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

1

清朝康熙年間，嵫山村有個大財主名叫鄭德水，家有良田無數(shù)、房屋千間，經(jīng)營十幾處酒樓茶肆，從山東到京城驛道上的客棧大多都是他開的。

這一日，鄭德水正在小憩，劉管家急急趕過來，緊張地說：“老爺，大事不好！”鄭德水坐起來，不以為然地問：“何事驚慌？難道是天塌了下來？”

劉管家唉聲嘆氣地說：“錢串子從東平府調(diào)任咱這里任知府，咱們以后還有好日子嗎？”

“什么？這個刮地皮的果真來這里嗎？”鄭德水氣得一腳把茶幾踢翻，杯盤碗碟碎了一地。

錢串子真名叫錢光明，每到一地為官，雁過都要拔毛，周圍各縣民眾無人不恨。

“老爺，錢串子是明珠明相爺?shù)囊谭虻木司说挠H表弟，八成相中咱這富庶之地，想大撈一筆，人家有大靠山，誰也治不了他！”管家恨恨地說。

“別人治不了，我來治！我就不信當(dāng)今皇上管不了貪婪之徒。錢串子何時到任？”

“尚有兩個月時間。”劉管家已打探清楚。

“那就好，我非要和他斗一斗！”鄭德水附耳對劉管家安排了一番。

中秋節(jié)前，錢串子走馬上任，到任后便打聽此地誰家最富。無疑，鄭德水成了他的首選，只要把鄭德水的家業(yè)據(jù)為己有，白花花的銀子唾手而得。可手下向他稟報，鄭家開的店鋪除了東城大酒樓外全部關(guān)張，鄭德水本人也躲藏起來。錢串子心想，這個老小子夠精明，本官就從東城大酒樓下手。他叫過兒子錢定，如此這般安排了計謀。

小衙內(nèi)錢定整日游手好閑，每次敲詐勒索鄉(xiāng)民都是他打頭陣，人送外號“錢二串子”。

這天中午時分，錢二串子帶領(lǐng)一大幫混混兒來到東城大酒樓。只見客人進(jìn)出接連不斷，錢二串子心想，看這客源，一天還不進(jìn)項百十兩銀子，一年可就是好幾萬，爹爹說把酒樓“盤”過來，真是好主意。錢二串子一進(jìn)門，家丁給他搬了一把太師椅放在店門正當(dāng)中，小混混們把在門口阻擋客人進(jìn)入。王掌柜一見這陣勢，笑臉相迎道：“公子大駕光臨，請上二樓雅間，我們好酒好菜伺候您！”王掌柜讓了又讓，錢二串子卻不動地方?？腿藗円灰娺@情形，紛紛逃離酒樓。錢二串子奸笑著說：“小爺想盤下這酒樓，你算算該多少錢！”

王掌柜哭喪著臉說：“公子說笑，這么大事，我怎敢做主，要請東家定奪。”

“那你快把他叫來，小爺我今天就要收走鋪子！”有他爹撐腰，錢二串子一向蠻橫。

王掌柜心情郁悶地去向鄭德水稟告，一個時辰后昂首挺胸地回來了，聲如洪鐘地對錢二串子說：“東家說，盤下東城大酒樓，拿出一萬兩現(xiàn)銀出來。不給銀子想搶占，他讓我一把火點了這家店！東家還說，他有的是錢，燒完再蓋新的！”

橫的碰上不要命的，錢二串子沒了主意，連忙派一個腿長的家丁向老爺請示。不一會，這小子回話說，老爺同意出錢盤店。錢二串子便說：“一萬就一萬，這店明天就姓錢！”

2

東城大酒樓姓了錢，生意卻冷清得邪門，開張一個月都沒見一文錢。錢二串子一打聽才知道，鄭家西城大酒樓重新營業(yè)，食客們寧肯多跑5里路也到那里去吃飯。爺倆又硬撐了一個月，賠了整整2000銀子，終于關(guān)門歇業(yè)。無奈之下，錢串子只得降價轉(zhuǎn)讓酒樓，可沒有一人敢接。

賠了本折了錢，錢串子又急又氣，決定親自修理鄭德水。這天一早，錢串子帶著兒子和三班衙役直奔鄭家莊園而來，本以為鄭德水會出門迎接，大門敲開后，卻見劉管家和幾個家丁慢騰騰地走出來，帶搭不理的把錢串子讓至客廳。

錢串子一落座便耍起知府做派，吩咐道：“你快去把鄭德水叫出來，本官有話說！”劉管家答道：“錢老爺，真是不巧，鄭員外出遠(yuǎn)門了，臨走交代我全權(quán)處理一切家務(wù)。”

人家不在家，威風(fēng)給誰耍？錢串子便說：“第一件事，犬子不善經(jīng)營，東城大酒樓再盤給你們！”

“行！鄭員外說，錢老爺再盤酒樓只能給8000兩銀子。您要是同意，我就把他留下的銀票給您?！卞X串子胡子翹上天，可若不同意，以后賠得更多。他咬著牙交出了合同，這事才算了結(jié)。

“我這第二件事是公事！”錢串子打著官腔說，“明年開春修河道，鄭員外家大業(yè)大，怎么著也要掏10萬兩銀子才行！”

