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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渡

2020-04-13 09:57陳明瑄
青春 2020年4期
關鍵詞:母親

陳明瑄

1

那天我起得很早,陪母親化妝。我已刷完牙從衛(wèi)生間出來,母親仍在用唇刷細細地勾勒唇角。我過完年三十歲了,母親并不很老,可是她似乎一直不懂得怎么化妝。那瓶她閑置了很久的粉底液不適合她,太白,襯得她的臉色好像一堵被雨水浸泡太久起皺的石灰墻;口紅是我大學時為了面試買的,現(xiàn)在只能擰出來半個指甲蓋那么高。我說扔了吧,她舍不得。

我坐在床上和同事發(fā)微信,母親轉過頭問我,“好看嗎?”其實我看得出她有些緊張,凌晨兩點她起夜上了次廁所,隨后客廳里的電視機明明暗暗了半夜。我對她說,你穿那件我給你買的大翻領連帽燕麥色大衣。她穿上,跺跺腳,問我,“怎么樣?”我建議她,不化妝其實會顯年輕一些。她有些驚訝,但麻利地趕緊去卸掉了妝。最后只在唇中央小心地點了點口紅,抿開之后又問,“這樣好不好?”

“好的呀?!蔽艺f。她聽后似乎更加惘然,轉過身佯裝不耐煩地呵斥我:“你不要一天到晚都盯著手機,以后眼睛看瞎了有你悔的。”

母親和父親分居有十來年,我從那以后再也沒見過父親。他似乎很高,好像也瘦,肩膀微微向左邊傾倒;他是從舊時代洋墨水里走出來的文人,那點子與生俱來的大家族的驕矜被他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就算在我們家最艱難的時期也沒有被磨平。他每天早上依舊讓我母親熨好襯衫,把那套邊角起球的西裝穿得體面,然后濃墨重彩地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早市里。而我母親卻大字不識一個,尋常得要命。他們倆走在一起很怪,我母親從來就跟不上他的腳步。但日子還是照舊過,我們和普通家庭并沒有兩樣。

母親苦慣了,就算脫離了父親也沒有讓她如釋重負,或者悲傷。直到近些年她才開始長些肉,她參加了幾次徒步公益活動,我很為她高興。而近些年我在國外,很少回家,有時候覺得我和母親的距離越來越遠,她從不拿她要緊的事情煩我,我也很少主動過問。雖然我是她的女兒,但那是一道誰也觸碰不得的雷線,即使面對我,也是緊緊封閉的。

母親沒有孤獨終老的決心,這些年她的交際圈子越來越大,可是依舊找不到一個可以陪伴的人。我暗暗為她留意合適的人。她一開始約會前還會把頭發(fā)燙卷,后來連糖果和花都懶得帶回家。大家都心平氣和地處成了牌友或者舞伴。

直到有一次我從某個曹先生邀約的飯局那里接她回來,她第一次和我提起了父親,她說,“雪下了一周都沒停,也不知道你爸現(xiàn)在還能不能走得動路了。”

說這話的時候車里的溫度還沒升上來,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呵出的白霧把落在車窗上的雪花給暖化了。我覺得詫異,后來又感覺有些好笑,我其實很想問她,“你是不是很想爸爸?”或者,“你和爸爸這么多年有私下聯(lián)系過嗎?”

話剛到嘴邊又收了回去,畢竟這是我母親第一次向我敞開心扉,沒有誰比我更希望她過得幸福。我的心在那一瞬間只要擰一擰,就能擠出一大壇酸水來,我沒有想到我才是更需要她的那一個,而母親最記掛的仍然是父親。

我故作輕松地說:“這還不簡單,你想見的話,我約他出來吃個飯,也就一句話的事?!?/p>

母親轉過頭,眼神閃躲:“這樣不好吧?”

