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魯曉敏 供圖蔡文欣 葉高興 馮木波 呂勁天 姜曉東
走進浙江省麗水市松陽縣黃家大院,不得不被她的大氣和精致所震撼。高聳的馬頭墻圍著大院,集成堂、武技廳及竹菊軒、梅蘭軒由南至北呈三列整齊排列,通過回廊連接貫通,形成一個巨大的『昌』字形格局。院內(nèi)古木疏影,曲徑通幽,一步一景。滿院雕梁畫棟,無木不雕,令人嘆為觀止。尤其是集成堂內(nèi)分布在回廊、橫梁、牛腿、雀替、斗拱、隔扇、窗格以及掛落上的木雕,精致典雅,千姿百態(tài),出神入化,令人拍案叫絕。
通過集成堂的木雕群像,黃秋光已清楚地闡述了自己的人生觀和審美觀,并完整地呈現(xiàn)出他扎實的儒學(xué)功底。
松陽黃家大院始建于清代,擴建于民國年間,歷經(jīng)黃中和、黃紹桂、黃秋光祖孫三代修建而成。同治年間修建武技廳,光緒年間修建竹菊軒和梅蘭軒,民國十年建成集成堂。它們分三列整齊地排列在大院中,并通過回廊連接貫通。這座占地1萬多平方米的大院在動蕩和變遷中得以幸存,今天仍憑借6460平方米的占地面積成為浙西南最大的封閉式古典莊園。其中,集成堂因裝飾繁縟,尤其是滿堂奢華的木雕令世人驚嘆,因而被視為黃家大院的“精典之作”。
走進黃家大院的時候,沒有一個游客。安靜和空曠讓大院顯得更加龐大幽深。白色的馬頭墻勾勒出大院巨大的輪廓,高聳的屋脊在空中拉出一道道流暢的幾何線條。它們?yōu)榇笤涸鎏砹藥追治《氲臍鈩?。推開集成堂大門,一個巨大的建筑內(nèi)部空間豁然出現(xiàn)在面前。站在這里,一眼就能看穿大屋的縱深,穿過門廳、天井、中堂,一直看到了后堂的白粉墻體。集成堂為三進七開間,大屋嚴格按照左右對稱布局,各個建筑部件經(jīng)歷了近百年時光的磨礪,刀刻斧鑿的痕跡已經(jīng)蛻化干凈,閃現(xiàn)出了歷史的光澤。
牛腿木雕“梅妻鶴子”
牛腿木雕“麒麟獻瑞”
在迷宮一樣的大院中一間一間地穿行,那滿院精致的雕刻最是吸引人的眼球。各種文化元素占據(jù)在每一個建筑物的細部,顯得豐富、生動,韻味十足。此時,午后的陽光仿佛也非常地配合,逐漸變得柔和起來,給這些構(gòu)件涂上了一層蜜蠟色澤,使包漿變得越發(fā)的醇厚,看起來更加充滿了歷史豐韻感。集成堂里共集合了36幅古典故事主題木雕:一個個仙人盤亙于此,或騎仙鶴,或騎鳳凰,或騎麒麟,或端坐蓮蓬,此處儼然成了一個神仙樂園;一群群書生刻苦攻讀,結(jié)伴“歲寒三友”,唯盼金榜題名,這里筑起了讀書人理想的天堂;獅子、神鹿、靈猴、玉兔、山羊、金雞、孔雀、蝙蝠、蜜蜂、蝴蝶等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動物如同剛剛從森林中趕赴而來,在這里召開一場盛大的動物聚會;牡丹、卷草、石榴、松樹、竹子、梅花、荷葉等一棵棵花草似乎帶著一襲清香,正吐納清涼,這里成了一座繁華的植物園。黃家大院太令人驚奇了,居然將日月、山川、林泉等題材通通搬進了宅第的梁柱上,大有萬里江山奔來眼底的磅礴氣勢。
這重重疊疊的木雕占據(jù)了一屋的空間,站在它們面前,能感知到當年主人的雄心壯志和高瞻遠矚。黃秋光將對家族的祈福、期望都賦于木雕形象之上,整座大院成了他內(nèi)心世界的圖騰園:牡丹代表著“花開富貴”,蓮蓬代表著“連生百子”,五蝠代表著“五福臨門”,竹子代表著“高風(fēng)亮節(jié)”,馬和猴代表著“馬上封侯”,雙鶴則代表著“一品當朝”。
雀替木雕“喜鵲登梅”
牛腿木雕“靈猴獻壽”
木雕“花鳥圖”
雀替木雕“金桂飄香”
牛腿木雕“松鶴延年”
