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LU
讀完這兩本書,《在西伯利亞森林中》——法國探險(xiǎn)家西爾萬·泰松的隱居日記和《林中的陌生人》——美國“最后一位隱士”克里斯多夫·奈特的故事,好像乘著飛毯,去神秘又清寂的森林中游了兩回。
自從見過貝加爾湖,獨(dú)自一人隱匿在森林蔭庇下的想法,便縈繞在泰松的心頭。2010年,他重返舊地,在雪松北岬的一座西伯利亞小木屋里居住了6個月。沒有鄰居,不通道路,也沒有電,他自創(chuàng)出一種樸素而美好的生活:面朝湖泊和森林,注視著日子流逝,砍柴、釣魚、做飯,大量閱讀……
“如果有人問我為什么把自己封閉在這兒,我會回答說,因?yàn)槲矣袝鴣聿患白x?!碧┧蓭Я?0多本書去小木屋,這些書“為遐思”“為憂郁”“為肉感”“為冷冽”:有關(guān)于森林生活的書,有詩歌、哲學(xué)、戲劇,也有偵探小說——為了“喘口氣”,讀后“略感羞愧”——還有幾本博物學(xué)手冊,“當(dāng)我們不請自來地闖進(jìn)森林時,最起碼應(yīng)該知道主人的姓名?!?/p>
逍遙棲居在荒野林間,讓泰松終于有勇氣去做一些始終令他膽怯的事,如閱讀叔本華,他發(fā)現(xiàn)叔本華所闡述的“音樂的形而上學(xué)”,就在他的小木屋外,在湖泊演奏樂譜、發(fā)出的爆裂和轟鳴聲中,那是世界之初的交響樂;還有尼采,他在《瞧!這個人》中的警告——別“因?yàn)樽x書而精疲力竭”,提醒泰松要懂得放下書,忘記所讀內(nèi)容,讓思考著的頭腦形成擺脫一切參照物的見解。
在泰松的日記中,笛福的《魯濱遜漂流記》被提及最多次:他將自己隱居小木屋的原因,歸結(jié)為“嫉妒魯濱遜”;他像魯濱遜一樣鄭重地用餐,以抵御精神的松懈;當(dāng)滯留令他煩躁時,小說中記述“二十四日,滂沱大雨下了一夜,整個白天我都沒有出門”讓他平息下來;即使發(fā)現(xiàn)了熊的足跡,他也不覺得害怕,因?yàn)閳?jiān)信笛福的描述:“熊安靜地游蕩,并不想驚擾任何人?!?/p>
把荒島建成世外桃源的魯濱遜,也贏得了奈特的喜愛,他待在緬因州森林里的時間,與魯濱遜在荒島上居住的時間一樣長。
1986年,20歲的奈特離開家,消失在緬因州的森林里。他住在帳篷里,從不生火,以高超的生存技能熬過了27個寒冬。他最終因入室偷竊食物被捕,警察搜索他的棲身之處時,發(fā)現(xiàn)了大量偷來的書籍。
奈特的經(jīng)歷引起媒體廣泛的關(guān)注,資深記者邁克·芬克爾從寫信開始,逐步取得了他的信任,奈特在信中與他分享自己的閱讀體驗(yàn):
他喜愛書本里的生活,不用外出覓食的日子,盡情漂浮在書的世界里;他覺得林子里最美的時光是在葉子都掉光時,那些枝丫讓他想起維多利亞時期二手舊書里面的藏書票,上面總有光禿禿的枝干,“傳遞一種失落感,以及即將到來的恐怖?!彼钕矚g的小說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記》,“我是個病態(tài)的人。不懷好意。不討人喜歡?!睍械臄⑹稣唠x群索居多年,在他身上,奈特找到了自己。
雖然《在西伯利亞森林中》被稱為現(xiàn)代版的《瓦爾登湖》,但梭羅“責(zé)任感十足的新教徒式冗長說教”,讓泰松覺得厭倦,而奈特更直言不喜歡梭羅,因?yàn)椤八麑ψ匀徊]有深刻的見解。”評價(jià)梭羅,他們似乎比評論家更有發(fā)言權(quán)。
在西伯利亞森林中,在緬因州森林中,都是獨(dú)一無二的生活方式。遠(yuǎn)離塵囂、獨(dú)自生活是很多人的夢想,但只有很少人做到了。因?yàn)槭诌呌袝?,即使環(huán)境萬般匱乏,“很少人”的日子仍過得很有深度。