我很久沒有見過她出現(xiàn)這樣的表情了,好笑之余有些心疼,安慰她說:“沒事,再怎么說他也是我爸?!?/p>

“那就這周末吧,”母親很快下了決定,語氣很鄭重,“我們坐輪渡過去?!?h3> 2

我和我母親住在浦口?,F(xiàn)在進城要比從前方便得多。有隧道,有地鐵,有二橋、三橋、長江大橋。

我對輪渡的記憶是美好的。

我家那時候也在浦口。到了上小學的年紀,父親看不上浦口學校任課老師的水平,于是托人把我送進了市里念書。

我從家去學校,坐船最方便。為此父親還替我包了一輛馬自達。早上坐馬自達去浦口碼頭等過江輪渡,十五分鐘一班,一次五角錢,在中山碼頭下,走不久就能抵達學校。

我母親暈船,所以父親教我如何坐輪渡。

那天的陽光像銀子,碰撞在一起能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曧?。我們坐的是中?1號渡輪,白色的船身,船頂是生姜黃。我拉著父親去二層甲板上看長江。冷透了的江水,在江邊巖石上翻起帶著泡沫的白浪,父親叮囑了我很多注意安全的話。對面駛過來一艘渡輪,甲板上也站著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兒,齊肩發(fā),穿一對漂亮的粉色涼鞋,一手牽著媽媽,一手拉著爸爸,江風吹著她的頭發(fā),美極了。我盯著他們一直看,直到脖子扭酸再也看不到。父親不知道我到底在看什么,他在船艙里給我買了包煮花生。那包花生被我一直吃到下船回家。

如果味道可以被具象化,長江輪渡對我來說就是充斥著鹽水煮花生的咸香。

現(xiàn)在很少有人專門坐輪渡去市里。

渡輪比我記憶中的樣子小很多,也舊。暗淡的船艙里陳列著五六排西瓜紅的塑料座椅。我和母親挑了兩個沒有開裂的,面對面坐下。

我給母親準備了茶苯海明片,還有風油精,母親擺擺手對我說她還撐得住。

母親一直試圖撫平她并沒有褶皺的衣角,除了緊張,我還看得出她抱有一點期待,以及害怕失望。她把那支豆沙色口紅擰開來很多次,擦了又補,西瓜紅的座椅被她嘴唇上的一抹艷麗襯托得仿佛一地凋零的花瓣。

她忽然說:“媽媽是不是總讓你為難?!?/p>

我一時語塞,母親也沒有聽到我回答的打算,自顧自地說下去,“等會我們下船,時間早的話還可以去你原來的小學看一看,說不定能碰見你的小學老師……“

可惜母親沒能如愿,父親的兒子開了車在碼頭等我們。我們倆初次見面,還握了握手。我說:“我就是胡靈,這是我母親胡紅燕。”

“你們好你們好,”他說,“我是郁焱,我父親已經(jīng)在飯店里等著了?!?/p>

我們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郁焱比我小一歲,去年結的婚,女方在醫(yī)院里干護理工作?!拔野值耐?,一到陰雨天就動不了,坐起來都難,我太太正好在醫(yī)院,也方便照顧老人。”

直到郁焱說他母親現(xiàn)在就靠人工呼吸器吊著一口氣時,我握了握母親的手,母親沒有開腔。

飯店是郁焱提前訂好的,是家老字招牌,生意火爆。熱鬧的氣氛似乎沖散了我母親臉上的那點僵硬。

為了掩飾我的尷尬,我扶母親走進包廂。這家飯店的桌布上金色花紋繁復典雅,有種低調的華麗。

父親坐在輪椅上,他胖了許多,人也變得慈眉善目起來。和我記憶中的父親天差地別,可是我并不覺得矛盾。他看上去很高興,招呼我們趕緊坐,問郁焱有沒有讓我們等太長時間,又絮絮叨叨地向我們解釋,現(xiàn)在私家車越來越多,一到下班時間開車還不如走路……

一切比我想象中的要順利得多,連母親也漸漸放開了,甚至有時候會被父親刻意的冷笑話逗得笑意盈盈。他們仿佛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絲毫不提及往事。郁焱很會捧場,我們自然得簡直像真正的一家人。

回去的渡輪上,郁焱給我發(fā)來微信,他打了很長一段話,大意是,父親一直很想見見我母親,只是不好意思去提。郁焱說他自己倒是沒什么關系,成了家以后看得更開了,他母親現(xiàn)在都這樣了。如果可以的話,想讓我母親常來看看父親,老爺子很久沒這么高興過了。

母親仍坐在來時的位置,不是同一艘渡輪也沒什么關系。她和來時一樣沉默,但她的嘴角放松,眼神明亮,她不說話只是因為有些累。我想母親在飯桌上一定察覺到郁焱的意圖:他想讓我母親替他照顧父親。只是這根本不是口頭上說說那么簡單,這關乎著兩個家庭。而母親顯然也知道,這些敏感的話題被她用碗碟聲搪塞了過去。