黃家大院內(nèi)最精美的木雕當數(shù)牛腿木雕“靈猴獻壽”和“梅妻鶴子”了?!办`猴獻壽”表現(xiàn)的是靈猴捧桃的有趣畫面。只見猴子雙手緊緊地捧著桃子,壓在心口上,腳則死死地抓在石頭上,生怕失去好不容易到手的桃子。它的面部表情略顯夸張,咧嘴、豎耳、瞪眼、吸鼻,一幅恐懼、欣喜的神情展露得一覽無余。此時,夕陽剛好斜著照射在猴子身上,纖毛畢現(xiàn),金光燦燦,使之更似有了一番“齊天大圣大鬧橎桃會”的神韻。“梅妻鶴子”取材于林和靖以梅為妻、以鶴為子的典故,雕像形態(tài)優(yōu)雅,表達的是寧靜致遠的文人逸致。
在這天地間,有了這么一座黃家大院,是人間的大幸。那么,黃家大院的主人黃秋光是一個怎么樣的人呢?我很想在大院中找到黃秋光的雕塑、照片或者當年留下的畫像,可惜什么都沒有。我們只能在滿眼的木雕人物中,試圖尋找出一絲黃秋光的神韻。官員?書生?農(nóng)夫?樵夫?……似乎都不是,似乎又都是。
“三分匠人,七分主人。”從集成堂的布局和設(shè)計來看,黃秋光除了給世人留下財大氣粗的形象外,的確也讓人看到了一位滿腹經(jīng)綸的集大成者。他具備了書畫家的潛質(zhì)、雕刻家的氣質(zhì)和建筑學(xué)家的眼力。從建筑設(shè)計到木材選料,從木雕選題到畫像雕刻,均融入了他的巧妙構(gòu)思。通過集成堂的木雕群像,他已清楚地闡述了自己的人生觀和審美觀,并完整地呈現(xiàn)出他扎實的儒學(xué)功底。
千百年來,家書族譜上往往只記載著祖先的光榮史,譬如是如何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是如何造福鄉(xiāng)梓的,等等。事實上,那些對先人習(xí)慣性的贊美之詞往往容易墜入虛空。倒是黃家祖先實實在在地給我們留下了一座看得見的奢華宅第能供我們?nèi)フ把?、緬懷,顯得十分難得。
黃家三代用了數(shù)十年的時間完成了從富商到豪商再到望族的三級跳,黃秋光也成為地方鄉(xiāng)紳的代表人物。黃家到底擁有多少家當呢?鼎盛時期,黃家操持著一個龐大的家族產(chǎn)業(yè),手握一千多畝土地的地契,擁有著眾多的房產(chǎn),僅在松陽縣城黃金路段就擁有十數(shù)間店面。然而,這一切在成為黃家家族榮耀的同時,也為黃家在辛亥革命中遭遇的巨大災(zāi)難埋下了禍根。
黃家祖先實實在在地給我們留下了一座看得見的奢華宅第能供我們?nèi)フ把觥⒕拺?,顯得十分難得。
1912年2月,黃秋光作為省參議員參加了浙江省第一次參議會,在返回處州(今麗水市)的歡迎晚宴上,卻被處州軍政府都督以其沒有剪辮子為由,將他打入死牢,并通知黃家在十日內(nèi)籌集十萬大洋贖身,否則立即處死黃秋光。黃家只好四處籌錢。他們賤賣了商鋪,將田地典當出去,并借了大量的高利貸,東拼西湊才勉強籌集了五萬五千塊大洋。處州軍政府眼看黃家再也榨不出油水,就沒有再堅持當初“籌集十萬大洋贖身”的要求,釋放了黃秋光。
鳥瞰黃家大院
集成堂正廳
竹菊軒
這便是民國初年流傳在松陽的“一條辮子五萬五千塊大洋”的故事。這或許是世界上最貴的一條辮子。表面上看,那根稀疏平常的辮子是罪魁禍首,其實它與事件的本身并無多大關(guān)系。事實上,當時絕大部分中國男人還留著辮子。那么,為什么黃秋光要遭受如此大的劫難呢? 其根源在于改朝換代時利益再分配的問題。黃秋光的辮子,只是讓革命者找到了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而已。
在家族鼎盛時,黃秋光沒有為富不仁,而是熱心于公益事業(yè),投入了大量的資金用于發(fā)展教育、賑濟災(zāi)民、鋪橋修路等,惠澤鄉(xiāng)鄰,因而被鄉(xiāng)人譽為“黃善人”。在集成堂的中堂,至今還懸掛著一塊“澤周仁粟”牌匾。這塊牌匾是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處州府為表彰黃秋光父親黃紹桂賑濟災(zāi)民的義舉而題贈的。