劉管家說：“錢老爺，修河道向來是皇上撥銀，從沒有聽說要老百姓出錢，您搞攤派于理于法不容！”

“本官治理一方，合不合王法我說了算！不交錢我就收了你家的地充公！”錢串子霸氣十足，今天來就是要拿鄭德水開刀，錢二串子和三班衙役吵嚷著讓劉管家去拿地契。

劉管家說：“錢老爺，這事我真無法做主，等鄭員外回來再說吧！”

“不能等他回來，今天要么拿錢，要么交地契！”錢串子說一不二。自古道“破家縣令”，何況錢串子是知府，劉管家說：“銀庫的鑰匙由鄭員外親自掌管，地契倒是在我手上，麻煩您開張憑證，鄭員外回來好拿著它去衙門交錢！”錢串子心想拿走地契就能逼鄭德水交錢，便開具了扣押憑證。

信心滿滿的錢串子一走，鄭德水就從后堂走出來，拿著蓋著知府大印的扣押憑證對劉管家說：“有這個憑證，我面見康熙爺就有了證據(jù)。你趕緊給我打點行裝，我進(jìn)京告御狀！”說完后又附耳對劉管家交代了一番，劉管家會意道：“老爺您就放心吧！”

第二天一大早，知府衙門外人聲鼎沸，錢串子不明情況，管家出門打聽后稟報說：“鄭氏莊園的劉管家讓人抬著一塊巨匾到衙門前，他們讓老爺迎駕！”

“迎駕？”錢串子懵在那里。

3

錢串子剛出衙門來，劉管家高聲喊道：“跪迎皇匾！”說完揭開巨匾上的紅綢布，只見匾上畫著兩條五彩金龍，御筆寫著“德善人家”4個大字。錢串子認(rèn)得這是康熙爺?shù)墓P跡，豈敢怠慢，跪在前面和一眾人等跟著行三跪九叩大禮。

禮畢，劉管家朗聲說道：“錢大人，康熙爺南巡就駐蹕在鄭氏莊園，鄭家傾其所有迎駕。他老人家盛贊鄭員外的德行，賜了這塊匾，金口玉言許諾鄭家今后不須納各種賦稅，臨走還賞給一件黃馬褂和出入紫禁城的腰牌?！?/p>

錢串子一心想撈錢，沒想到捅了馬蜂窩，連忙吩咐管家去拿地契。劉管家提醒道：“錢大人，現(xiàn)在為時已晚，鄭員外昨晚上就趕往京城覲見康熙爺告御狀！”

一聽這話，錢串子驚得倒在地上爬不起來。衙役把他攙扶到內(nèi)府后，他猛然想到，鄭家人進(jìn)京告御狀，我也要去給明珠大人去送禮，讓相爺去給皇上求情保住性命。于是，錢串子趕緊打點細(xì)軟和行李，爺倆立馬出發(fā)到京城。

因為是私事，錢串子不敢在驛站停留，一行人卻發(fā)現(xiàn)沿途所有旅店全部關(guān)門歇業(yè)，附近村民見到他們也都大門緊閉。錢串子心想，這一定是鄭德水暗中所為，看來，我真不該和他斗。

沒有旅店歇腳，錢串子他們只得風(fēng)餐露宿，帶著諸多金銀寶貝卻像沿街乞討的叫花子，捱捱延延十幾天時間，到了河南地界才吃上飽飯。又經(jīng)過幾天行程，終于到了京城，一大早便趕到明珠府前。

可是，錢串子看到明珠府大門上卻貼著幾張封條，正詫異不已時，身后突然冒出一群捕快，為首的官差喝道：“你就是兗州知府錢光明吧，跟我們到刑部走一趟！”就這樣，不明就里的錢串子爺倆被鎖拿到大牢里。

管家上下打點許多銀子才得知消息，原來明珠因參與廢立太子之事已被革職查辦，家都被抄了。京中官員還傳說一介鄉(xiāng)民鄭德水受到康熙爺接見，康熙爺聽到一方知府貪墨劣跡后龍顏大怒，立即下旨徹查。錢串子一聽，頓時癱倒在監(jiān)牢內(nèi)。靠山倒了，又是皇上親自問罪，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半個月后，錢串子即被革職，爺倆一同發(fā)配伊犁。身體羸弱的錢二串子在押解途中得了重病不治而亡，沒過多久，喪子之痛的錢串子也一命嗚呼，一心貪財?shù)臓攤z為錢丟掉了性命。

為整頓吏治，康熙爺選派一向廉潔的金一鳳來任知府，四方百姓莫不稱頌皇恩浩蕩?？山鹬簧先伪闩龅揭患箅y事，原來，這里連下了十幾天大雨，大多數(shù)莊稼被淹造成絕產(chǎn)，災(zāi)情重大，他該如何是好？

金一鳳正焦頭爛額，屬下說鄭德水在府外求見，金一鳳趕緊把鄭員外請到內(nèi)堂。鄭德水快言快語地說：“金大人，小人捐獻(xiàn)50萬石存糧助力賑災(zāi)，救鄉(xiāng)民于水火！”一聽這話，金一鳳肅然起敬道：“鄭員外不愧德善之士啊！災(zāi)情過后，本官一定向皇上上折子，給您請一塊功德匾！”

（圖◇阿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