母親把頭靠在船舷上,她的食指貼在冰冷的窗上寫著什么。母親活到現(xiàn)在這個年紀只會寫她自己的名字。胡紅燕,這三個字是當年父親把著她的手一筆一畫教她的。我不忍再看,渡船很快就要靠岸。

這一刻真是離譜到諷刺,我相信我的母親愛我,我也想讓她幸福,可是私心里她找任何人當老來伴,也不情愿這個人是我父親。

3

那頓飯以后,父親常來電話。

母親從不用手機,我教過她,可是她經(jīng)常這一秒還很清楚按綠色鍵是接電話,紅色鍵是結束通話,下一秒就仰著頭問我:“靈靈,這電話一直響我掛不掉啊?!本枚弥褪Я四托模迷谄匠K膊辉趺闯鲩T,牌友三缺一喊她,一個電話打到座機上她都能及時接到。

父親打來電話的時間不固定,有時候是一大早,有時候則是下午。為此母親推掉了牌友的邀約,像一頭充滿耐心的母獅,很長時間守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一動不動。盡管如此,好幾次母親還是因為出門買菜而錯過了父親的來電,于是偷偷跑去菜場樓上的小賣鋪買了個老人機,紅艷艷的很喜慶。人家欺負她不識字,騙了她六百塊錢,她卻瞞著告訴我手機是搞促銷送的。母親被騙的事還是很久以后我從郁焱那兒聽說的。

母親坐在自己的床邊接電話。我在廚房燒開水,蒸氣恍恍惚惚飄向頂燈,母親和父親的對話也似有若無地飄過來。他們通常先談天氣。我這兒下雨了,你那兒下了嗎?下雨天衣服被子別忘記收,你以前就忘性大。母親對“以前”二字很敏感,于是把對話引向穿衣,下雨天冷吧,得多穿點。我父親回,醫(yī)院空調暖和。母親又改口說熱了就少穿點,別捂著。

我倒了杯熱茶給母親,母親見我進來,頗不自在地攏了攏棉睡衣,身體轉向衣柜,聲音也更加輕柔。母親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樣我就聽不清他倆的對話,但其實父親噴出的呼吸聲,在這個狹小的臥室里都清晰可聞。

我也是第一次覺得母親臥室的天花板沒有那么高了。

父親告訴母親他兒媳婦給他買了條棉毛褲,里面加了很厚的燈芯絨,貼著屁股暖烘烘的。我覺得從父親口中說出這段話有些奇怪,記憶里的父親非常愛體面。這種奇怪不亞于他倆還沒分開時母親和父親站在一起的不搭,老了以后母親反而跟得上父親,能夠不掉隊了。

接著父親提到我,“靈靈三十了吧,也該找個人結婚過日子了,不能老想著賺錢。你得說說她,哪怕離過婚的也無妨,人好就可以,最好沒有孩子?!?/p>

我母親勸他,“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要先把你自己身體顧好?!?/p>

然后他們聊到生病,抱怨那些讓他們覺得不舒服的器官,他們仿佛伯牙找到了子期,共同指責這個順從了他們身體多年的器官突然地背叛。

我再次走進母親房間的時候母親已結束了通話。她突然問起我股票,她說:“你爸說他進醫(yī)院前把之前炒的股都拋了,說這筆錢都留給你?!蹦赣H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神情。

“我要他錢干什么,再說他不是還有郁焱?”我說,“上次吃飯你沒聽郁焱說他老婆懷孕了,小孩子一落地,奶粉尿布幼兒園補習班,哪一天用不到錢?你可別天真?!?/p>

母親好像受到一點驚嚇,沉默了一會說:“媽媽也沒有那么天真,只是覺得你的一輩子還很長,媽媽陪不了你太久。你爸現(xiàn)在想要補償你,你答應了,對你對他都好?!?/p>

母親的眼光里似乎有哀求。我這時候才恍然,原來在我母親和父親分開這么多年間,即便父親重新組建了家庭,生了孩子,即將迎來自己的孫子,母親依然可以一心一意地對待父親,她全然忘記這些年因為父親吃的苦,并且覺得只要我愿意,我們仍舊可以做一家人。

我心底升起一股怒火,脫口而出:“他給你錢去照顧他你就答應,你把自己當什么了?保姆嗎?”我多希望母親能夠收回剛才的話,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是我的母親,可是母親卻不能明白我的為難?!斑€有那位靠呼吸器吊著一口氣的郁太太,醫(yī)院還沒給她下病危通知書吧,也不能強行拔管。別說認識的人了,醫(yī)院人來人往的會怎么說你你想象不到嗎?”