然而,一個昌盛的家族,就在一夜之間跌入了谷底。當大家都覺得黃家將應(yīng)驗“富不過三代”的讖語時,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黃家沒有因此而一蹶不振,反而如同一輛開足馬力的賽車,開始了它新的征程。
正是基于祖上積累的良好口碑,黃秋光的厄運得到了鄉(xiāng)鄰的深切同情,他們紛紛將儲蓄繼續(xù)投聚在黃家,以助黃家東山再起。有了一定的資金積累之后,黃家開始實現(xiàn)自我救贖,家業(yè)一點點復(fù)蘇,產(chǎn)業(yè)一步步發(fā)展并走上正軌:從經(jīng)營傳統(tǒng)的田地租賃、曬紅煙、中藥材、松木板拓展到布號、染坊、錢莊、紙業(yè)、南貨等,又逐步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家族產(chǎn)業(yè)。黃家生意由松陽輻射到省會杭州,甚至擴展到澳門和日本及東南亞一帶。歷經(jīng)風(fēng)雨之后,黃秋光在五十多歲時又重回了事業(yè)的顛峰。
集成堂天井
黃家祖先實實在在地給我們留下了一座看得見的奢華宅第,能讓我們?nèi)フ把?、緬懷,十分難得。
在建筑藝術(shù)上,集成堂吸納浙派、徽派建筑文化精華并融于一體,使之成為江南建筑的稀世珍寶。
經(jīng)過了幾年艱苦創(chuàng)業(yè),黃家恢復(fù)了元氣,黃秋光下定決心要建造一幢豪華的宅第,延續(xù)祖父和父親的榮耀。經(jīng)過了三年的籌備,集成堂工程于1918年正式開工,經(jīng)過了三年的建設(shè),于1921年竣工。集成堂工程共花費了五萬五千塊大洋,正好等同于當年被罰沒的金額。這或許并不是簡單的巧合,而是黃秋光的刻意所為:他欲以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面子工程一洗當年的恥辱。
這座不惜耗費巨大人力、物力、財力建成的集成堂成了浙西南名副其實的建筑界翹楚。集成堂不僅建筑體量龐大,在空間布局、通風(fēng)采光、排水系統(tǒng)等方面都設(shè)計得科學(xué)得當,彰顯了大戶風(fēng)范。在建筑藝術(shù)上,集成堂吸納浙派、徽派建筑文化精華并融于一體,使之成為江南建筑的稀世珍寶。
這座封閉式的江南莊園雖然在規(guī)模和氣勢上不如北方宮殿,但在局部和細部的精制巧構(gòu)上絲毫不亞于宮殿,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大院的門樓并不顯山露水,沒有過多地彰顯富貴,但在樸素的外表下隱藏著一幅“絕世盛景”:門內(nèi)的院舍一幢接著一幢,一間套著一間,每一個建筑空間都雕梁畫棟,精美無比,令人目不暇接。就在視覺漸已感到審美疲勞的狀態(tài)下,仔細品味,又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這一組組木雕其實仿佛就像一部厚厚的圖書,每一頁都是新的內(nèi)容,都有著獨特之處,而且越往后越驚奇。
黃家大院是在一定歷史的機緣下,黃家人賜予自己的一件特殊禮物。黃家的故事不會在黃秋光身上終結(jié),黃家大院這個并不寬敞的舞臺注定會繼續(xù)上演劍拔弩張的劇情。辛亥革命、民國紛爭、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人民公社化運動、“文革”十年動亂,近百年來影響國家和民族進程的重大歷史事件蔓延到了黃家,社會動蕩不安使得黃家一再經(jīng)受折騰。一座遠離省城的民間宅院,竟然成為濃縮中國近代史的小舞臺。
