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剛

王東的幫扶對象叫李池，五十出頭了，老光棍兒，不過還算年當(dāng)力壯，出去打工或在地里種點糧食，也不至于餓肚子?？衫畛貞?，到開飯時間回家揭鍋就吃，也不出去掙錢。老母親沒辦法，佝僂著腰四處撿垃圾。老母親去世后，李池的生活像水漂的木柴，漂到哪兒算哪兒，吃了上頓沒下頓。政府想了不少幫扶措施，可那些幫扶物資全換成了酒，被他消化得沒了蹤影，他還振振有詞：“我一人吃飯，全家不餓，干嗎那么辛苦。”

知道王東來幫扶，李池早早就候在了村委會，王東才下車，李池湊了過來，問：“領(lǐng)導(dǎo)，你幫扶我什么呢？”

“你想怎么幫扶你？”王東一愣，隨口反問道。

“最好直接發(fā)錢，可以算進收入的?！崩畛睾芾暇毜卣f。

“你看你，就想著拿到錢買酒喝?！贝逯魅纬獾馈?/p>

別的貧困戶已領(lǐng)到扶貧物資，有的領(lǐng)到了豬苗，有的牽回了牛，只有李池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李池急了，說：“領(lǐng)導(dǎo)，你要幫幫我啊，你看我這么窮?！?/p>

“你想我怎么幫你呢？”王東又問道。

“不發(fā)錢，發(fā)牛啊羊啊豬啊給我養(yǎng)也好啊。”

“不，我要幫扶個老婆給你，你看豆花怎樣？”

李池早年戀豆花，曾跪著求豆花跟他處對象，可豆花一看到他這副懶樣，便心生厭惡。豆花婚后，大兒子上初中那年，丈夫出車禍不在了。李池曾托人跟豆花說想跟她過日子，可豆花就是不點頭。

聽王東說要把豆花介紹給他，李池軟軟的身子一下子挺了起來，兩眼發(fā)亮地說：“領(lǐng)導(dǎo)，你說的是真的？”

“我只是牽線人，到底怎樣，還要看人家豆花的意思?！?/p>

可豆花一百個不愿意，王東剛說完，她扭身就要走，王東忙一手拉住了她。

“我只不過跟你開玩笑，還沒轉(zhuǎn)入正題，你急啥。我跟你說，你只是配合和我一起實施美人計而已，你假裝跟李池處對象，當(dāng)然，我不會讓你白干，有出場費，怎么樣？”

一聽說有錢，豆花的腳步再也邁不動了，話也軟了下來。

相親約在鎮(zhèn)糧所旁邊的茶店，李池精心收拾了一番，身上那股異味聞不到了，衣服雖然不新，但還算干凈。

“豆花，別人都是假的，只有我對你最真?！崩畛睾薏坏冒研奶统鰜怼?/p>

“我可不管真還是假，過日子才最要緊，你自己都養(yǎng)不活，拿什么來養(yǎng)我們娘三個?！?/p>

李池如被扎破了的氣球，馬上蔫頭耷腦了。

“她嫌貧愛富。”李池對王東怨道。

“人家說得也有道理，不能靠吸空氣過日子吧，我看豆花對你還是有意思的，要是沒意思，干嗎對你說那么多，你說是吧。”

李池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邦I(lǐng)導(dǎo)，那，你說怎么辦才好呀？”李池焦急地問道。

“你沒技術(shù)，到城里打工也只能干些體力活，工資也不高，最多混個肚圓。我看村子旁的東山嶺草多樹茂，是個養(yǎng)羊的好地方，現(xiàn)在永發(fā)羊名聲大了，銷路好，價格也高，年內(nèi)就可以出欄，見效快?！?/p>

“可羊呢？領(lǐng)導(dǎo)，你得幫幫我。”

“真是打鐵打到鉗子來了，哪有向介紹人借錢的，我知道豆花剛賣了牛，有一萬多塊呢，你向她借，到時再還嘛?！?/p>

“她都嫌我窮了，再借錢不是遭她看不起嗎？”李池撓著頭，“要不，你幫我開口，豆花聽你的話?！?/p>

王東為難地沉吟了片刻，無奈地說：“好吧，我跟豆花講試試看，不過，你可得保證還錢哦?！?/p>

“怎么，借錢給那個懶鬼，我直接把錢扔進水里算了?！倍够ㄒ宦?，叫了起來。

“你聽我講完嘛，只要說錢是你借的，見面就叫他還錢就行了。別忘了，美人計?！?/p>

羊買回來了，李池飼養(yǎng)得格外用心，生下沒多久的羊羔，李池舍不得放在地上走，而是抱在懷里，每日都是放到天黑看不見路了，才把肚子滾圓的羊趕回家。

李池把賣羊得來的紅彤彤的鈔票交到了豆花的手里，豪氣地說：“豆花，我的羊群越來越大了，養(yǎng)你們娘三個一點兒問題也沒有?！?/p>

“你說得沒錯，可你讓我們住哪兒呢？”豆花反問道。

“當(dāng)然住家里嘍?！?/p>

“就你那間臺風(fēng)來瓦片滿天飛的房子呀，我可不敢住?！?/p>

李池臉上的笑容頓時冰住了，李池想得腦袋瓜都疼了，還是想不出解決的方法，苦著臉找王東，王東幫李池聯(lián)系到了危房改造資金，再加上養(yǎng)羊的收入，一間平頂屋在鞭炮聲中立了起來。

王東把出場費按約定交給豆花，豆花不接，紅著臉說：“領(lǐng)導(dǎo)，錢我不要，到時給我們主持婚禮行啵?！?/p>

選自《時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