母親垂下頭,反復摩挲著手機背后粗糙的磨砂表面。惘然、羞愧在她的臉上一一閃現(xiàn)。

“媽媽不會讓你丟臉的?!?/p>

后來母親又去醫(yī)院看過兩次父親,都是我開車送她去的。經(jīng)過長江隧道的時候我突然一陣眼熱,我想起我們一家從前有過一段平凡但幸福的日子。那時候我每周五下午早早放學,父親坐輪渡去學校接我,然后我們一家一起出門去買菜。我的母親總會因為菜的價格和父親拌嘴,但最終兩人仍然講和。

那些日子遙遠得仿佛是上輩子,璀璨如鉆,卻又銹跡斑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我面前母親和父親通電話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我母親和我恢復到了從前彼此尊重的相處模式,她照樣和人約會、打牌、跳舞。而那臺紅艷艷的老年機也被她鎖進了床頭柜抽屜里。

我本以為這出戲唱到這里就結束了。

4

然而我沒有料想,我會這么快接到父親過世的消息。

父親的腿骨骼壞死,一到陰雨天根本走不動路。那天晚上郁焱的太太不在醫(yī)院值班,父親想去小解,卻又不好意思麻煩新來實習的姑娘,于是自己摸索上了輪椅,站起來的時候氣血供應不足,后腦勺磕到了暖氣管。

我也沒有想到,母親沒有我以為的那樣難過。反倒是我,有時候洗臉,毛巾還是干的,眼淚就把毛巾捂熱了。

母親大概習慣了離別,也可能早在十幾年前就做好了面對這些的準備。因此反而來安慰我,“你還有媽媽,媽媽會一直陪著你的?!?/p>

郁焱發(fā)了微信給我,我們好久沒聯(lián)絡了。他說,“其實我父親現(xiàn)在的太太是我的繼母。但相比較而言,我更喜歡胡阿姨。”我不知道該怎么接,于是回復他,“謝謝?!彼f,“父親火化那天,你和胡阿姨可以作為他的女兒和太太送一送他嗎?”

母親那天穿得很體面,她甚至擠出了時間去做了頭發(fā),化了妝。我母親很平靜地讀完了悼詞,父親的生平宛如水一樣掠過她的唇齒之間,仿佛也沖刷走了歲月帶來的苦難和遺憾。有人問我們是誰,也有人回答,“這是郁先生的女朋友和她女兒?!?/p>

一切都結束后,母親提出想要坐輪渡回去。

這個點已經(jīng)沒有能回去的客運輪渡了,于是我們花了十五塊錢坐了觀光輪渡。觀光輪渡和普通輪渡同樣小和舊,只是在江上停留的時間多些。狹小的船艙里依舊陳列著五六排西瓜紅塑料座椅。我和我母親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上,靠窗,盡管這兩個位置的座椅都裂開了縫。

沉默已經(jīng)成為我和母親新的交流方式。日落在呼吸間蒸發(fā),母親來前去美容店里精心畫的妝開始脫落,口紅也在她的唇上斑駁起皮。

我忘記母親暈船,更何況這一次在船上的時間更久。

我把母親扶到甲板上,輕拍著她的背,母親突然說,“快,我要吐了——”

我又回到船艙里,向船員要了個袋子,船員說:“我這兒沒干凈的,只有一個裝過花生的,你要不要?”

我突然想起來其實我更小一些的時候,和父親很親很親。

那時候我常常爬到他懷里,踩著他的膝蓋就像踩樓梯,展開雙手環(huán)住父親的脖子,然后用手掌摩挲著他新長出來的胡子。

母親屈膝坐在了地上,臉頰泛起病態(tài)的潮紅。她拿著手機放在耳側,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把那只紅色的老人機帶了出來。也許她想和父親打電話,而另一頭已經(jīng)無人接聽。

我陪著母親蹲在甲板上,她一直握著聽筒,呆滯地等一切靜靜暗下去,再暗下去,直到連江水都熄滅。江上有清寥煙火,撲向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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