抗日戰(zhàn)爭期間,浙江省政府曾經(jīng)搬遷到了松陽縣,黃家大院成為浙江省高等法院和浙江省財政廳的臨時駐地。1942年8月,黃家大院成為侵入松陽縣的日軍的戰(zhàn)地據(jù)點。日軍撤退的時候,竟然“過河拆橋”,指引飛機轟炸黃家大院。其中一座附屬建筑被炸毀,集成堂的后堂也遭到損壞。你方鬧罷我登場。緊隨日軍的撤退步伐,這里先后成為國民革命軍21師、79師師部和雷霆突擊隊駐地。值得一提的是,國民黨軍官即使在戰(zhàn)爭期間都不忘請來戲班子在這里搭臺唱戲,臺柱上至今還殘存著當時留下的些許痕跡。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黃家大院成為解放軍11軍32師96團駐地,此后又成為學(xué)校、人民公社和鄉(xiāng)政府的駐地。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三十余年的動蕩歲月里,黃家大院的家祠、家廟、花園、竹園、菜園、糧倉、池塘、馬廄等附屬建筑在歲月變遷中已經(jīng)蕩然無存。梅蘭軒在20世紀80年代被改造成水泥樓房。大院的古玩、字畫、家具等物件被橫掃一空,就連鐵器、銅件也在“大煉鋼鐵運動”中被撬走。給黃家大院造成破壞最大最重的還是“文革”十年動亂?!捌扑呐f”運動毀掉了一大批的精典木雕,以致于院內(nèi)現(xiàn)在到處是割去臉龐的人物雕刻、劈去面部的神獸、砍去四肢的動物、鑿掉花紋的窗欞……就連時任民國大總統(tǒng)黎元洪為黃秋光題寫的“花甲同周”祝壽牌匾也已被砸毀。這些令人揪心的“場面”,都指向那個荒唐的年代。
黃家大院屢經(jīng)磨難,身板不再硬朗,墻面也不再光潔,一些木梁已經(jīng)腐朽,有的牛腿已經(jīng)缺失。一個富足的家族只留下一個帶不走的空殼,成為一個家族的謝幕道具,成為歷史憑吊的對象。
牛腿木雕“麒麟送子”
木雕“福壽如意”
高聳的馬頭墻
大院表面是靜止的,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都太奢華,一切都太壓抑,那種強烈的視覺沖擊掠奪著人內(nèi)心的寧靜,使人心神不寧。
無論你走到哪里,仿佛梁柱上都會有一雙雙眼睛在注視著你,盯得你后背發(fā)冷。舉目望去,那些人物蠢蠢欲動,仿佛隨時都會扭動、跳躍、歡叫、嬉笑、交談。那些鳥兒仿佛在你一轉(zhuǎn)眼之間就會“呼啦啦”地飛走。行走間,還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這里的木雕不管是精致的蟲鳥也好,還是線條流暢的人物也好,或者是張牙舞爪的野獸也罷,它們的嘴巴一律是張開或半張開的。整體來看,集成堂內(nèi)的木雕都呈現(xiàn)出了張揚的姿態(tài),一如黃秋光的硬漢秉性。
大院表面是靜止的,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都太奢華,一切都太壓抑,那種強烈的視覺沖擊掠奪著人內(nèi)心的寧靜,使人心神不寧。
不過,在過了花甲之年后,黃秋光強硬的性格又產(chǎn)生了微妙的變化。當他獨自徜徉在氣勢磅礴的宅第中,仰望已跨越身份等級規(guī)格的諾大宅院和皇家才能鑲刻的龍鳳圖騰雕刻時,他的內(nèi)心卻漸漸遁入虛空。要知道,重金打造集成堂這種高調(diào)舉動與黃秋光從小接受的儒家思想教育其實是背道而馳的。這座奢華的建筑會不會成為下一場災(zāi)禍的源頭?黃氏家族會不會重蹈自己的覆轍?從此,黃秋光在天井的四周掛上竹簾,刻意擋住那些龍鳳麒麟;他常年關(guān)閉大門,只走后門;他甚至將自己的主臥室搬到門廳右側(cè)的偏房。他看起來更像大院的看門人。他由高調(diào)退回到低調(diào),由張揚蛻變得沉斂。之前他像一頭怒氣沖沖的獅子,對往事耿耿于懷;之后,他在自己嘔心瀝血建起的集成堂中,又開始大徹大悟,重拾傳統(tǒng)士大夫的玲瓏文心。避世、避俗、避人,讀書、修身、修心,黃秋光徹底從濁浪的江湖中拔腿退出,在大院隱居中度過了余生。
