如此風(fēng)塵變故,打破了人們心中執(zhí)念的那份完美;楊過的身體缺陷與性格缺陷也有力地沖擊了“男主角完美論”,他不似郭靖這般完人,他人生歷程上沒有許多良師益友相伴,反倒是磕磕碰碰,險象迭生。但也正是因?yàn)檫@份殘缺,更顯出人物情感轉(zhuǎn)變的真實(shí),生命韌性的完滿。
人類解放向來是馬克思思想的母體。馬克思認(rèn)為,只有達(dá)到“人自身的解放”,才能實(shí)現(xiàn)一切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作品中楊過和小龍女都是至情至性之人,他們有自己的道德評判標(biāo)準(zhǔn),不屑于諂媚世俗正統(tǒng),更不會因其放棄自己所愛,在南宋尚禮的時代,他們喊出了人性解放的最強(qiáng)音。
其一,楊過逃出重陽宮拜師古墓派門下,這是背叛師門,為武林同道不齒,然楊過不屑一顧,固執(zhí)地認(rèn)為師者乃為值得崇敬之人,摒棄了對師道的愚忠。
其二,宋人最重禮法,師徒間尊卑倫常,與君臣父子一般萬萬不得逾越。而在“武林大宴”上,他們的話,在當(dāng)時可謂石破天驚,令在座武林人士唏噓不已。在這里他們大膽沖破了鉗制情感、極端不合理的“反人類社會公良”。
其三,楊過被郭芙斷臂,痛不欲生之際依舊想的是唯獨(dú)姑姑不會嫌棄我,事實(shí)也正是如此。而小龍女得知自己失身的事實(shí),告之楊過,楊過同樣不在乎她是否清白之身。世俗的觀念沒有左右他們的想法,他們只在乎他們圣潔的感情,在乎他們靈魂的相通。他們的愛情沖破了肉體的桎梏,真正達(dá)到了靈的契合。
其四,楊龍二人選擇在重陽宮結(jié)為連理,更是對禮法的蔑視。重陽宮是出家之人清修之地,這禮教的圣地,卻成了楊過和小龍女這對眷侶的愛情見證之地,楊龍二人的結(jié)拜之舉也算得上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對此地的蔑視了。
追求人性解放從來不是某個時代的命題,它是一種普遍意識,悄無聲息而又延綿不絕地喚醒沉睡于人們心中的對生命自由渴望。
文學(xué)即是人學(xué),而情愛也是人獨(dú)有可貴之性靈。由文及人,由情及人,何以顰眉,何以動容?或許電視劇版的主題曲《神話·情話》正是最好的答案?!皭凼怯淇?,是難過,是陶醉,是情緒,或在日后視作傳奇;愛是盟約,是習(xí)慣,是時間,是白發(fā),也叫你我乍驚乍喜,完全遺忘自己,竟可相許生與死,來日誰來問起,天高風(fēng)急雙雙遠(yuǎn)飛。”
(浙江溫州大學(xué))
作者簡介:吳延安(1994—),男,浙江義烏人,碩士,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