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淇琳
人在細細碎碎的丹桂下走著,美是美矣,卻見金黃的落花鋪滿一地,發(fā)出殘存清香的呼吸,心底襲上一層傷感之意。一年一度,丹桂從幼苗長成大樹,所結(jié)花朵,成千累萬,香飄千里,但花朵終歸也要落地化泥。一片花絮隨風(fēng)飄落,晃晃悠悠落在草尖上,稍有風(fēng)吹草動,又隨風(fēng)飄走,走哪兒算哪兒。
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在海邊蹲了許久。旁人勸他,這里怕是釣不到魚嘍,還是走吧。突然間,一條大魚冒了頭,男孩來了個后甩的動作。就在這一瞬間,魚脫鉤跳回了海里。旁人又大嘆可惜,男孩淡淡地說:“嗨,大魚跑了,不還有桂花香籠罩我嗎?”
人最難得的,是遇到阻礙或者得失時,保有一顆平常心,不為外界所擾。一株草、一朵花、一冊書、一杯茶,就足以消除煩惱,煥起心中美意。
喜歡的皮包拉鏈壞了,送去老鞋匠那里修,取回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皮包里側(cè)多了一塊硬皮隔墊。我很納悶,老鞋匠抬頭說:“你這包原來是沒有隔墊的,底部都有些變形了,我就給你加了一塊,這樣皮包會更耐用?!蔽野谚€匙包、手機、筆記本等物件放進去,果然很好用。老鞋匠來我們小區(qū)已經(jīng)很多年了,跟一般鞋匠不同的是,別的鞋匠只修鞋,老鞋匠卻是只要修得來的東西,他都會盡力去修,即便是看不見的隱患,他也會主動幫客人檢查、修補。
很偶然的一次,我去小區(qū)診所看牙,老鞋匠帶著她10歲的女兒也在看牙。我跟老鞋匠寒暄,才發(fā)現(xiàn)她女兒是一名聾啞人。老鞋匠說:“小琴雖然聽不見,但她喜歡極了畫畫,不管我們的日子多么辛苦,將來有機會,我定要幫她實現(xiàn)夢想,辦個畫展?!蔽叶Y節(jié)性地問他有沒有給女兒報個畫畫班什么的,他說沒有,自然萬物就是她最好的老師。我一愣,是啊,自然萬物是最好的老師,單單這句話,就給人一種順其自然的禪意。
后來有一次,我在老鞋匠的攤上看見她女兒在作畫,她拿著鉛筆,從老鞋匠的鞋攤開始勾勒,很快老鞋匠的五官線條開始生動起來,衣服紋飾也逐漸成型。我感到震驚,想不到她的畫那么好,再看其他畫作,山野開滿野花、動物在林間跳躍、長有羽翼的人向遠處層疊的山峰眺望……一幅幅,栩栩如生。
我與老鞋匠聊了起來,我問他有沒有想過換個賺錢更多的工作,更快為女兒實現(xiàn)夢想。老鞋匠一邊忙活,一邊樂呵呵地說:“不換不換,修鞋可是我的興趣啊,怎么能換呢?”我忍不住微笑,想不到在我眼中的“累活”,居然也是別人的興趣。老鞋匠接著說:“這里的人都喜歡找我修鞋,只要看見大家滿意,我就很開心了,這份滿足感是拿什么都不換的。畫展的事嘛,慢慢來,我跟小琴說過,我們就做一朵花,只享受努力的過程,等待綻放的一刻。”
一番話,讓我想起蔡瀾說的:“花開花落又花開花落,瞬息間的事,何必那么認真?何必那么傷感?最主要的,還是把握住發(fā)出香味的一刻。”把握住發(fā)出香味的一刻,就是知足,就是順其自然,不做超出自身條件的事,自然而然地,簪一朵花香在心間。
在歲月的長河里,我們一次次與不同的生命相遇,無論它呈現(xiàn)出黑暗抑或光明,鮮活抑或枯萎,終會令我們開悟靈性,以歷練之心,簪一朵花香在心間,把每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都活出最動人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