集成堂
木雕“鴟吻”
回廊
1929年,黃秋光在集成堂里安詳過逝,一個歷經(jīng)滄桑的老人悄然退場。黃秋光一生跌宕起伏,經(jīng)歷過大喜大悲,充滿了太多的傳奇色彩。于是,關(guān)于他的一些真真假假的傳說開始在坊間流傳,更是不斷地加持著黃家大院的神秘色彩。大院中究竟還隱藏著多少秘密?或許我們已難全部知曉。
百年浮光掠影彈指一揮而過,不經(jīng)意間,我們便窺視到了時間在大院中展開的剖面:從同治、光緒到中華民國再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時期,所有的人物和故事,都在堂間重現(xiàn)。
撰文楊芝 攝影 楊芝
龍興講寺是由唐太宗李世民親自下令修建的用于講授佛學(xué)的寺院,距今已有上千年的歷史。
龍興講寺是我國唐代佛學(xué)書院,位于湖南省沅陵縣城西北角的虎溪山麓,俯瞰沅、酉二水,寺內(nèi)現(xiàn)存建筑12棟。整個建筑群由頭山門、過殿、天王殿、韋馱殿、大雄寶殿、觀音閣、虎溪書院等構(gòu)成,依山就勢,高低錯落,布局嚴謹,氣勢雄偉,建筑裝飾藝術(shù)豐富多彩,占地1.7萬平方米、古建筑面積為4125.53平方米。1996年11月20日,龍興講寺被國務(wù)院公布為第四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龍興講寺的大門,即頭山門,格外引人注目,為磚砌的三間硬山式牌樓門坊。抬頭翹望,頂上有二層翹角的青瓦屋檐,中間有栩栩如生的“五爪雙龍奪寶”浮雕,左右各雕有一只麒麟。在“五爪雙龍奪寶”浮雕下方橫刻著“龍興講寺”四個大字,下方依次鑲嵌著“唐僧四師徒取經(jīng)”圖樣的磚雕。磚雕兩頭嵌有吉祥動物圖案。
之所以說龍興講寺的書院是我國現(xiàn)存最古老的書院,是因為清同治年間的《沅陵縣志》及寺內(nèi)珍藏的明景秦三年(1452年)碑刻記載,龍興講寺始建于唐貞觀二年(628年),是由唐太宗李世民親自下令修建的用于講授佛學(xué)的寺院,距今已有1380多年的歷史。而中國最早的官辦書院麗正書院直到唐玄宗開元六年(718年)才成立。
那么,為什么李世民在即位稱帝第二年就下旨在沅陵這個地方修建專門用于傳授佛學(xué)的寺院,并命名為龍興講寺呢?據(jù)《尚書序》記載:“漢室龍興,開設(shè)學(xué)校,九五飛龍在天,猶圣人在天子之位,故謂之龍興也?!庇纱丝梢?,唐太宗敕建江南講寺并賜名龍興,是有其深刻政治含義的,是希望通過佛法傳播,感化“判服無?!钡奈髂先盒U,實現(xiàn)教化一方,穩(wěn)定一方,進而達到穩(wěn)固朝廷對江南的統(tǒng)治,使國家集中力量鎮(zhèn)壓邊疆各民族和反唐勢力的目的,從而保障大唐帝業(yè)迅速興起。這不失為英明睿智之舉。
龍興講寺建筑群
龍興講寺頭山門,其一側(cè)為黔王宮,另一側(cè)為火神廟。
而有關(guān)學(xué)者及民間還有一種說法,認為龍興講寺與唐僧及吳承恩皆有淵源。歷史上唐僧玄奘是真有其人,他名叫陳祎,公元602年出生于河南偃師縣陳河村,父親陳惠做過江陵縣令(今屬湖北)。據(jù)傳公元611年,9歲的陳祎隨父親游江南龍舟圣地之一沅江,從沅陵一路上洪江觀看龍舟大賽。當時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與他同齡的女孩,叫徐香真。他和徐香真乃指腹為婚的一對“小夫妻”,后來又正式訂了婚,只等成人后成親。沒想到,就是這一次,小香真走失了。從此,陳祎仿佛掉了魂似的,無論家人怎么開導(dǎo),他都跳不出心中那個“圈”。他選擇到洛陽凈土寺出家當了小和尚,法號玄奘。冬去春來,他兩耳不聞寺外事,坐在藏經(jīng)閣讀完了所有的經(jīng)書。一晃15年過去了,他成為了精通經(jīng)典佛法的一代高僧。此時隋已改唐,唐太宗李世民接替其父坐上了金鑾殿。李世民因少林寺救護他滅隋之因,也篤誠信佛,并號令天下弘揚佛學(xué)。他聽說洛陽出了一位佛法無邊的大和尚,便下旨召見。面圣時,玄奘口若懸河,再加上年輕俊美,使得李世民龍顏大悅,于是加封玄奘為唐朝高僧,并下旨派遣他到西天取經(jīng)。玄奘臨行前,向皇上講述埋藏在心底15年的“隱痛”。李世民深為玄奘的至情至義所感動,便決定為玄奘做一件事,在小香真丟失之地沅陵建造一座佛法講寺,這就是龍興講寺。在寺廟后來的擴建和修繕中,工匠們把唐僧師徒神像及西天取經(jīng)的傳奇故事雕塑在山門上和寺內(nèi)廂房的門板上,并將如來佛、觀音菩薩、閻羅王、羅漢等《西游記》中的諸佛神像塑于寺中,給寺廟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話說《西游記》作者吳承恩是江蘇淮安人,明代大文學(xué)家。史料記載,吳承恩創(chuàng)作《西游記》這部舉世聞名的神話小說時,曾游走四方,體驗生活,廣泛收集民間傳說,與好友惠曉法師(淮安府景會禪寺方丈)曾到沅陵探訪龍興講寺的惠休法師,并小住半個月。吳承恩從惠休法師那里了解了龍興講寺的來龍去脈,收集并整理了唐僧取經(jīng)的奇聞趣事。在龍興講寺的所見所聞,尤其是寺內(nèi)的諸佛神像以及湘西苗族、土家族人勇敢、直爽和果斷的性格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為他以后刻畫唐僧師徒及眾神性格特征備足了創(chuàng)作素材。
鑲嵌在頭山門上的“唐僧師徒取經(jīng)圖”磚雕
天王殿
寺內(nèi)刻有“龍興講寺始建于唐貞觀二年”等相關(guān)文字的石刻。
民間有一種說法,認為龍興講寺與唐僧、吳承恩皆有淵源。
龍興講寺坐北朝南,中軸線自南而北、自下而上依次有頭山門、過殿、天王殿、韋馱殿、大雄寶殿、觀音閣、虎溪書院,左右依次建有黔王宮、火神廟、東西廂房、彌陀閣、旃檀閣,寺內(nèi)存明、清維修記事石碑9塊。
中國古代建筑布局講究和諧對稱,龍興講寺也不例外。頭山門的左邊為黔王宮。據(jù)清同治十一年《沅陵縣志》記載,黔王宮始建于唐貞觀二年,為紀念唐代大將南霽云所建。右邊為火神廟,具體始建年代不詳。沿中軸線拾級而上就是過殿,殿展5門,進深3間,原供哼哈二將。殿后兩側(cè)是有關(guān)歷朝修繕龍興講寺的碑刻長廊。其中,明景秦三年(公元1452)的碑上還保存著龍興講寺始建于唐貞觀二年的相關(guān)記載。
天王殿建于清代,清光緒年間曾重修,面闊5間,進深3間,重檐歇山頂。梁架上檐用八架椽,三架梁上置駝峰,直接承托檀枋,五梁作月梁狀,上置駝峰蜀柱,蜀柱與金柱通用月梁。原供奉的四大天王塑像如今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
天王殿后邊為韋馱殿,又稱二山門。二山門看上去像一座牌坊,但兩邊往后筑墻,上又蓋檐以成殿,似鳥兒展翅,又似給牌坊戴上了帽子。門臉非常精美,正中是黃色為底仿圣旨形狀的豎匾,豎刻“敕建龍興講寺”圣旨題額。題額上方是一個蝙蝠浮雕。題額兩旁嵌有立體五爪龍護旨,頭昂尾搖,似在翻云騰浪,栩栩如生。圣旨框外左右嵌有兩只麒麟瑞獸。額下橫刻“幡蓋云從”四字,外則又各有一個圓形龍浮雕?!搬Α笔枪艜r候的旗幟,“蓋”是馬車上的頂篷?!搬ιw云從”四字意指當時寺廟內(nèi)香火鼎盛,前來寺廟燒香拜佛者、傳經(jīng)授道者絡(luò)繹不絕的熱鬧場景。拱門閉門可合成精美的圓形“龍鳳呈祥”雕刻圖案。二山門左右兩側(cè)是東西廂房,現(xiàn)在已經(jīng)辟為文物展覽室。
沿著中軸線繼續(xù)前行就來到大雄寶殿,這是全寺的中心。大雄寶殿色調(diào)簡潔明快,門窗樸實無華,朱紅色的色彩以及高大宏偉的體型皆體現(xiàn)了唐代建筑氣魄宏偉的風(fēng)格。唐代時,建筑歸“禮部”管,已有了等級的劃分。黃色為皇室特用的色彩,皇家寺院用黃、紅色調(diào),紅、青、藍等顏色為王府、官員宅院可用之色,民舍只能用黑、灰、白等色。大雄寶殿所用的朱紅色體現(xiàn)了龍興講寺作為皇家敕建身份的尊貴。
旃檀閣
大雄寶殿所用的朱紅色體現(xiàn)了龍興講寺作為皇家敕建身份的尊貴。
觀音閣
大雄寶殿
大雄寶殿建筑面積達391平方米,為重檐歇山頂,下檐左右硬山,形成歇山與硬山結(jié)合的特殊形制,屋頂舒展平整,屋檐高挑向上翹起,屋檐分為上下二層。二檐上懸掛“眼前佛國”的匾額?!躲淞昕h志》記載,此匾額的四個大字是明朝禮部尚書董其昌的手跡。據(jù)傳,公元1637年,董其昌奉旨到云南視察,路經(jīng)沅陵,不幸患上眼疾,得到龍興講寺一位高僧的救治。他在解掉敷藥紗布的那刻,映入眼簾的是香煙繚繞、經(jīng)聲不絕、幡蓋云從的佛的世界。于是他有感而發(fā),揮毫寫下“眼前佛國”四個大字,以表示對高僧的感謝和對龍興講寺的贊美。
大雄寶殿進深四間(約16.95米),殿內(nèi)8根大柱承天花、上檐。柱子高8.65米,直徑約0.6米。天花以上為穿斗式梁架。天花以下的明間以明袱作月梁,東梁上繳,西梁下貼。柱頭出楔頭拱承托,次間則用直梁,皆上承隔架科重拱。幾根大柱與基礎(chǔ)之間,用直徑66.6厘米、厚度20.6厘米的楠木做成覆盆蓮花式木基墊底,更具防潮防腐功效。殿內(nèi)梁枋、拱眼尚存有較早的彩繪,門窗裝飾雕飾豐富多樣,頗具地方特色。特別是大雄寶殿中的鏤空石刻講經(jīng)蓮花座,玲瓏剔透,甚是精美。其所屬時代為宋代至清代,為國內(nèi)罕見之物。大雄寶殿殿正中原供奉燃燈佛、釋迦牟尼佛、彌勒佛,屏風(fēng)北面塑“半邊天”群佛像。
大雄寶殿之后是觀音閣與旃檀閣、彌陀閣組成的品字形院落。觀音閣居中,正對大雄寶殿。其內(nèi)原供有5.3米高的銅質(zhì)觀音菩薩。觀音閣的樓上是藏經(jīng)閣。旃檀閣和彌陀閣分立左右兩側(cè)。兩座閣樓的門頁上刻有唐僧師徒神像和“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圖案。廂房的門窗雕花刻獸,十分精美,頗具匠心。這三座閣樓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飛檐翹角幅度較大,結(jié)構(gòu)勻稱得體,清雅秀麗,是比較典型的明清建筑風(fēng)格,與大雄寶殿古樸端莊的唐宋建筑風(fēng)格迥異。這表明龍興講寺較好地保存了唐、宋、明、清各朝代的建筑風(fēng)貌,可以說是考察中國古代建筑發(fā)展的活標本。
王陽明寺內(nèi)講課月余,留下詩句:『杖藜一過虎溪頭,何處僧房問惠休。云起峰間沉閣影,林疏地低見江流。煙花日暖猶含雨,鷗鷺春閑自滿州。好景同游不同賞,詩篇還為故人留。』
走出觀音閣,沿前方石階登高而上就是龍興講寺的最后一景—虎溪書院?;⑾獣号品淮A⒂诓讲礁呱膶挸ㄊA頂端,牌坊上刻有“青云直上”四字題額,原為清代邑人書畫名家鄔大宗所題。牌坊下是活靈活現(xiàn)的巨幅祥龍石雕。古時,讀書人都喜歡到此觀摩朝拜,希望自己能學(xué)有所成,青云直上。
到達牌坊,眼前是鋪滿石塊的大坪地,四周古樹參天。往左邊看去,立有一座高大的人物雕像,此人為明代大名鼎鼎的思想家、文學(xué)家、軍事家和哲學(xué)家王陽明。雕像底座上刻有王陽明所寫的詩句:“杖藜一過虎溪頭,何處僧房問惠休。云起峰間沉閣影,林疏地低見江流。煙花日暖猶含雨,鷗鷺春閑自滿州。好景同游不同賞,詩篇還為故人留?!?/p>
王陽明是中國明代的一位大儒,其學(xué)術(shù)思想傳至日本、朝鮮半島以及東南亞地區(qū)。他認為良知是每個人的本性,通過個人的“致良知”“知行合一”,可以達到圣人的境界。王陽明的心學(xué)具有思想解放的意義,提倡人格獨立,不盲從權(quán)威,人人皆可成王成圣。悍然獨往又可隨機轉(zhuǎn)化,變而通之又巋然不動。心有主,我制外;心無主,外制我;心為本體,萬物在我。在軍事上,王陽明也有杰出的表現(xiàn)。明正德十三年(公元1518年),王陽明恩威并施,平定為患江西數(shù)十年的民變禍亂。明正德十四年(公元1519年),在鄱陽湖中仿效赤壁之戰(zhàn),平定洪都的寧王朱宸濠之亂。明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平定西南部的思恩、田州土瑤叛亂和斷藤峽盜賊。
虎溪書院
韋馱殿
大雄寶殿中的鏤空石刻講經(jīng)蓮花座
旃檀閣門扇上刻有唐僧師徒圖案
龍興講寺中的講堂,主要用于僧侶向佛學(xué)弟子或善男信女講解佛學(xué)經(jīng)典。
王陽明一生跌宕起伏,充滿傳奇色彩。后因仗義執(zhí)言得罪了太監(jiān)劉瑾被貶貴州龍場,悟道后,又被朝廷重用。返京途中,王陽明曾在龍興講寺與武陵學(xué)者蔣信、沅陵進士唐愈賢等講授“良知良能”之學(xué)。明嘉靖二十三年(公元1544年),王陽明的門人、辰州郡丞徐珊于此增建虎溪精舍,內(nèi)供陽明先生像,以資紀念。崇禎年初,虎溪精舍更名為陽明書院。清雍正十一年(公元1733年)改名為虎溪書院。乾隆年間,同知何麟捐書萬卷,后又募捐兩千余金。
如今,虎溪書院一片寂靜,但在寺院保存的石碑和《沅陵縣志》記載中,仍可見到諸多文人墨客來虎溪尋訪王陽明遺跡時留下的詩詞。
現(xiàn)在看到的虎溪書院位于山頂,從王陽明石像所在的所在的大坪地向向正前方再登20多級石階上去即到。虎溪書院由三間硬山牌坊式門樓和書院構(gòu)成,面闊三間,進深四間,小青瓦蓋面,為穿斗式梁構(gòu)架結(jié)構(gòu)。因年久失修,虎溪書院已關(guān)門閉客,游客只能近觀書院大門和爬滿藤蔓的圍墻,遠遠可見書院的大致結(jié)構(gòu),遙想當年講堂的繁華。
龍興講寺歷史上曾有3次興盛時期。據(jù)傳龍興講寺“開光”之初,法師講經(jīng)時就有1800余僧侶參與,最多時達3000多人,這是龍興講寺有史記載的第一次興盛時期。第二次為明朝隆慶二年(公元1568年),皇太后李鳳姣命太監(jiān)黨欽差帶一班子人馬來龍興講寺中興佛法,并命宮女連夜趕制袈裟賜給龍興講寺。袈裟上面繡有999個形神兼?zhèn)?、姿態(tài)各異的和尚,連同身披袈裟的高僧在內(nèi),剛巧合千人之數(shù),人稱“千佛袈裟”。欽差住寺1年多,寺院講經(jīng)、讀經(jīng)和學(xué)經(jīng)蔚然成風(fēng)。每逢佛誕之日,聽講佛經(jīng)的僧眾多達3000多人,駐寺僧人達1200多人,塑大小佛像88尊,再造龍興講寺的興隆之時。第三次興起在民國時期,1936年龍興講寺盂蘭盆會時有僧尼500余人與會,還有2000多位善男信女聽會。據(jù)傳當時全城禁屠,商店關(guān)門,盛況空前。
寺內(nèi)的明代大儒王陽明石像
虎溪書院牌坊,上有“青云直上”四字題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